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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一个上了那么多年学的知识分子,有时候还不如一个七岁大的孩子,那种挫折感,常人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天才型的儿童,却要去学武,岂不可笑。
宛若摇摇头:
“你就好好念你的书是正经,将来考个状元光宗耀祖,学武干嘛?”
承安看着她低声道:
“那你怎么总提睿亲王?”
宛若挠挠头:
“这是一种对英雄的本能崇拜和好奇,知不知道?”
“本能是什么?”
承安发挥他一向不懂就问的原则,宛若这才发现,自己无意中又说出不该说的词儿了,和这小子混的太熟,熟了,宛若有时候就会不自觉露出点马脚来。
偏这小子是个喜欢较真的,什么不懂就非得问,每次惹得宛若绞尽脑汁去解释,解释不通,就非常不讲理的耍赖。
这时候听他又刨根问底,不禁白了他一眼:
“不知道;不许问”
扑哧一声,王嬷嬷笑了起来,走进屋道:
“可是前日老爷还夸二姑娘说,眼瞅着大了,都知道照顾弟弟,让着弟弟了,今儿我瞧着,倒像反过来一样。”
承安略笑了笑,歪头看着宛若,宛若嘿嘿一笑,一叠声的招呼:
“春梅给妈妈倒滚滚的茶来,外头今日极冷的”
春梅掀开帘子进来,亲手捧上香茶,又让小丫头搬了个杌凳放在下首,王嬷嬷接过茶坐下道:
“太太让我过来瞧瞧你们姐俩儿,怕你们白日在车里着了凉,让熬了姜汤吃下去。”
春梅忙道:
“奶娘也是怕主子着凉,已经吩咐下去了,等会儿睡前再吃,吃了睡下也暖和”
王嬷嬷点点头,瞅了眼窗户外头叹道:
“今儿一早还是好晴的天,谁想晚半晌就阴了,可别落雪,落了雪,明儿可走不了了,耽搁在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怎生好,得了,既是吩咐了,我便去了,那边我还得让人预备下醒酒汤,也不知道爷可吃了多少酒回来。”
承安和宛若送着王嬷嬷出去,才又回炕头坐下,姐俩说了会子话,宛若便困得不行了,这管驿的炕,烧的倒是热,索性把被褥都铺在这边炕上,睡在这里,比里面暖和的多。
承安一见,便让春香把他的铺盖也搬进来,说就躺在宛若身边,不用挪动了,省的麻烦,宛若也懒得理他,反正一个七岁的小屁孩,再说还是嫡亲的弟弟。
奶娘和春梅略迟疑,琢磨着来的时候短,那边的炕却没来得及烧,冷炕寒寝的,真怕病了,索性就应了。
服侍姐俩儿吃下姜汤便睡了,一夜里就听见窗外北风凛冽。
一早宛若还睡得呼呼的,就感觉鼻子一阵阵麻痒,撑不住打个喷嚏,睁开眼就见眼前俊秀的小脸,承安用自己的发尾,搔她的鼻尖,见她醒了才道:
“若若快起来,外头落雪了”
宛若揉揉眼睛,侧头瞅了一眼外头,映着窗户纸透进来,白茫茫的亮光,春梅领着丫头端了热水进来:
“可是让王嬷嬷说中了,昨个半夜就落了雪,真是不小,晨起我出去的时候,足足有半尺厚呢,这会儿还没停,今儿咱们可真走不了了,说不得要耽搁几日,等官道上的雪融了,才好走动。”
宛若一听,一骨碌爬起来:
“快,快,承安,咱们赶紧收拾好了,去院子里堆雪人去。”
15、初见睿王 。。。
刚吃了早饭,宛若就迫不及待拖着承安往外跑,刚撩开外间屋的门帘;就是一阵风雪扑进来,奶娘急忙拽住她,急声让小丫头把帘子放下,春香也赶上来,手脚麻利的服侍着承安穿戴齐整。
奶娘从春梅手里接过大红羽缎斗篷替宛若披上,又把兜帽仔细拢好罩在头上,看看脚下穿的是不怕雪的鹿皮暖靴,才细细叮嘱了跟着的春梅春香几句,放了他姐俩儿出去。
这一出去,极目之处全是白茫茫一片通透的世界,院子里的积雪刚刚扫过一遍,这一会儿功夫却又落了一层,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下来,挂在院中两颗长青的松柏枝头,白绿相间煞是好看。
虽有些冷,空气中却有雪的清新,宛若扶着廊檐,小手伸出去,接了雪花捧进来,雪花一大朵一大朵晶莹剔透成六角的形状:
“承安,你知道雪花还有一个名字吗?”
承安想了想诚实的回答:
“不知,若若知道?”
宛若笑了:
“叫未央花,好不好听?”
承安看着宛若手中的雪花,不过一瞬便融成了水,从她指缝里消失,遂摇摇头:
“这个名儿不好,听起来不吉利”
宛若却歪头道:
“未央从来不代表失落和颓废,它代表着希望和未来,光明和坦途,你懂什么?小榆木疙瘩脑袋”
说着颇不屑的抬手敲敲他的额头:
“走啦!咱们去前面大院子里堆雪人去,那边地方大,也敞亮”
“未央,未央,光明,未来,坦途,希望”
这几个字钻进承安脑子里,就仿佛小小的宛若带给他的感觉,那么鲜明。
管驿前面是个偌大的院子,停了睿亲王的车驾和苏家十几辆大车,依然空出半边来,积雪还没来得及清扫,踩上去咯吱咯吱,深一脚浅一脚的。
宛若却独独挑中了这里,她人小,力气也小,就指挥承安滚雪球,承安哪里玩过这些,从生下来就锦衣玉食的孩子,一向聪明的脑袋,在这里一点用都没有,被宛若嘲笑了几次。
最后还是马棚里几个看行李马车的小厮,嘻嘻哈哈过来帮着滚了一大一小两个雪球,堆在一起。
承安歪头左看右看,怎么看都不像个人的模样,却任宛若继续折腾,宛若找了个小木盆放在雪人脑袋上,指使春香去弄两个圆滚滚的核桃当眼睛,捡了一颗地上的松果子当鼻子,用树枝折了一个弯弯的形状,按在雪人嘴的位置上,退后一步,左右端详端详还,觉得差点什么?
又让春梅找来一块红色的长条形布料当围巾,拍拍手,叉着腰,对承安洋洋得意的说:
“怎么样?像不像?”
承安还没说话,后面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却道:
“像……”
声线略低,带着股子鲜明的男儿气,宛若不禁回头,从那边缓步过来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男子,身上披着黑色大毛斗篷,风帽裹住金冠,身上玉带蟒袍,宛若仰着头,目光落在他脸上,不禁有些发愣。
颇为俊美帅气的脸,剑眉星目,站在哪里有昭昭男儿气,气势不凡。其实宛若的审美观不可避免的停留在成年人的高度,因此在她眼里,承安再漂亮也不过是个小孩子,而睿亲王不一样,潜意识里宛若是个成熟世故的女人,虽然顶着一个萝莉的皮囊。
这是怎样一双眸子,睿亲王赵琅恍然见到了一汪湖水,澄澈清明却深不见底。
赵琅被风雪阻在管驿之中,着实有几分无奈,不是太后寿辰将至,说实话,他宁可呆在清江畔的兵营里。
随着各位皇子渐渐长大,京城里的派系越发分明,作为手握兵权的亲王,赵琅的地位尤其尴尬,权力的倾轧,赵琅从小看的太多,也异常厌烦,因为太后做媒,硬生生就把赵琅划进了四皇子的阵营。
同时,皇兄的心思也大白于天下,其实皇兄的想法,赵琅几年前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皇兄对贤妃和其母族的荣宠封赐,以及对四皇子偏爱的态度,都隐隐露出了苗头,只是前有已故皇后所出太子,废长立幼可是皇家大忌。
尤其若是四皇子有望,二皇子,三皇子,乃至下面的众多皇子,人人便有机会,争储夺嫡,在如今的北辰真可伤筋动骨。
和南夏这一仗势在必行,赵琅预测至多不过十年,肯定又起兵祸,最可怕的,那时候十几个皇子都已羽翼丰满,弄不好便是灭国之祸,赵琅虽不恋皇家富贵,却也不想北辰亡国,可惜有时候覆灭和兴起,往往不以人心为念,只是未雨绸缪,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每每想到这些,赵琅就觉心情烦闷不堪,出来散散,忽而听见这边嘻嘻哈哈的吵嚷声,赵琅立在院门哪里瞧了大半天,丫头小子围着中间一男一女。两个粉团而似的孩子,看上去不过七八岁大小,男孩儿穿着一件蓝色锦缎披风,被那个穿着红色披风的小丫头指使的来回忙活,甚为乖巧。
赵琅略一想,就猜到是苏澈的子女,看年纪,该是王氏所出嫡女和庶子,稍稍闻的王氏和嫡女并不受宠,如今瞧这隔母的姐弟倒是甚为亲厚,不与别家相同,遂添了几分好奇,迈步走近了些,听到小女孩神气活现的声音,不禁莞尔,兴致一来便搭了句话。
女孩儿转过头来,赵琅真正有几分意外,这样敏慧的眸子,怎会是一个才七八岁的小丫头,苏府这个嫡女的确很不一样。
宛若还没反应过来,下面已经呼啦啦跪下一片,参见王爷,王爷?是啦!他就是那位闻名遐迩的睿亲王,遂有些好奇的打量他。
承安偷偷捏了捏宛若的手,宛若才想起来自己要见礼的,微微屈膝,像模像样行了一个规矩的万福礼:
“臣女参见王爷”
睿亲王笑着摆摆手,那边苏澈已经听着了信儿,急步赶了过来,略扫了宛若和承安一眼,忙着上前见礼道:
“这管驿景色平常了些,想来入不得王爷眼,只我那院角的一株老梅今儿却开了几朵,红艳艳,映着这漫天大雪甚为得趣,王爷若不弃,下官相陪拥炉赏梅,倒可消磨些时辰”
宛若不禁暗暗瘪瘪嘴,她爹这个人,一贯有些文人的酸儒,花开赏花,雪落赏雪,风花雪月,无论如何,总能让他找到一个借口找乐子,想来也是,这古代有什么娱乐?除了那青楼戏台,便也没别的乐趣了。
宛若原想回自己屋里去,却被承安拉着手,跟着苏澈进了爹娘院子来,这么会儿功夫,院子一角已经收拾出来,刚来那会儿并未理会,这里还有一株老梅,这时迎着雪开了,一进院子,便有一阵若有若无的暗香飘过来,沁人心脾。
撑起遮雪的伞下,摆上桌椅火盆,一应物事,桌上红泥小炉里银丝碳燃着,上面置了一个镂刻着福寿字的小铜壶,酒香伴着梅香浮荡在四周,颇有几分诗情画意。
宛若都不禁暗叹,她这个爹实在腐败,想来这个官儿做得也不甚清明,清明了哪能如此。而且,在他爹面前,她和承安得像两根棍子一样杵着,真真不自在,可她爹那边没发话,她也不能走,百无聊赖之极,侧头去看那枝头的梅花。
心里琢磨着一会儿等他爹走了,让丫头折一支回去放在案头,她想的甚是如意,却不妨手上被承安攥的越来越紧,紧到指甲都快嵌进她肉里,有些疼。
宛若微微皱眉,挣了两下,承安都没反应,宛若讶异的目光落在承安脸上,他根本注意她,而是小脸分外凝重的听他爹和睿亲王说话。
宛若遂仔细听了听,只听她爹说:
“闻得南夏国那位小太子,颇是不凡,虽说年纪不过十岁上下,难得文武皆通,又有母族相助,想必将来更不得了”
睿亲王却淡淡一笑:
“将来的事儿,谁说得准去,现如今南夏国虽说皇后一族当权,兵权却掌在护国公手里,这位护国公,五年前一战平定滋扰南夏百年之久的蛮夷边民,把庆州收在手里,庆州四十八郡,说是皇帝治下,其实便如护国公的属地一般了,偏这位护国公最恨皇后一族,不知其中是个什么缘故,却如那杀父仇人一般,两权相斗,却堪堪平分秋色”
苏澈知道他常年在清江畔兵营,与南朝多有接触,倒不知道还有这些逸闻,越发来了精神,也知道睿亲王和他说这些,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