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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啊,给。”秃顶男子连犹豫都没犹豫,就把壶递了过来。
我捧到手中,只粗略看了一下落款,心中就是猛然一跳!
陈仲美!居然是明晚期紫砂名家陈仲美的作品!
准确地讲,此壶应为“紫砂鹿形尊”,造型极为生动,鹿角扶于尊颈,尊呈一鹿跪卧于地面形态,宝光内敛,底部刻“陈仲美制”款,尊阔口,口内颈部与鹿身结合处较为粗犷,为明晚期制壶特征,刻画鼻嘴等细节处刀法简练,似乎一带而过,却表现出了隐隐若现的轮廓,整体抽象中又表现得极为具象与生动,着实令人惊叹。
但是,我也没被狂喜冲昏了头脑,而是反复回忆着晏婉如教我的鉴定手法。
几分钟后,从壶口,雕工,紫砂等局部表现分析,我终于可以确定,这壶绝对是陈仲美的作品!
打开壶盖一看,我不禁暗暗窃喜,壶里面的内壁还残留着一圈被茶汤长时间浸泡过的痕迹,想来他在来之前,家里还一直用这壶喝茶呢,加上秃顶男子随随便便就把壶给我的态度,他显然是不清楚此壶的价值。
机会啊!又是个机会!
就这个紫砂鹿形尊,市场价格怎么也在一百五十万元以上!
还好来之前跟晏姐学了不少紫砂壶知识,不然,就算我看到了这壶落款,也肯定以为陈仲美是陈世美他亲戚呢!
我脑子里飞快组织着语言,寻思该怎么把这紫砂壶拿下。
“咦,这壶给我看下行吗。”旁边蹦出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女人不是很漂亮,但气质很好,穿着打扮也非常得体。
秃顶男子一愣神儿,“行,看吧。”
女人不由分说地从我手里接过紫砂壶,上上下下鼓捣了一遍,“大哥,这是您的壶吧?有心卖吗?给个价儿?”从她看壶的手法上分析,她应该是个懂壶的人。
我心中有点着急了,可被她抢先问了,自己也不好再开口。
嘿,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叫什么事儿啊?
秃顶男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女人又跟他请了价儿,他才道:“……十万?”
女人想也没想道:“好,您跟我去银行取钱吧。”
秃顶男子和旁边的青年可能没想她答应得这么痛快,呆住了。
女人走了两步,见后面没人跟人,不由回头奇怪道:“怎么了?”
秃顶男子一迟疑,“不好意思,我不卖了。”
女人皱眉道:“不是说好十万吗?那你想多少卖?”
“多少也不卖了。”
纠缠了一会儿,女人一甩手,气哄哄地走了。
青年诧异道:“老哥,你刚不是说心理价位十万么,怎么没卖她?”
秃顶男子情绪有点激动,“没看她那么痛快答应了么,这壶肯定不止十万,卖了还不亏了?”人都是这样,卖东西的一方自然想将东西卖到最高价,我想,即便那女人再出价到一百五十万,秃顶男子也肯定不会卖,他会想着一百五十万都能卖了,肯定还能再高一些。
见状,我就没有急着出价,而是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们聊起天。
青年道:“其实我觉得十万已经够多了。”
秃顶男子笑道:“看她的样子,我出十五万估计也没问题,等等吧,等等让专家鉴定下,兴许真是个老壶呢,不然她干嘛出这么多钱买?那人一看就是专门玩壶的人。”
我眨巴眨巴眼睛:“这紫砂壶真这么好?”
秃顶男子有了自信,“小伙子,你不懂,我这上面刻着字呢,肯定是这个关系。”
我哦了一声,试探道:“那您卖我吧?”
“你?”秃顶男子哑然失笑道:“你又不懂,买它干什么?”
我耸耸肩膀:“刚刚那阿姨不是懂么?她既然出到十万,八成错不了了,嗯,你开个价儿?如果合适,我就拿下了。”在海选现场问了那么多人,这一买一卖间的细微心理变化我已经拿捏得很到位了。
秃顶男子看看我,眼眸一动,“……二十万你拿得出来吗?”
我苦笑一声:“太多了吧?这壶真值这么多钱?”
“那可不。”秃顶男子道:“怎么样?你要有二十万,咱们就成交。”
我欲擒故纵地摇摇脑袋,“太贵了。”
“你放心,肯定亏不了。”
沉吟了许久,我才犹犹豫豫地点了头:“那……好吧。”
秃顶男子露出欣喜的笑容。
我不禁有些感慨,语言这玩意儿真是门艺术,只稍稍改变了一下说话方式,产生的效果却截然不同,唉,怎么越和邹月娥接触,越把她身上那点圆滑的本质传染上了?也不知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等把紫砂壶拿到手里,我去路边买了份报纸,将壶裹好,激动地放入书包里。
呼!一百五十万到手!真快啊!
“小靖!小靖!”
远处,斐小红嘿嘿笑着朝我招手,鞋子搓着地面大大咧咧地走过来。
我看了眼她空空如也的双手,道:“你东西呢?”
“卖了,都卖了。”斐小红堆起笑容,有力的手指头一把一把给我捏着肩膀,“嘿嘿,你可真厉害,你给我指的那五个人,有三个人的东西我都收来了,就像你说的,一去古玩店,那老板二话不说就给了钱,那叫一个痛快,哦,宣德炉你不是说假的么?老娘也低价卖了,拿着太累,对了对了,再给老娘指几个,真过瘾啊!”
她满脸期盼地望着我,捏的更卖力气了。
我摸了摸鼻子:“能告诉的我都告诉你了,没了。”
“这就没了?你再找找啊!”
“找半天了,没听我嗓子都问哑了么?”
斐小红失望地撇撇嘴,立刻把给我按摩的手收回来,嘟嘟囔囔道:“早说啊,白给你捏了。”
我真想一脚拽死她,这也太“有奶便是娘”了吧,“……你自己转吧,我走了。”
“喂喂,你干啥去呀?”斐小红急急忙忙跟上我,“是不是接着捡漏?等等,我也去!”
海选现场的大部分玩意儿我都看过了,之后的一个小时里,再没有东西能入我的眼。
看看表,已是中午十一点五十了,我回头对跟着我的斐小红道:“一起吃饭?”
斐小红抖着腕子上的翡翠手镯显摆着,“你请啊?”
我气得半死,头也不回地往南走。
“对了,我刚刚看到一只那十二个月份的杯子,跟你那七只差不多。”斐小红随口道:“不过我问了价儿,那人开口就要二十万。”
我霍然回头:“你确定是花神杯?几月的?什么花?”
斐小红用手指肚蹭了蹭翡翠镯子:“忘记了,干什么?你不是说二十万的价格差不多了么?买了也没有赚头啊?”
“哎呀,你知道什么,怎么不早跟我说?杯子在哪?”
斐小红一指东北方向:“我在那头看到的,现在不知道他去哪了。”
我不再多言,飞快朝着她所指位置小跑过去,左左右右地张望着。诚然,我跟前世的节目里没见过单个的花神杯,但不代表它一定是赝品,因为有了七只杯子的情况下,专家还会再让一只同样地杯子上电视吗?即使是真的也不会!
“他!是他!”这时,斐小红发现了那人。
我一看,赶忙踱步过去,对着那穿着风衣的青年道:“麻烦问下,您盒子里是?”
青年瞅我一眼,“五彩十二月花神杯,怎么了?”
“我能看眼是几月的么?”瞧得他警惕的目光,我加了一句:“我不上手,您打开盖子给我瞧瞧就行。”
“……嗯,好吧。”青年掀开盒子盖,露出杯子的真容。
上面也有一首题诗:金英翠萼带春寒,黄色花中有几般。
是二月玉兰花!
与我得到的七只杯子的月份并不重复!
等我确认了杯子的真伪,想了想,道:“您开个价儿?”
青年看了看后面的斐小红:“你们是一起的吧?我刚就说了,二十万。”
“能不能便宜点?”
“不行。”
他一看就是懂行的,想花捡漏的价格买,显然不太现实。
但我考虑了半晌后,还是决定把杯子买下来,二十万就二十万吧,怎么着也是划算的。
当我把钱交给他,把代表二月的花神杯拿到手里,一个大胆的想法随之从心头冒了出来!
要知道,市面上的五彩十二月花神杯大都是单个的,且存世量极少,别说一套十二只了,想凑齐三四只杯子都很有难度,而我呢,现在手里一下多了八只花神杯,分别是正月水仙花,二月玉兰花,三月桃花,五月石榴花,六月荷花,八月桂花,十月芙蓉花,十二月梅花,倘若真能将剩下四个月份的花神杯集齐,凑成一套十二件,那么其最终价值可不是二十万乘以十二那么简单!
就像我从杨村捡来的龙纹狮子头一样,配不上对儿的核桃,纵然是尺寸极大的龙纹狮子头,也值不了几个钱,但一配上对儿,价格立刻翻了不止一番!一万?两万?都能卖出去!
瓷器套件也是同样的道理!
我真的无法想象,如果将五彩十二月花神杯凑齐一套放到拍卖会上,会拍到什么样的天价!
五十万花了个干净,此时的我已经身无分文了。
中午吃过饭,我就和斐小红一起坐上了回北京的长途车。
这一趟易县之行,收获实在太大了。
第192章 【逛荡美容院】
北京,前门大栅栏。
一辆黄绿相间的捷达出租车稳稳停在四合院前,下车,背着书包望了望许久未归的家,一时间,我心中有些感触,历经生死劫难,本以为再也回不来了,没想到老天爷还是比较向着我的。对着油黑木门挤出一个微笑,我向前迈出一步,准备伸手推门,却发现大门上挂着一把老式长条锁,我恍然地一拍脑门,爸妈应该上班去了,邹奶奶回了乡下,邹月娥也在美容院忙着生意,家里没人。
幸好在去杨村的路上,我就把钥匙装进了书包,否则它此刻一定淹没在了泥石流里,没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从书包的小拉锁里翻出钥匙,拧开锁芯,我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进院内。
几辫子大蒜偷偷躺在窗台上,几颗蔫巴巴的大葱悄悄躲在阴凉处,香椿树静静立着,随着秋风拂过,枝叶有气无力地摆动两下。院儿还是那个院儿,没有太大变化,不过许是太久没回来,一股淡淡的怀念感在心头浮起,似乎自己真的离开了几年之久。
哑然失笑一声,怎么觉得自己越来越多愁伤感了?一定是被晏婉如传染的。
我做了个深呼吸,用钥匙打开自己的小屋,轻轻推开门,一股熟悉的味道顿时扑面而来,鼻尖用力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邹月娥的气味,心情无比平静。随意扫了眼屋内,大衣柜门缝夹着一角黑丝袜的边缘,椅子背上搭着一件西装上衣和一身职业套裙,薄被没有叠,乱糟糟地堆在床尾,被褥里还卷着一条紫色的内裤。
看到这里,我不禁苦笑,邹姨真是典型的三分钟热度,想我俩同居后的那几天,她那叫一个贤惠,又是洗衣服又是扫屋子,总把家里弄得干干净净,结果我一走,老人家立刻原形毕露了,脱下来的内裤也不知道仍到南屋大盆里,真是……唉,或许刚开业的美容院太忙了吧。
自从我俩结了婚,我妈当然不再管我洗衣服叠被,连我屋都少进,这些还得我自己弄。
简单收拾了收拾房间,我往床上一坐,把书包拿到腿上,取出里面的紫砂壶和五彩十二月花神杯,挨个放到床单上,爱不释手地用手指肚反复蹭着它们。几分钟后,我把它们分别装进盆里,用书上教过的办法一一清洗干净,擦干,后而小心翼翼地藏进了写字台的柜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