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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谁也劝不了。那么我再问堆后一句……”她敛息,“休若离开,那弦子……”
蓦然听得这样的话,嘉瑞的眼神滞了滞,在她的眼底压抑在一波澄明之下仿佛涌动着苦涩和无崇,握住她的手情恳道:“暮语,我唯一能将他托给你了。”
殿中蝉翼般的锦帘轻飘,隐隐地似有婴孩微弱的哭泣声,脆生生地像只乳猫儿在叫一般。
暮语将手“嗖”地抽出,回头命尔窑将孩子抱来,因不足月,婴儿的显得身量格外小,浑身的皮肤红红皱皱的像只小动物,偶尔哭出几声也是短促无力的。
暮语当心地接过来,爱怜地看着那张褶皱的小脸,像是下定决心做最后一搏般,将弦予往嘉瑞怀中一推,终于忍不住尖声叫喊道:“尘儿,体走啊,体带着你的孩子离开皇宫啊!他不值得你为他作出这么大的牺牲!”
暮话此言一出,嘉瑞和尔容俱是昕得齐齐惊骇,幸好此刻不曾有外人在,但她这话实乃是大逆不道,若是被有心人窃听去,不知要惹出多少惊涛骇浪的事端。
嘉瑞将弦子交给尔容,箭步上前就堵薯语的嘴,急道;“暮语,你毕竟是宫中的人,这种话万万不可说了!先不说别的,就是你睦姊听闻也容不得你!”
暮语一把捋开嘉瑞的手,倒不似平日半分柔弱的样子,眼中光芒愈盛,切切道:“尘儿,其实你心中也清楚,我可有半句说错了?不值得,真的一点都不值得。他全心全意为了自己的江山,可有半分为你设身处地想过,满口亲情道德只会拿来糊弄别人,什么‘舍一己之私而全大义’说得如此正气浩然,他可想过,为了他自己毒杀兄弟、逼死先皇而夺来的江山,要推着你入火坑的时候,他才是最大的自私!”
“不要说了!”嘉瑞直感觉胸口滞痛,听得“毒杀兄弟、逼死先皇”八个字时,她的肩膀剧烈地抖动一下,溢出唇角的一句呓语轻轻,“那件事我也有错。”
“为什么不要说!”暮语此刻全然不同以往温柔婉默的性情,厉声厉色地逼视道;“尘儿你到现在还自责么?其实不全是你的错,毕竟你也想过要弥补的,当初晋王死后……”说到晋王二字,她的声音还是颤抖一下,“你是如何地求他,求他饶恕晋王府一千人等,呵是他却怎样,到最后非逼得你走上盗取令符、离官远走这条路!”
暮语冷笑道:“你曾经说过在皇族只有同母所生才有可能是手足,是的,你一直当他是兄长,这么多年来,体真的已经为他做过太多事,而这些原本都不该是女儿之身去担当,可是他难道真心当你是妹妹,对你尚且如此,我何能求他对晋王讲什么手足之情。”
窗外浸涸着残雪的胭红花瓣无力地飘落,一如高旖尘此刻苍白间泛起奇诡酡红的脸色,终于暮语的声音平静了些,炽热的情绪冷却下来,她的眼眸上蒙着一层润润的潮湿。
“说完了么?我知道这半年来休一直都压抑得很难受。”嘉瑞勾唇淡笑,恍若斑驳迷离的落花,“暮语,嘉瑞一生的荣耀光芒都是这个皇朝赐予的,嘉瑞不能,也做不到在皇朝最需要我的时候弃他而去。”
她一开始就说过丁,无论如何,哪怕虚伪的亲情之后掩盖着怎样的不堪和算计,皇宫始终都是她的家,这里始终都有她的生母胞兄。
嘉瑞抬头看着被宫殿飞扬的檐角逼仄成小块的碧蓝天空,恍惚忆起那些飞逝的日子,天下百姓间盛传嘉瑞公主的雍容娴雅,外具天人之姿,内涵锦绣才思,诗词歌赋旨流传于世,为天下女儿之典范。
暮语以帕遮脸,连绵不断的泪珠还是一滴滴淌了下来,低声抽泣着,她看着嘉瑞走了出去,却怎么也拉不住她。
“尘儿!”暮语焦急喊着,抱起男婴想冲上前击,跑到高起的门槛前险些绊一跤,堪堪地让侍女尔容给扶住了,只见那一袭嫣红的嫁衣在众多娥眉杏眼的宫女簇拥下,渐渐不见,向着她所说的命而走去。
暮语顿感哀凉空茫之意漫上心头,雁南征兮欲寄边声,雁北归兮为得汉青。雁飞高兮避难寻,空断肠兮思情倍……说得应是如何心酸,看那关山阻修兮行路难。去时怀土兮心无绪,来时别儿兮思漫漫……
这时,怀中柔软的弦子动了一下,短促地哭出一声,才蓦然惊到了暮语,心里由不得发涩,可怜这孩子,生母到最后都末肯看他一眼,暮语轻拍着他,柔声哄道:“莫哭,莫哭,小七……”
颜倾天下 番外嘉瑞之冰雪林中著此身5
远处,丰熙帝负手而立,似乎久候多时。此时两名体格健壮精瘦、身怀武功的男子向嘉瑞屈膝跪下,简短有力地道:“参见公主,臣今后昕命于公主,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嘉瑞目光幽然扫视过他们,冷峻刚毅,令人竞不敢逼视,她抬起一只手做了个“起”的动作。
高旖桢缓缓道:“旖尘,此去险象环生。你要汜住,北奴朝中中有这几人万不可掉以轻心,北奴王之王弟歌玮,及翁戌赤璋和出身回鹘国的公主姬雅,尤其是翁戌赤璋,他被封作貔貅将军,此人是个难得的将才,年轻有为,现任北奴王对其甚是倚重,况且翁戌家族与北奴王族世代联姻,在朝中的地位与影响皆是不可小觑。”
嘉瑞眼神清明,道:“这半年我在外面,也听说不少关于貔貅将军的事,据说此人不仅用兵果敢,兼之善于权谋手段,就连王室中人都要敬翁戌氏三分。”
高旖桢道:“可恨我朝中就无如此锐不可当的将才,否则邱鹿原一战本是胜券在握,也不会反被重创如此。”
“皇兄何必作未觅骊珠的感叹,我看朝中的林瀚玄将军虽不比赤璋,却也是勇武过人。”嘉瑞蹙糟,眼光中含着一丝轻蔑,如是戏谑般地说道:“若有才智不输于翁戌赤璋的人愿向大胤称臣十年?”
高旖桢略略沉吟,正欲开口细问,却被嘉瑞拦住。
“皇兄,妹妹此去,有两件事相求,望皇兄一定要答应。”嘉瑞隔着累累白玉珠珞看向他,眼波被柔和的烛光摇曳得若流影溟漾。
高旖桢微愣,随即朗声笑道:“妹妹请说。妹妹临别所求之事唯有两件,定不是什么易事。”
“皇兄真当是洞察人心,这两件事若说与别人而言不难,但于皇兄来随却是不是易事。”嘉瑞浅箕,此刻的神色极其认真,一改刚才的嬉笑,却不急着说,再次强调道:“我若说了,皇兄一定要答应。第一,请皇兄下旨赦免晋王府其余家誊的罪名,贬为庶民即可,水不追究。”
高旖桢昕此迟疑片刻,凝眉思量一番后,缓声道:“可以。”但随即又接着道,“妹妹,既然要施恩倒不如再透彻些,不必依你所言贬为庶民,皇兄可以直接下旨,令他们迁回原先的府邸居住,除了不得再担任官职,其他俸禄供养一切如前。”
嘉瑞一双墨黑的眼眸剔透明净,泠泠若霜雪,仿佛容不得半分的尘埃,她看着他,忽然伸手,一根玉葱般的手指点住了龙袍上赤龙腾飞的一朵祥云,正是指着心的方向,她幽幽叹道:“皇兄,你放心,他们不过就是些孀母弱子,你惮忌还什么。遮宫外半年,虽远比不上以前的养尊处优,倒也是好好活下来了,要搬回原先的官邸做什么?”
高旖桢经嘉瑞一番话,脸上一阵青白不定。他这个妹妹,就是看人看事过于犀利透彻,她眼中揉不进一颗沙子,什么事都要这般直截了当地戳破,也不顾及是否给别人留有转圜之地。
他尴尬地咳两声道:“那么第二件事?”
嘉瑞漫意拈着袖口亦有繁复的捻金风纹刺绣,金线描成的闭案辉煌华丽但摸上去有些粗糙,她斟酌小会,道:“就是,皇兄即刻下旨为浣昭赐婚。”
高旖桢蓦然抬头赢视她 嘉瑞在他严峻的目光注视下,依然从容道,“这一朝臣子中人才济济,其中不乏年轻有为的皇兄随意指一个人配给浣昭,也不至于误了她。”
字字坚定,吐词清晰。
“什么!”高旖桢昕了神色大为震动,当下拒绝道;“不可!旖尘,皇兄唯有此事不能答应你 嘉瑞脸上依然含着一抹清远的笑意,其实这个结果早已是意料之中,她神色骤然冷下来几分遵 “皇兄一向敏思冷静,莫因为她而情令智昏!”
高旖桢寒着脸,道:“旖尘,其他事还有商量余地,但这件事绝无商量的可能!”
“就这件事绝无商量的可能?皇兄还真是把话说绝了。”嘉瑞的声音尖了几分,她“哗啦”地用手拨开垂在面前的白玉流苏,泠泠的目光与他赢接对视,忉齿道:“皇兄,你知道么?旖尘除了最后悔晋王哥哥的事,还有一件事至今仍是悔恨不已。”
“你还记得么?当年我们跟随父皇南下游玩,我偷偷独自外出时遇到一名绝色女子,身边的随从婢女皆感叹其容貌不在我之下,更兼有锦口绣心,气质出尘。我那时也是暗自惊讶,特意恳请父皇令她留在我身边。”
“她”是何人,他们彼此皆是心照不宣。
说起往事,嘉瑞深深敛息,尽量地平复内心不断地激流涌动,嫣然薄唇微微颤着,“我那时是心性强,可是我若知道她温顺柔婉的外表下包藏如此祸心,我是绝对不会将她引荐给你们兄弟!让她有机会离间皇族子弟,刻意激化夺储之争。”
高旖帧糟心肌肉悚动,“尘儿,其实那些事与浣昭无关。”
“无关?你跟晋王哥哥以前虽不甚和睦,也不至于非要兵戎相见拼个你死我活,难道不是受她挑拨?”嘉瑞闻言鄙夷地挑动一下眉尖,说道,“皇兄妄你一向聪明,难道到现在还看不出来,浣昭的来历过于诡异?”
“诡异!旖尘你怎么能随出如此荒诞的话。”高旖桢如是再忍耐不得,黢黑的眸心瞬间进出无法逼视的凌厉。
嘉瑞全然无惧,凛然回视道:“皇兄你细想想,又岂是小门小户的商贾人家能培养得出来?还有是因为谁而胜券在握?纵然她天资聪颖,通读诗书精妙的兵法布阵?”
慕容浣昭且不说她容貌,单是这般的见识学问,你刚才也说了邱鹿原一战原是胜券在握,那么前面的都可以说得过去,那么她从何学来如此。
“这个……”高旖桢一时语塞,面对嘉瑞伶俐口齿,竟然说不上来。
嘉瑞半分都不给他喘息,进一步道:“我说过了,幕容浣昭的来历定然不简单,此人谋略老成,又居心叵测。”她话锋冷冷一转,目光迫向她的哥哥,“皇兄,现在觉得第二件事可以答应我了么?”
高旖桢显然还是迟疑不决,他可以依着嘉瑞放过晋王府的余孽,但让他舍弃浣昭却是断断做不到,他大笑两声,神色松缓道“尘儿,休多虑了,浣昭索来敏慧,闲时多读了几本兵书也是无可厚非,她心思玲珑,倒让你错认为是城府深沉。皇兄与浣昭相处多时,她并不是奸邪之人,若是浣昭有异心,她毕竟女流之辈,皇兄自信也能制得住她。”
嘉瑞冷哼一声,诮然道:“女流之辈?皇兄可不要小瞧了女流之辈。皇兄自己不也是坚信,旖尘这个女流之辈能抵得上胤朝十万大军么?”
嘉瑞话中含着的讥讽嘲笑之意,流露得淋漓尽致,直戳软肋。高旖尘纵然再好的涵养,俊面上亦是覆上一层怒到极致的青郁之色,眼眸因极力克制涌上来的怒火而晶亮逼人。
此时,远远地传来太监尖利的声音,“吉时将至,恭请皇上、公主前往崇华殿。”打昕了他们之间的对峙。
天地寂静,仰首只见皓空高远,澄碧如玉,衬着洁白的云丝浅薄,看着远处一带边角的宫殿幽僻冷清,白石崆螬,红墙环绕间几只纸鸢晃晃地乘着微风浮起,摇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