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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走。”我用力地将手抽回。
元君惊愕回头,大声诘问道:“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给姓高的当牺牲品吗?”
“可是……”我有些无助地摇头,说道,“我若是一走了之了,颜澈他们怎么办?颜氏中的人怎么办?皇室……能轻易放过他们吗?而且薛旻婥说的,宫中已派人去请我爹爹了,你带我一人走容易,但能确保他们都无虞吗?”
元君眼眸中的怒气消了下去,她冷静地一字一顿问道:“那你难道愿意嫁到北奴?”
心中无限愁绪郁结,我掩唇而笑,笑意却是苦涩,“那个人很爱我不是吗?”
听到这话,元君幽黑深澈的瞳孔骤然一缩,她怒极般用力一推我的右肩,她身怀绝顶武功,怒极之下出手也没个轻重,那一推我感觉肩骨几乎都要震碎,她极少有这般认真地神色,“你不要说赌气的话,若是为了惩罚高奕槿而嫁给别人,这根本不值得。”她话锋一转,声音却是愈加低沉,“你不要像夫人那样……”
我却是丝毫听不进去,心中如塌陷下去一块,对着虚空怅惘叹道:“那么,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办?”
细微的声响传来,我这才意识到房中还有薛旻婥和她的侍女。元君看了她们一眼,说道:“她们快醒了……”
我麻利地将身上的侍女衣服脱了下来,在元君的帮忙下给那人穿上。我们两人都是相对沉默的,心事重重,没有人说一句话。
此时,房外传来繁杂的脚步声,有人充满喜气地大声吆喝:“公主,颜相来看望您了。”
爹爹,我一惊。他真的来了,一时心中又惊又喜。自从妈妈在集州过世,爹爹悲痛欲绝,勘破红尘,随着清虚子入道而去,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他来了。”元君不以为然地皱着秀眉,令我更加惊愕不已的是,元君她当着我的面,像拎小猫一样将薛旻婥,还有那个侍女轻松地拎起,然后逐一从敞开的后窗扔了出去。作完一切,她“碰”地撞上窗,露出往日玩世不恭的笑意,“你们父女见面。这两人横在这里,未免太碍眼了。不如扔出去了,眼不见为净。”
元君说这样话的时候,嬉笑如常,满不在意,仿佛随手丢了一件不喜欢的物什般。她扔的可是堂堂的太子妃,胤朝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啊!
“你你……怎么把她……这样就……”我冲上前,想打开窗看看,若是将薛旻婥摔出个好歹,我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元君按住我的手,笑道:“担心什么,摔不死她的。等她醒了说不定拍拍尘土就走了。”元君朝我做了个鬼脸,“毕竟这么丢脸的事,怎么好意思声张。”
我知道元君是想逗我开心,可是以我现在黯淡的心情根本就笑不出来。元君失望地叹了声:“这样都不愿意笑,看来是真的为高奕槿伤了心了。”话落她如方才般轻盈地飞上横梁,隐匿得了无踪迹。
片刻,我的爹爹就进来了,爹爹的容貌不曾有变,只是更加苍老了些,但眼神却愈加清矍明澈,身上的出尘气息有一丝像清虚子。
“爹爹。”我忍不住扑进爹爹怀中,枕着他的手臂嘤嘤地哭起来,委屈和痛苦尽化作此时的泪水。
爹爹爱怜地**我的长发,深叹道:“卿儿,真的苦了你了。”
“爹爹。”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卿儿,来坐下。”爹爹极少这般郑重地与我说话,“宫中的人都已将那些事告诉为父了。”
我心头一舒,亦生出些喜意。他自称是“为父”,而不是“本道”,看来爹爹还是在意我这个女儿,我拭去脸上的泪,乖顺地伏在爹爹的膝上问道:“那么爹爹说我该怎么办?”
是的,我现在急切地需要一个人,那样的一个人来为我指点迷津。我感到彻头彻尾地迷惘,没有方向,堕入了重重迷雾。仿佛一切我可以抓紧的东西都在瞬间倏然不见。
“卿儿。”爹爹的声音低沉,甚至有些喑哑,“你向来是最谙熟嘉瑞公主不过的。”
我的胸口像被猛地一击,喘不过气来般,我惊骇地对上爹爹幽邃的目光,哑然问道:“爹爹希望我做第二个嘉瑞吗?!”
爹爹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沉沉道:“卿儿,嘉瑞的胸襟气度、深明大义,实乃一真天下奇女子,剑戟归田尽,牛羊绕塞多就是她的功绩,所以世人广为流传‘嘉瑞自有千秋在’,若她仅仅只有绝世美貌,而无如此气节,不过就是尘世中的昙花一现,随即湮没无影罢了。何能得到人们这般的敬仰爱戴,传诵不止。”
我感到像是有人拿了冰雪在我的心来回地擦,擦得最后一丝热度都消失殆尽。冷得我的舌尖都冰住了,我勉强克制自己道:“可是世人也流传着她的悲愁歌‘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北奴王。穹庐为室兮毡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嘉瑞因此成就了她的千秋盛名,也因此毁灭了她一生的幸福。
妾身肠独断,孤老看归鸿。
“卿儿。”爹爹的眼神湛湛,“舍小我而成大我,不为一己褊狭,而能顾全大局。作为女子,你自小看过的书已不比男子少了。应该更加深明大义才是,才不枉费你看过的那些书与受过的教养。”
我有些失神地看着地面,即使痛到麻木,清泪还是忍不住涌出。我感到眼前白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房中的摆设都在我的泪光中而扭曲。
这个在我面前的人,是我的爹爹,我的亲生父亲啊。我唯一的血缘至亲,竟然也希望我能出嫁北奴。最后一丝希冀也被掐断,我还能再说什么。整颗柔软的心仿佛碾过无数细小锋利的冰凌,伤痕累累。
我若拒婚,不但从此自身背负褊狭之名,还可能连累颜氏亲族。我瞬时苦笑,心中有个声音道,不如接受出嫁,这样对于帝都中人皆大欢喜,于颜氏无限荣光,于我亦可以离开。
我端正神情,跪在地上向爹爹磕了三下,尽量平静说道:“听闻爹爹教诲,卿儿有如醍醐灌顶。我愿意替大胤出嫁北奴……”我对上爹爹惊诧的视线,“蹈嘉瑞之义举,为两国边境止戈,人民安定,尽绵薄之力。”说完我将前额抵在手背上叩首。
“卿儿。”爹爹颤抖着将我扶起,眼中喜忧参半。
我立起说道:“那么我自拟一封《请嫁疏》,请爹爹带给……”话音忽断,“了却彼此的一桩心事。”
我打开素锦封面的折子,背对着爹爹书写,握着笔的手因心绪起伏而不住地振颤,我感觉眼泪一滴一滴地滑落,打在素白的纸面上,将墨迹濡湿晕染开模糊的一片,隔着眼中濛濛的雾气,我根本看不清我到底写了什么,只觉得仿佛一纸零落破碎的墨兰花瓣。
我将写完的《请嫁疏》交给爹爹,爹爹走后,元君从横梁上跃下,她的神色凝重深郁,张口却是话结,“你真的愿意……”
“对不起,让你白来了一趟。”我低声道。
元君似在叹惋,“我还是那句话,你别后悔……”尾音以缥缈终结。
我再抬首时,元君已经俏然离去,我心烦意乱地灭了灯,灯光消失,满屋子的黑暗便瞬间涌了出来,我趴在矮几上无声地落泪,眼泪,不回在有比今夜流得更多的了。
颜倾天下 《颜倾天下》 第一部 一去紫台连朔漠3
章节字数:4332 更新时间:100610 07:21
《请嫁疏》呈上去不久,我因着出嫁北奴在即,从皇宫的玉致斋迁往北郊行宫,行宫外连着气势恢宏的点将台,在那里完成宜睦公主的出闺大礼。
我需要在行宫中,接受出嫁前各种礼仪的教养,以及被嘱咐各种注意事项。因为自古公主的和亲,都是背负着故国的政治任务。自然,我也不例外。
对我的守卫减少了许多,日常身边只有嬷嬷与侍女相伴,行动也不在受到严格制约。为了让我心情舒畅,宫中还特意下令允许我的两位幼妹,颜凝玉与颜芳芷前来作伴。我心绪烦乱,不想连累她们,所以谢绝了。不过我的侍女玉笙从颜府出来,侍候在我身侧,并且作为陪嫁侍女跟随我前往北奴。
一连几日来的心事郁结,以泪洗面,落落寡欢。我应是伤了心神,出嫁之日在即,而我的身体却是一日不如一日,容颜消瘦,病疾缠身。早晚接连不住的咳嗽,宫中派出数名顶尖的太医守在行宫中,为我调养身体。我咳得一日厉害过一日,他们左右却都找不出什么病根,只是一味地开出健体养生之药给我服用。
玉笙心知肚明我是心病,虽是忧急,可又不敢挑破。有时目不交睫地侍候在我身边,也是劳累得形容憔悴。
我此时正半躺在一张垫了秋香色大氅的软榻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
“小姐。”玉笙覆在我耳边轻声道,“北奴迎亲使来,小姐可愿意见他吗?”
“我不想见。”我淡淡说道,手指绞着柔软的锦缎,第一次见面时,我桀骜不驯地撕了他呈上来的画像,并且信誓旦旦地说我决不去北奴,抬到鄢都的除非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他当时还倨傲地说世事难料。
现在,我苦笑,真的是世事难料。
“那我替小姐回绝了他。”玉笙小心问道。
我合眸颔首,玉笙走时仿佛轻轻地叹息一声,接着就随着细碎的脚步声消失。
暮色四合,我扶着侍女的手,缓缓地在行宫的园林中走,她们本是极力劝阻,生怕我在外面吹了冷风,使原本不佳的体质更是雪上加霜。可是我执意说屋子里沉闷,想要出去走走,侍女们于是为披了厚重的墨蓝锦缎裙袍,上面用银丝绣成团团如意吉祥结。
我身边的侍女皆是屏息噤声地跟着,我只是无意地拢了拢领口,就有眼明手快地侍女为我地上精致的纯金手炉,我将它捂在裙袍袖中,暖意渐渐地从手心升了上来。
一弯清澈通透的湖水是园林的点睛之笔,我立在曲折地回廊中看去,在这时节连秋芙蓉也尽数凋零了,唯见泠泠的湖水,透着一丝落寞,荡漾出一圈圈的涟漪。
我捂紧了手中的暖炉,吩咐道:“留下几人陪着,剩下的都回去吧。我不喜欢这么多人跟着。”
领头的两名侍女相视着,窃窃商量一下,毕竟还是不敢拂我的意思。留下几名能干的,就让剩余的人屏退了,省的我看了心烦。
我倚着阑干坐下,一名侍女惶恐地上前,恳切地劝道:“公主这里凉,不妨让奴婢取了绣垫,还有盖膝的毛毯来?”
“不用了,我早就准备了。”玉笙拿出厚实的绣垫铺上,“玉笙知道小姐喜欢倚着阑干坐坐,所以早就准备了。”
“玉笙你向来最为细心的。”我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
玉笙在扶我坐下时触到我的手背,问道:“手炉不暖了,可要玉笙换一个来吗?”
我摇摇头,就这样顾自坐着,湖面有微风拂过,随风吹来一些如柳絮形状般纷纷扬扬飘摇的白花,姿态轻浮,触到水面时就一朵一朵地湮灭无影。
一个高大清俊的身影向我这里走来,依稀可见明黄团福暗纹的衣袂拂动。他走近时,立侍在身侧的侍女都是惊得“扑通”跪地,齐声高呼:“参见殿下!”
我转过头,眼神平澜无波地看他,其实我早就看见他了。
“颜颜。”奕槿如往日一般唤我。
我竟是向他缓缓地跪下,刻意地激怒他般,语调讥诮地道:“皇妹宜睦。参见皇兄。”
侍女们惊惧得大气都不敢喘,都是将头压得低低地跪在地上。
任奕槿如何深厚的涵养,可我这样的举动确实激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