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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周守信喜欢何琥珀,”他表情自若,没有半点不自然,“何琥珀自己也愿意嫁给他,两厢情愿,我成人之美有什么问题?”
“这不是我们讨论的重点!你根本是在避重就轻。”我气得大叫,“你弟弟喜欢她,可你知道她在喜欢你,以你的为人,你会答应他们的婚事才怪!”
他与我对视良久,忽而一笑,“我的为人?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
我不理会他缓和下来的神情,兀自说下去,“你起初不答应,直到后来何琥珀答应你的条件,把我卖给你,所以你才同意了他们的婚事,我说的对不对?”
他脸色微微一变,说:“你认为我们之间是买卖关系?”
“难道不是?”
他直直地盯着我,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了去似的,然后用他修长的手指指向客厅的大门,恶狠狠地说:“何碧玺,你给我滚出去!”
我一怔,随即听懂了他的话,毫不犹豫地起身,打开门冲出去。做一个人的挂名情人就是这么可悲的事,当他叫你滚蛋的时候,你实在没有理由继续赖下去,除非你脸皮够厚。我在周诺言面前早已没有尊严可言,但还是想向他证明自己保留了点骨气。
游荡到深夜,狼狈得像条狗,不但冷,而且饿。
其实摔门出来后已经后悔了,不是后悔听他的话自己滚,而是后悔一时贪帅,居然忘了考虑身无分文这个残酷的问题。
我那套地中海公寓的钥匙、我的大挎包、我的皮夹子全都扔在那个男人的大房子里了,这些都不重要,最最要命的是我连手机都没带出来,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郁闷得想一头撞死。
徒步走了好几个小时的路,因为是郊区,不繁华,我像个游魂飘荡在越来越沉寂的夜幕里,一颗心完全是悬在半空的,虽然又愤怒又悲哀,但是我的脑子还是清醒的,再这样走下去,我的下场就是晕倒在这条还算干净的柏油路上,等待明天哪个好心人晨练发现我,运气糟一点的话,可能会被酒后驾驶的司机轧死,又或者倒霉到底,被传说中的变态色魔装进大大的蓝白塑料胶袋里扛走。不过我想我还不至于那么惨吧,老天没道理恨我,就算我上辈子杀人放火,坏事做尽,好歹这辈子是勤奋向上诚恳待人的。忽然又想,我要是死了,周诺言会不会后悔?会不会为我掉一滴眼泪?我不敢奢望他会因此痛不欲生,那未免过于自恋,我何碧玺何德何能。人还是要有点自知之明的不是么?
可是,我只要想到他可能会有的那么一点点悔意,心中居然就萌生一种豁出去的快感,犹如大仇得报再世为人。
老天真的不是很恨我,它让我在即将体力不支时看到了一幢漂亮的小别墅。
位于公路的一侧,房屋的外围用粗细适宜的栅栏圈出一个小而精致的草坪,这在寸土寸金的城市里,简直是件相当奢侈的事。
我看见里面有灯光透出来,于是上前按门铃,心中祈祷最好是位同情心泛滥的大婶来开门,看在我这么落魄的份上收留我一晚。
门很快开了,一位三十出头的男士出现在我面前,疑惑地望着我:“你找谁?”
我有求于人,忙说:“对不起,这么晚打扰了,是这样的,我家就住在这里附近,今天回来晚了,到了家门口才发现钥匙丢了,送我回来的朋友又开车走了,我……”
“你的意思是想在我这借宿?”他毫不客气地打断我的喋喋不休,然后饶有兴趣地用带着好奇和探究的目光打量我。
我迟疑了一下:“……是,请问方便么?”
那男人笑了笑,大方地说:“没问题,美女大驾光临,我的荣幸。”
我本来就有些忐忑,听他这么一说,一股寒气从心底冒了上来,两脚重得跟灌了铅似的,我开始反省刚才摔门而出的行为是否真的有必要,我都已经忍了七年,为什么到了今晚来破功?过完年我就有工作了,有了工作我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摆脱周诺言了,这是我从上大学一年级起就眼巴巴盼望的一天,如果我今晚遭逢不幸,那之前所做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我不敢再想下去,跟前的那个男人已经朝我伸出了手。那张平庸的脸忽然放大,在我看来变得有些狰狞,惊恐地退后几步,大声说:“不,我不进去了,我……我想起来了,我带了备份的钥匙。”
也许是我的模样真的很好笑,那男人肆无忌惮地笑出声来,一把握住我的手腕,将我用力拖进屋内,“进来再说,外面风大,这里回你住的地方应该不近吧?”
我不由尖叫起来:“你干什么?放开我!放开!”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他一边笑,一边把我拖到一楼客厅。仓促间,我环视了四周一眼,居然空荡荡的,再无第三者在场。
这下,我更慌了。
摔开他的手,蹿到沙发旁边,我警告他:“离我远点!”
那男人除了大笑就没其他反应,“拜托,这是我家。”
“那就让我出去。”
“你这么年轻漂亮,一个人走夜路太危险了。”
我冷哼一声,暗道再没有比面对你更危险的了,谁知道你心里打什么主意!我眼疾手快抄起桌上一把水果刀,对着他:“我要出去,别拦我。”
男人吓了一跳,举起双手,说:“你别乱来,我对你没恶意。”
有没有我都不想再待下去了,我已经决定在晕倒前回周诺言那跟他道歉忏悔。反正类似这样的低头认错也不是头一回了。当年我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花了一天的时间思考,然后在那份协议上龙飞凤舞地签了自己的大名,顺理成章接受周诺言给予的学费与生活费。周诺言给我的评价是“一个识时务的人”。
他真是看透我了,在我看透自己之前。我越来越认同这个评价,识时务。
我不把它当贬义词看待,何必呢。
僵持了片刻,那男人苦笑了一下。
“好吧,你想走就走,我不拦你。不过小姐,你要考虑清楚,你家离这里尚远,离市区则更远,无论你往哪个方向走,你都不可能搭上顺风车,就是有,”他停顿了一下,故意摆出一副不怀好意的姿态从下到上打量我,“你也不要坐进去,因为……太危险。”
我咬牙,瞥了茶几一眼。
他立刻会意,问我:“要不要打个电话?不收你钱。”
我被他这一句话逗乐,戒备心一下子去了不少,把水果刀放下,但手仍握在刀柄上,对他说:“我不走了,借你沙发睡一觉,如果要租金的话明天付你双倍。”
他挑眉:“明天就有钱了?”
我黯然,点头:“对。”
“好吧,借给你,我不跟美女计较钱。”他转身朝楼梯口走去,这套房子是复合式结构,上面还有一层,“我想我还是不要出现在你的视线范围比较好。”
我把悬着的心放下大半,感激地说:“谢谢,我叫何碧玺。”
他回头冲我一笑:“我叫郭奕。”他长得并不帅,但此刻我觉得他迷人得无以伦比。
蜷缩着身体,窝在松软的沙发上。
座机就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我犹豫着,到底还是伸出手把话筒拿了起来,拨完号,我听到传来悠长的“嘟嘟”声,一颗心就慌得怦怦直跳,赶紧把线掐掉。
泄气地抓起外套蒙在头上,然后一遍又一遍地说服自己:他肯定睡了,都这么晚了,明天再打给他。可是,一想到他现在在睡觉,我就没由来地一阵憋气,把我折腾成这样,他还睡得着,说不定睡得正香。
越想越来气,把衣服扯掉,扑到电话旁正要拿起来,突然听到铃声大作。我愣了一下,心想怎么还有比我不识相的人啊,这都什么时候了!
由着它响了几声,不见楼上的男人有半点动静,基于礼貌,我不想接,这铃声在幽静的夜里显得十分尖锐刺耳,我等了几秒钟,铃声依然不断,我只好接起来。
“郭奕,你打电话给我?”
我吓得差点把话筒扔掉,居然是周诺言的声音!他不是在睡觉么?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等等!他刚才说什么来着?我握着话筒极力回想他的开场白,他说……郭奕!他认识这屋子的主人!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低低咒骂了一句。
“何碧玺!”周诺言忽然大叫,听得出声音出离愤怒,“你怎么会在那里!”
我手不由地一抖,但听清楚了他的话,他问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勾了勾唇角,把话筒贴在耳朵上,“我怎么不可以在这里?周先生,我要睡了,请你不要选择这种时间打过来,实在扰人清梦。”
周诺言阴沉地说:“五分钟前是谁打骚扰电话给我?”
我怎么把这码事给忘了呢,是我先打给他的,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故作轻松地说:“真不好意思,我想我打错号码了。”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只传来一阵粗重的喘息声。我有些不安,试探地问:“你……没事吧?”
“何碧玺,你真是令人失望。”他一字一顿地说。
我怔住,呐呐地说不出话来。听到线那头有一个女人的声音轻飘飘地传过来:“包扎好了,回去之后要注意不要沾到水……”说到一半半戛然而止,周诺言把手机挂了。
我继续发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慢慢把话筒放回座机上。
蜷在沙发上辗转反侧,没有半点睡意,反而越来越清醒,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周诺言挂机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以及那个女声。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阵急促的铃声惊醒,猛地坐起来就去抓电话,喂了两声意识到这次是门铃在响。
我的心一动,急忙跑去开门,连鞋子都来不及穿。
门外,周诺言一脸沉郁地站在石阶上。
我贪婪地望着他,竟不自觉地舒了口气。
他不拿正眼看我,兀自从我面前走进屋里。我想起之前发生的事,脸也沉了下来,一声不吭地把门关上。
郭奕慢腾腾走下楼,睡眼朦胧,无奈地说:“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啊?感情纷争回家闹去!周诺言,你一下子电话,一下子杀上门,你还让不让人活了?现在几点了?你不睡觉我还要睡呢,我睡眠不足会有黑眼圈的,明天上班跟你没完!”
说了一堆,可是周诺言只扫了他一眼,他的气焰马上消了不少,口气也软了下来,说:“好好好,你们接着闹,我上楼拿棉被把自己耳朵堵死。”
看他转身,我叫住他,问:“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他笑嘻嘻地看着我:“你是何碧玺,周诺言的“妹妹”嘛,我见过你的照片。”
“那你还耍我?”他故意不说认识我,分明是在寻我开心。奇怪的是,我并不生气,反倒觉得这人挺有趣。
周诺言命令我:“把鞋子穿上。”
我依言照做,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将我拽出门,丢上车。我脚步跟不上他,鞋子掉脱在车子外头,他理都不理。
“等一下,我的鞋。”我要开车门出去捡,他动作比我迅速,在我之前将车门落锁。我气极,身体重重靠在座位上,也不想说话了。
这条公路,我走过来用了几个小时,现在回去只花了三十分钟,在我的记忆里,周诺言从没有开过这么快的车,虽然是深夜,但有一整排路灯,道上空无一人。
到了停车场,我坐着不动,他都落了锁,我还动什么动。周诺言泊好车,解开安全带,下来打开我左侧的车门,伸出双臂抱我下车。这中间他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我看不清他的脸,索性闭上眼睛,由他摆布。
徐徐上升的电梯里,借着昏暗的灯光,我看到自己以一种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