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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后,她的女儿未满月就已是无父无母,无父何怙,无母何恃。沈仲孤身一人没有兄弟姊妹可怜的孤婴无人可以照顾收养。
对沈仲和苗儿,我心中始终存着愧疚,与奕析商量之后,决定将沈家孤婴接到王府抚养,也算是补偿了,让我心中多多少少可以好受些。
乳娘将那个孩子抱给我和变析看,杏黄的棉布襁褓中裹着一个小小的孩子,因胎中不足,她显得格外的弱小些,不住挥着胳膊细声地啼哭。全身的皮肤红红皱皱,尤其是额头这边,几根稀疏的胎发,皮肤薄得可以清晰地看见根根血管,里面一线细若游丝的血在流动。
自从两年前流产失子后,我看见浑身通红的婴儿就会无端地害怕,害怕想起在繁逝的日子夜夜纠缠不断的梦魇中那个浑身是血、扯着我的衣角叫我“母亲”的孩子。
“王妃,请。”乳母小心地将孩子递给我时,我怔忪地末伸手,双臂像是霎时使不出一分力般抬不起来,面色却是异样的苍自。乳母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动作一时僵滞在那里。
奕析看出我神色中的恐惧与抵触,他是知道我的心结所在,双手温柔地覆L我的肩膀,低声附在我耳边劝道:“琅嬛,你若做不到,别勉强自己,我们将这个孩子托给其他人,还是可以给她最好的照顾最优渥的环境。”
我深吸一口气,克制着双手的颤抖从乳母手中抱过孩子,鄢孩子极轻,抱在怀中几乎没有什么份量,隔着襁褓我感觉到她软软得像棉花的幼小身躯。我抱着她倒安静得电不哭不闹,一侧红皱的小脸贴着我索锦质地的衣襟。
“我不想托给别人。”我霭着怀中的孩子,那么小,那么脆弱,抬眸朝奕析道:“我们收她做女儿好吗?”
“好,你说的我都答应,”变析应得十分爽快,俯下身用指尖轻轻抚过孩子幼嫩的脸庞,他显然十分喜欢弦子,说道:“从此你就是我们的义女。”
“我说的是当成亲生女儿,而并非义女。”我眼神清亮地看着变析道,“奕析,你是太后所生又是在太后身边养大,恕我冒犯的说,若因为某些原因,你从小不得已养在别的宫妃那里,尽管那人对你呵护备至,你可会对她有生母的依赖与亲切?”
奕析思忖片刻,神色凝缓道;“你的意思,是对外宣称这个婴儿是我们所生?”
我点头,看着变析的反应。
“好,小丫头你以后就足韶王府的郡主,”受析从我怀中抱过孩子,朝我说道:“我即刻上奏请赐予郡主皇室玉碟,姓名载入高氏族谱,这样好吗?”
变析抱孩子的动作有些笨拙,拉长声音道:“我是无所谓,可是于琅嬛的名声不好,毕竟这么短的时间就有了孩子……”不知道他哪里下手重了,硌痛了孩子,孩子突然就放声哭出来。
“我并不在乎名声。“我抱过啼哭的孩子,柔声哄着。将他们唯一的孩子视如己出,尽心尽力地养大,我也算是对得起沈仲和苗儿。我现在过得虽安定舒逸,但日后之事难料,今日的幸福安乐未必能睦久。为孩子计远,她若是能托身于皇族高氏,就相当于一生有所依靠。
午后困倦的一日,我阖眼躺在一张梅花檀木香妃眭榻上,睡得不太安稳。躺得久了却越发觉得头脑发胀,身子在塌上一斜,松垮挽在髻间一支白水晶玉兰纹簪,垂下的细银流苏冰凉地贴在脸颊上。
脚步声急促地传来,两重纱幔骤然撩开,一双手有力地握住我的手臂,熟悉的声音道:“怎么?睡觉都不安稳?”
碎发莲蓬地覆在额头上,我睡眼惺忪地看他,手抚上一侧的耳垂,“我是睡不安稳,总觉得耳后在发烫,莫不是有人在背后咒我。”
“谁在咒你?”奕析清凉的手指触到我的耳后,收回手时却在我脑门上弹了一记,笑道;“琅嬛,你还未睡醒吧,迷迷糊糊地说着梦话。”
“神女有心,襄王无梦。”我感觉额头上轻微一痛,拂落他的手酸酸地挪揄道:“襄王是无梦,谁知道帝都中有多少个有心的神女。人家翘首仰望了那么多年,体若是娶了个才貌冠绝的王妃还好,弹压得她们没话说。可是你倒好娶了个四十多岁的老女人,她们还不狠狠地在背后咒我?”
琅嬛本是母亲的名字,但是当初姥姥为了身份饱受争议的我可以尽快在族中立足,才出此下策给我用了母亲当年在族中的名字,为的也就是将母亲当年在族中的威信移花接木地转到我身上。
在外人看来,琅嬛既然与嘉瑞、浣昭齐名,自然也就是上一辈的人。可是丰黑帝第七子韶王还风华正茂,在胤朝皇族与士族中,一枝梨花压海棠,老夫少妻称不得稀奇事。男人只需有命消受,一辈子都再娶再纳。以前在丞相府,我曾见过爹爹的一位同僚携家眷拜访。我那时偷偷地躲在屏风后面看了一眼,那同僚已是两鬓染霜,皱纹深刻,可是身边的夫人却是生得娇俏水灵,看上去和我一般的年纪。
只不过老妻少夫实属罕见,尽管琅嬛也是一代美人,不过很多人都这样想,再惊艳的牡丹花王开到半萎了,比不上朝着春晖盎盎盛开的迎春花。我拈起一缕发丝扫过他的面颊,悠悠笑道:“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您说是吗?韶王。”
奕析默然,冷不防地抓紧了我的两只纤纤手腕,将我压倒在塌上,笑着奚落道:“四十多岁的女人,话倒是愈发多起来了。”
我略略笑着,仰起腑挑衅道“怎么,你嫌弃我了?”
“我怎么会嫌弃贤妻呢。”奕析却越发不肯放过我,伸手来抓我的痒处,我索来怕痒。塌上狭小根本躺不下我们两人,躲避间我滑下睦塌,赤足立在地上。
看他躺得益发舒服,我正要作态,听见红榉木的窗棂上“钉钉”地传来几下敲击声,像是有人将石子一类的硬物抛到窗棂上。
“什么声音?”我问道。
奕析瞥过一眼紧闭的窗外并无人影,漫不经心地说道:“说不定是几只鸟。”
我匆匆地整理一下衣着走出去,却看见扶乩竟然站在外面。见她神色凝重,我正要狐疑地开口问,她就不由分说地一把拉住我的手朝外走去。
“怎么了。”我被她的动作惊得闻道。
“琅嬛,你速跟我回伏眠。”扶乩附在我耳边低声道,“出大事了。”
我蓦然一沉,原本见到扶乩,心中就有不祥的预感。若非大事,扶乩是不可能亲自来找我,现在经由她说出,就像心中微弱的恐惧一下子被证实了。
“什么大事?”我固执问道
扶乩与我各自上马,她深深叹息,眸子中的一丝哀伤随即被冲刷得清冷,说道;“是琅染出事了。”
一路策马回到伏眠,感觉那里一切如旧,只是阴阴中觉得气氛肃穆沉抑。将缡绳交给迎接的侍从,我疾步跑到旧日住过的宛心阁。时令己至四月,宛心阁正殿中却透出森然肃杀的阴冷,一口黑沉沉的棺椁安静地摆在正中,焚燃的烛纸灰烬如纷纷杨花般坠落在棺上,旁边立着神色悲戚的刃雪,和一脸淡漠的丹姬。
还有一人背对我半跪在地上,应该是元君,见我到了缓缓地将棺盖推开。
我有些失神地走进去,脚下像是软软地踩在棉花上使不出力,棺中躺着的人是琅染,十五岁的娇颜中犹带着未脱的青稚,那样一分青稚如同半开含火的花苞上沾着的剔透清露,明澈的双眸紧闭,脸色却是诡异的苍白,因沟她死了。
“琅嬛,你还是节哀。”扶乩看着我越来越差的脸色。
节哀,如何节哀。原本鲜活蓬勃的一个生命才短短几天就这么没了,形同枯槁地躺在冷冰冰的棺木中,叫我如何节哀。琅染在我身边将近两年,她虽唤我姑姑,可是我心中是将她当成自家妹妹来疼爱。
“这是怎么回事?”我阴恻恻地目道,眸中进出的日光冷冷地扫过四名姽婳。
元君默不作声的将一把晦暗的纸钱扔进火盆中,刺眼的火光伴着呛鼻的气味冲起。丹姬的脸上依然像是凝结着寒冰。
“琅染她是在湖中溺水身亡。”迫于我的气势,刃雪声音弱弱地答道。
“溺水身亡'?”我冷声反问道,“我倒不觉得在伏眠中有哪一滩水,可以深到让人溺水身亡了。
“如果是自己想死呢?”丹姬一贯的置身事外,透过蒙蒙烟气看她的嗤笺像是虚浮着,说道“再浅的水中不是都可以溺死。”
“哦,丹姬你的意思是说琅染是自尽,与他人无关?”我眉心忽地一跳。
丹姬地看我,低低地叹道;“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有什么事想不开呢?”
我俯下身看着棺中琅染失去血色的小脸,前几天还缠在我身边。不禁暗恼之下一掌拍在棺壁上切切道;“人已经去了,我又从哪里知道琅染是自尽,还是自己不慎失足,还是被人暗中设计?”
“暗中设计?”扶乩眼神惊愕地蔑视我,“琅嬛,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飘浮屯散的烟气将殿中每个人的表情都隔得模糊。我想伸手为琅染拂落发间的灰烬,手刚伸出就被另一只手握住,是在半跪在我身边的元君,她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深郁,出手“碰”地又将棺盖合上。
她站起来时,鼻息拂过我的耳边,说道;“人已经死了,再怎么追究也没有用了。”
我直起身轻关一声,看着众人泥塑一般僵硬的脸色。忽然间发觉,我竟然也是一滴眼泪也没有掉,暗自咬牙说道;“刚才是我有些冲动了,但我并没有迁怒别人的意思。”
刃雪走近我身边低泣着安慰道:“我知道琅染死了你一定很难过,就像当初琅修死的时候姥姥也很难过一样。”我看她一双水灵灵的明眸中浸满泪水,又极力地克制着。我的手覆上自己光滑微凉的面颊,她是这里唯一流泪的人。
“是的,我难过。”我沉沉地出声气道。
我才将伏眠交给琅染,她就莫名地溺水死了,不得不说是蹊跷。其实丹姬所说不是没有道理,我想起那日在湮尘中,琅染阿我是不是真的要与韶王在一起。我了说是,她那时恨恨地说道:姑姑不是真心疼我,而是及早地打算好了将来脱离伏眠时好,我接替你的位置。说罢就头也不回地跑出去,这是两年来琅染第一次言辞激切地顶撞我。
十五岁女孩的那点小心思,我不足看不出来。只是琅染不是软弱的人,不见得会为这样的事情而轻生。此时头脑中蓦然蹦出“婉吟”两个字,连我自己都被生生地吓到。婉吟,曾经真正的宜睦公主,外表柔弱如水,心性却比谁都刚硬,对感情更是执着痴著。当年她生在皇家,身不由己,无力反抗她将远嫁北奴,而我常伴君侧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她最终选择在我新婚之夜自尽,一场丧葬冲乱了一场婚嫁,为的仅是以示决绝。
“琅嬛。”扶乩打断丁我道,“琅染死了,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回过神来,深敛口气声色冷硬地道,“倒是你们什么意思?今日找我回来是为了我们毕竟姑侄一场来辞别,还是为的其他?”
姽婳交换一下眼色,丹姬幽幽开口道;“除了琅染之外,其他与她一辈的人都不太成器。”
“这事慢慢再说。”我看见有身着缟素的侍从上前,要用铜钉将棺盖封紧,我制止道:“等一会。”默然推开棺盖将琅染额发间的一片灰烬拣走,既然走了,何必带一点灰,做完之后我闭上眼,长舒一口气道:“开始钉吧。”
“铛铛”几声,棺盖被严严实实地钉上。我觉得胸口憋闷,殿中浮沉的细小烟尘似乎要无孔不入地将人体的每一个毛孔堵住。
我推脱说身体不适从宛心阁走出来。漫意地走了几步,宛心阁四周的竹林生得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