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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怪她心不在焉,手里稍加力道,将她脉门扣得更是紧了。桃花低呼一声,咬了咬下唇,恨恨地说:对美女也痛下杀手,一点儿也不知道怜香惜玉。我真替你悲哀,替整个社会悲哀……
我对她的插诨打科未予理睬,继续开导她:大傻,我是没见过真正的狼。可是我知道,狼只知道拼命地活着,除了对猎物展开自杀式攻击外,它是不肯轻易自杀的。有很多很多的狼,就算病倒在雪地上,它也会千方百计地活下去……
桃花笑嘻嘻地说:那就算我自杀式攻击好了。
我心里一震,问她到底想攻击谁。桃花撇撇嘴:谁喜欢我,我就攻击谁呗——我可是防守型攻击,谁让你……谁让你……
她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脸上一红,再也不肯说下去。我心下激荡,将另外一只手掌也覆在她的手背,轻轻地抚摸。桃花害羞,迅速将手掌抽离,笑呵呵的说:喂,老灭!问你一件事儿。你早晨是不是打了兴奋剂?你跑过来的时候,我感觉你像火车头一样飞奔过来。
听到她这个比喻,我蓦地想起中学时英语老师给我们讲过的一个爱情故事,就慢慢的讲给她听。故事说的是一对外国情侣过铁路。女的穿着高跟鞋,不慎将鞋跟陷进枕木的间隙里,一时难以拔出。正在这时,前方一列火车高速奔近。女的吓得尖声大叫,那男的也面如土色,使劲地拽,想把恋人拽离铁道。糟糕的是,鞋跟陷进的角度过于刁钻,无论两个人如何努力,总是拔它不出。随着火车的奔近,那男的忽然放弃努力,跳到轨道中间,紧紧地抱住恋人……
我被这个故事感动,至今记忆犹新。谁知桃花听过,却撅起嘴巴,不屑地说道:哼,简直比鸳鸯蝴蝶派还要煽情,我才不信呢——对了,老灭,我枕头下面有半瓶红酒,你陪我喝好不好?
桃花说着话,还真变戏法似的从枕头下面掏出半瓶干红。我脸上微微变色,说这个时候你不能喝酒,桃花却威逼利诱软硬兼施,非得缠我陪她喝两杯。她说:就两小杯,好不好?
无奈之下,我只得表示同意。不过,我提了一个附加条件,那就让她以后别再做这种傻事,无论怎么样,都要好好地活下去。桃花点点头,算是听进去了,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取出小酒杯斟酒……
一个杯子,两个人轮流喝。
没有下酒物,我们以窗外无边无际的黑暗、彼此若即若离的目光、双方随意放松的言笑……下酒。
说是两小杯,其实谁也难以收势,到了夜深,半瓶红酒早已见底。我们两个似乎都有一丝醉意。
我扶她躺下,给她掖好被子,正要晕乎乎的躺到那张陪护床上去,她从被窝里探出脑袋瓜子,用半是霸道半是央求的口吻,非要让我唱一首歌。
自从那次出差河北、桃花在电话里让我给她唱歌以后,我就未雨绸缪,暗中学会了几首歌。因此面对她现在的小小要求,我自是可以满足的,再说……我……也有些醉了。
我唱的是齐秦的《爱情宣言》,不求音美,惟愿意达:
我相信婴儿的眼睛
我不信说谎的心
我相信咸咸的泪水
我不信甜甜的柔情
我相信轻拂的风
我不信流浪的云
我相信患难的真情
我不信生生世世的约定
……
这是我的爱情宣言
我要告诉全世界
这是我的爱情宣言
……
我正唱得声情并茂风起云涌高潮迭起,一瞅桃花,却是歪着头睡着了。我微微苦笑,轻轻的将她扶正。回到床上,却是辗转难眠,眼睛大大的盯着天花板,寻思如何才能短平快地筹到足够的医疗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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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爱情如狼似虎(127)
待到天明,我到医院食堂给桃花买好早点,柔声安慰她几句,就匆匆赶往报社上班。上午没有采访任务,几个板块的图文记者都到会议室参加例行的周末总结报告。
同事们有拿着稿子照本宣科的,有空着双手即席发挥的。在刘兆老师的主持下,会议气氛十分活跃。我坐在末排的角落里,拿出手机,给通讯录里稍微熟络些的人发短信,内容一律为:在下最近手头有些拮据,阁下能否拔刀相助?盼回复。
然后,我就望穿秋水地盯着手机屏面,盼望蹦出几个新消息来。可是,临近会议结束,屏面上依然一潭死水,丝毫没有风吹草动的迹象,气得我差点儿把手机扔到窗外去。
所谓身在曹营心在汉,我虽坐在会议室里开会,一颗飞却拴在桃花的医疗费上。这件事情不早些落实,我就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住了头发,拔离了地面,内心深处惶惶不可终日。
中途去洗手间,看看里面阒无一人,我就掏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我观察过路上成群结队的蚂蚁,它们如果受到外力的袭击,就会东奔西突抱头鼠窜,可是最后,它们的目的地无一例外地是自己的巢穴。现在,我就像一只被外力袭击的蚂蚁,慌张失措一阵子,最后想到的,还是自己的老巢,以及那里面的老头老太。
老头子不在,老太太接的电话。我简单描述过桃花的病情,还有借钱的困难,然后愁眉苦脸地说道:妈,我实在走投无路了,你们就帮个忙吧,谁让我是你们儿子呢!
老妈的口气不咸不淡:我们手里,是还有些钱,不过是留着给以后你买房子首付的。另外就是给你办婚宴,聘金财礼,请客吃饭……儿子啊,这些事情花起钱来都是唏里哗啦的,我们这点钱,恐怕还不够呢……
我打断老妈的话,把昨天桃花吞服安眠药,险些丧生的事儿告诉了她。我无比诚恳地说道:妈,我跟桃花虽然什么事情都还没来及得发生,可是两个人的心里,都是装着对方的。她离开了我,活得没意思;我离开她,同样活得没意思!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什么房子什么结婚,而是把她的病给治好了。只要人在,这些东西还不是顺理成章的吗,现在你着哪门子急呢?
老妈不以为然地教育我:儿子啊,你是我自己生自己养的,我知道你的脾气,重感情。这是好事情,可是咱们得分情况对不对?终身大事是可以随便的吗?是可以冲动的吗?在婚姻上,如果一步踏错,你就要后悔一辈子!你别跟妈倔了,我只问你一句:杨晓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桃花?杨晓长得漂亮,家庭条件也不错,跟你又是很熟悉的同事,大家知根知底的,多实在!最最关键的是,杨晓这孩子身体健康,将来生的孩子,肯定……
我打断老妈的话,咬牙切齿地说道:您别说了!这钱,到底借不借——对,算我们借你们的,以后按银行利息还,这样总行了吧?
老妈估计被我气得够呛,半晌,才带着颤音语无伦次地发作道:你这小王八蛋!现在翅膀长硬了是吧,还你们我们的,是不是想搞分裂搞独立?说了不给就不给,我可不能像你一样犯糊涂,一心要找个赔钱货——你跟我们借?你按利息还?你想还账是吧,那好吧,我把你从小养到大,你说该怎么还?
她算老账,我自是无话可说,只得愤愤不平地挂断电话。怏怏不乐走到外间,砸开水龙头,掬起清水狠狠地往自己脸上抹。定睛瞧墙壁的镜子,自己整个头颅湿淋淋的,仿佛刚被海浪席卷过的溺水者。一拳捶到墙上,我痛苦地想,如果自己真像溺毙者那样无知无觉,也是好的;可是,生活就像一浪接一浪的潮水,你只要一息尚存,它就跟你没完没了……
这场爱情如狼似虎(128)
扶着墙壁发了半天神,听到隔壁的女洗手间似乎有动静,我就慌忙抹去脸上的水珠,打起精神,冲着镜子傻傻的笑了笑,以免脸上的表情过于僵硬而吓到旁人。
正在这时,手机忽然响起,接起来一听,却是一位久未联系的朋友。此人姓吴,我叫他老吴,以前在八大处山脚下开饭店,利用军队的关系,生意一度火爆。后来好大喜功,为扩大饭店规模,到处找人集资。我当时正和老梁开饭店,日进斗金的时节,也被他借走10万块。没想到的是,饭店扩建不到两个月,老吴得罪了军队一位官员,人家随便打个招呼,众人再也不来他的饭店吃饭。勉强撑了几个月,饭店呜呼哀哉。幸好老吴见机得快,迅速找了个冤大头转让了,自己上别处踩点重新开张。我和老梁的饭店关门后,天天闭门思过,我跟很多人都失去了联系。这个老吴,我刚才也给了发了短信,完全是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不承想居然给我来电话了!
捺住激动的心情,我故作镇定的跟他打招呼,我问他最近日子过得怎么样,在哪儿发财。老吴属于那种粗放型的爷们,说话喜欢一竿到底,讨厌盘根错节。他大着嗓门问:你要多少?15万够不够?
什么叫哥们?这就是!只要你有难处,只要你张口了,他根本不问你到底有什么难处,为什么会有难处,而是直接你问够不够!
那一刹那间,我就像一位失去方向、奄奄待毙的夜行者,忽然看到了前方一枚光点,知道有人家在,而自己似乎可以得救了……
我泪眼朦胧的向老吴道谢,声音几近哽咽。老吴嫌我腻歪,说他现在四惠,让我晚上早些过去,他直接给我现金,然后就啪地掐断了电话。
走出洗手间的时候,似乎感觉女洗手间里有人蹑手蹑脚的走出来。我没有回头。泪水已经无声无息滑下脸颊,我怕自己这婆婆妈妈的德性让人笑话。
捱到下班,我打车疾扑地铁站。倒了两个换乘站,当我随着人流涌出四惠站时,已是路灯照耀,万家灯火。掏出手给老吴发过短信,说我现在已经到了,然后靠在铁护栏上抽烟。
北方的冬夜,总是冷得出奇。我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依然挡不住冷风如刀,浑身阵阵的哆嗦。本想找个避风的所在,又怕老吴来了看不到我,因此只能像头黄牛,被无形的缰绳拴在原地,动弹不得。我苦苦一笑,心想,人有时还真跟牛马并无区别:它们被有形的缰绳和嚼子所拴,我们人,却被无形的缰绳和嚼子拴住。这无形的东西,多半是名利;当然,也有情——爱情、亲情、友情……
地铁口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人流涌出,然后分道扬镳,消失到大街小巷中去。望着他们的背影,我莫名生起一丝嫉妒。我知道,在某个不可知的地方,会有一盏灯火,等候他或者她的归来。呵,戴着面具在外面奋斗一天,回到家里卸去面具,跟最亲近的人共享天伦之乐,这就是传说中的幸福吧!如果将人比喻成鱼,那么在社会上,大家都是鱼缸里的观赏鱼,努力以最优雅的姿态展示给别人;在家庭里,大家都是小章鱼,小乌贼,小泥鳅……可以耍小性子,可以尽情地在感情的沼泽里摸打滚爬……
可是,我的桃花,这尾让人可气可恼复可怜可爱的小乌贼,现在却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揪住,甩到海岸上,远离可以让自己不羁畅游的海水,从而奄奄一息……
如此神思恍惚,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走,我的脚边已经铺满了不少烟头。随着又一轮人流出来,我终于按捺不住焦躁,打电话问老吴到哪里了。万万想不到的,老吴的手机居然关机了!
听到电话里传来那句毫无感*彩的“您拔打的电话已经关机”时,我就像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