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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说我和我娘长得很像,对我宠爱有加,只除了一点——绝不传我医术。
不错,我家的医术传男不传女。所以我长到了这个年纪,我爹就老念叨着上门女婿一事。
我理解他老人家的心思,他是不想自己这一手绝活儿,后继无人。但我活了一十五年,真真没看到甚么让我动心的人,赶来提亲的也不是没有,但就是看哪儿哪儿不对。
“你这丫头挑三拣四的,等年纪再大些,看还有哪个敢要你?”爹在中堂里愁苦长叹。
真是的,我都不急,他老急什么。
“终身大事,岂能草率行之。您就放心罢,不至于嫁不出去的,啊。”我摇晃着老头儿的胳膊,笑得肯定很甜。
“唉,你呀你呀。你就拖罢。”爹摇头晃脑:“依我看行文就不错,你们又从小一起长大。不要一时闹别扭,错过了好姻缘呐……”
这话我听了不下百八十遍,当即落荒而逃。
哎哎哎,又是行文表哥。
我对他,他对我……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嘛。
我知道,我看他很亲,从小和他关系又好,但那是因为真的将他当作了哥哥。
和他每每遇见,我都会觉得安心温暖,他那个人,温文尔雅,笑起来好似阳春三月,本身就很难让人不喜欢的。
可喜欢他和嫁他,毕竟是两码事,对不对?
我小时极是淘气,上房揭瓦,无所不为。但第一眼看见行文表哥,就有种熟悉之感,似在何处见过,行为举止,也不禁乖了许多。
好像就是从那时起,我便总是黏着他。他是个画痴,从小酷爱作画,琴也弹得极好,被一大家子人誉为神童。现下正筹备科举,前途无量。
他从来也不会跟我着恼,跟我说一句重话。
这世上除了爹爹,再没有第二人如此迁就我……照理说,嫁给他应是皆大欢喜。
我还有甚么不满意的呢?
其实你问起我来,我也说不清楚。只是脑中依然盘旋着那常做的梦境。
对了,那里面有个叫翔……翔什么来着的人,让我很是在意。似乎时时提醒着我,让我等待,不可轻易谈婚论嫁。
我为何会记得这么蹊跷的东西?花落花开一轮回,本该只剩光秃秃的一个杆儿,我怎地还没有忘尽呢?
越想越郁结,干脆趴在花园里的石几上,用手指弹那夜晚结的露水。
弹着弹着,竟就这么昏昏睡去了。
没躺在床上,倒不再做那怪梦了。只不过清早被人推醒时,啊啾啊啾打了好几个大喷嚏。
一抬眼,爹爹穿着月白的家常绸服,正又是责怪又是心疼地看着我。
我忙站起身来:“呃,爹……”
爹爹道:“你不知道庭院里露水重么?好好的床不睡,跑到这里干甚么来?”
我摸摸后脑,眨巴眨巴眼睛。
其实我没想到会睡过去来着……
“醒了就快去梳洗梳洗,你表哥都在正厅里等了多久了。”爹爹又道。
嘻嘻,昨晚才想到表哥,表哥就来了。
我揉揉眼睛,回房去略收拾了一番,方才疾步赶去正厅。
一进门,便看到桌边坐着喝茶的年轻人。青衫宽袖,眉眼如画,笑起来还是一样的讨人喜欢。
我冲进去,笑嘻嘻地叫了声:“表哥。”
行文起身笑应:“快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件甚么好东西。”
我便也笑了:“怎么和小时候一样,每次来都要给我带点小玩意?”他道:“这回可不是小玩意。”
我眼巴巴地看着他伸过白皙的手,在茶几上的卷宗上一抚。
“甚么东西?”我道。
他笑了笑,将中间一段红丝线扯开,那一卷雪白的纸,便骨碌碌滚展开来。
“画?”我有点儿泄气。还以为是甚么其他女孩子喜爱的物事呢。
行文看出我心下失望,笑着指向画中站立的人:“你再仔细看看。”
我歪着头好好瞧了一瞧。
“瑶……狐?”我缓缓念出画侧一行小字:“这个陆庄是什么人?”
“唉!”行文叹了口气:“你真是甚么也不懂。”
我平日里只跟着爹爹学些药理常识,缠着小翠习了针线女红,这些文绉绉的物事,一时间还真不习惯看。
行文道:“这画流传坊间,赝品极多。那日我偶遇璧京杨家的夫人,她说我神似家中故去一子,算是有缘人。她本是持画来京城寺庙,想让住持给她烧去,免得看了徒增伤心……”他顿了顿,似十分惋惜:“她对我像是一见如故,便转手赠了我。她说杨家早已衰落,藏不住这等名家名画了。”
我斜眼儿瞧着他,不怀好意笑了一笑:“你确定她不是看你长得太俊?”
行文闭了闭眼:“你啊……”
我不禁笑出声来:“不是我开你玩笑,只是京城里这些大姑娘小媳妇儿,哪个看了你不是双颊通红、眼神游离?颜行文公子的名声,可比我爹的医馆要大的多哪。”
行文收起画卷,淡定喝了口茶:“你倒是格外特殊,见了我和见了姨丈,没有任何区别。”
我伸手接了画卷:“自然有区别,我爹可没这么大方,每次回家都给我带点儿稀奇礼品。”说毕有意看了他一下:“表哥每次来,我都是跑得最快的一个。”
行文无奈地一笑,摇了摇头。
他又喝了一阵茶,方才缓缓道:“我想将这画赠你,还有另一个原因。”我奇道:“甚么?”他顿了半晌,道:“我觉得画中这人,与你颇有几分神似之处。”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心中便惊了一惊,刷地重新展开画卷,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遭。
行文在我身后道:“怎么样?我说的是也不是?”
我愣愣看着画中女子,虽觉得眉眼神态,无一丝相像,偏偏骨子里透出股不服输的劲头,躲也躲不开地像。最后只得点了点头。
行文便似乎又微笑起来:“你喜欢就好。”他伸出手来触碰我的头顶,亲昵地摸了一摸。
我心底微颤,也不知怎地,慌忙转头避开。他的手停在半空,僵持片刻,慢慢收了回去。
糟糕,我是不是避得太明显了?
我深深吸了口气,赶紧换上副笑脸回头。
“表哥天天去学堂用功,已有很久没出去游玩过了罢?我同爹爹说一说,今日带你去雁江楼听书罢?”
行文微微有些失落的脸容愣了一愣,终是柔和下来,换上副释然的笑意。
“你不是对听书没甚么兴趣么。”
我干咳了两声,道:“去雁江楼的途上还有古玩店,我想表哥顺便陪我逛一逛。”边说边用眼偷偷斜他。
行文的笑意浓了些:“就知道你还有其它主意,好罢。”他走前两步唤来丫头,叫她们把我手中的画接走,回眼道:“我去和姨丈说?”
我吐吐舌头:“再好不过了。”
行文依言到中堂向我爹爹请命,我爹一向不爱放我出门,觉得我一出门就是不务正业。但有行文带着他倒是求之不得,当下笑呵呵地点头允了。
“行文啊,你可要好好教教你这个妹妹。她心野得很,要有你一半懂事,我都不会这么记挂着。”我爹果然没有白答应,多嘴了这么一句。
啧,这老爷子,在说哪门子丧气话。
亏得行文还能笑吟吟地,不动如山:“您就放心罢。”
嗯,他倒是很适合在长辈面前,玩儿装乖这一套嘛。
第五十八章
58
和行文出门大半日,雁江楼没去成,倒将京城旮旯胡同的古玩店通通逛了一遍。
我深感歉意地朝他赔礼道:“对不住,光陪我逛了……要么咱们先去哪儿吃点东西,上雁江楼听晚间那场去?”
行文道:“听着听着你又得睡过去?”见我脸红,忙笑着又道:“罢了罢了,谁不知道看到新奇东西,就跟成瘾了一般。今日就当在下舍身作陪小姐你罢。”
我吐吐舌头,依旧十分过意不去。便想着改日给他淘点甚么书画送去,慢悠悠朝前挪着步子。
脚底忽地被甚么东西硌了,险些将我绊个跟头。行文慌道:“小心。”伸手扶住我的胳膊。
我笑着摇摇手:“不碍事。”低头抬脚一瞧,竟是块精巧细致的佩锁。
这锁估摸上了年月,表面痕迹斑驳,却隐约看得出雕琢之人巧手匠心。我拾起在手心,仔细端详,那上面细腻的纹路也似融入斜照夕阳之中,竟是朵亭亭的莲。
“怎么?”行文见我神色有异。
我愣愣盯着那锁道:“表哥,这锁……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行文也是一愣,跟着看去。半晌,方喃喃地道:“看起来像是哪家孩童遗失的护身之锁,这作工——”
他话没说完,远远处便有个微愠的女子声音传来:“你们两人,拿着本姑娘的东西评头论足些甚么?亏得我速速赶回来找寻……还不把锁还我?”
我一抬头,那女子已走到眼前。绿萝衣衫,眼角一抹印痕,整个人都显出种咄咄逼人的妖丽,十分打眼。
“大街上我还不想闹出多大动静,给我。”那女子二话不说,将手一摊。
我握着那把锁,本就颇有些不舍,见她三句两句咄咄逼人,更是心中不快,便冷笑道:“你说这是你的,可有甚么凭证?”
绿衣姑娘冷笑道:“姑奶奶的东西要甚么凭证,我数三下,你要再不拿来,休怪我用些别的法子,叫大家都不好受。”
听听,这叫甚么话?
我偏就不信了,这天下还有王法么?当下将握着锁的双手背至身后:“好,那你叫它一声,看它应不应你。它若应你,我无话可说。”
“你这……”绿衣姑娘倒竖了柳眉,咬牙切齿:“一介寻常女子,也敢同我叫板?好,就让你瞧瞧我的厉害!”
哼,别说京城里我看你格外面生,就是皇后娘娘来了,没理我也不认!
我不甘示弱地回看向她,气氛那叫一个剑拔弩张。
行文见状不好,忙到中间打圆场:“这位……这位姑娘,我表妹年少贪玩,见到稀奇物事,难免有些眷恋。你们好好对质对质,也就罢了,何必弄成如此局面?”
那刁蛮姑娘冷冷哼了一声:“对质?她也配。”
她还来劲儿了?我开口又要回驳,但听身后有人缓缓道:“悬铃,还没找到么。”
谁?我疑惑地探头看了过去。
从悬铃身后走出一个体态虚弱的黑衣年轻人来,他的脸容被苍白的病色覆盖,可还是不能掩盖那面相很好看的事实。
京城里稍微出息点的公子少爷,我几乎都在我爹那儿见过,看这人气度不凡,没理由如此面生……
正在原地不解,那绿衣姑娘已一改方才的蛮横无理,小乖猫似的回首,盈盈做礼。
“公子,”小声儿也比刚刚柔弱了许多:“锁被这二人捡到了,这女子说……说不信是我们的东西。”
“我可没这么说。”我嘟囔道。
那年轻男人斜眼朝我这里一瞥。他的脸雪白,秀气,安静地融入暖暖夕阳之中,很是慑人魂魄。
我情不自禁有点儿畏缩,转念一想,我怕他们干甚么,当下也回视过去。
那公子只是一直盯着我,眉尖微微皱起来,似乎在回忆着甚么,好久,竟轻轻道出这么一句——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
绿衣姑娘一愣怔,旋即朝我这儿抛来束目光。
这一来我反而手足无措开去,看着他为难般蹙起的眉目,不知说甚么是好。
半晌,那公子苍白的唇角轻微翘了翘。
“都是废人了,想这些做什么。”
“公子……”绿衣姑娘垂下眉目,一瞬,竟似伤心已极:“做凡人又怎样呢?能活下来就好啊。”那公子微笑道:“不错,只是心里空荡荡的,老觉得少了很重要的东西。”
这俩人打得哑谜本不该我听,结果我硬是半句不差,全给听了去。
“这锁……”那公子眉梢微扬,又看向我的手中。
我赶忙后退半步,把它藏得更紧。行文看不下去,责怪地叫我:“表妹。”
“不妨事。”却是那公子先一扬手,阻住行文的话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