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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宛若一口茶喷出来,不偏不倚直直喷在了赵睎身上,急忙站起来道:“对不住,对不住,如意,可胡说些什么呢……”
如意忙蹲身赔罪,上前服侍着赵睎脱了外面的袍服,拿到里面去熨烫熏香,赵睎偷摸着冲小春子使了个眼色,小春子略迟疑半响,还是磨磨蹭蹭退了出去,却没走太远,就立在隔扇门外头,听着里面的动静。
宛若无事,也不想搭理赵睎,他的衣裳湿了,也不好就撵着他走,便拿了一卷书,靠坐在灯下看书,宫里的犀角灯自然比外头的明亮许多,夜间看书倒也不费眼睛。
宛若斜斜侧着看书,赵睎却定定看着她出神,她抢过弹弓瞄准射落树杈上鸟巢的光景,仿佛还是昨日,不知不觉却过了这些年。
她的变化不很大,或许在自己心里,她的变化不大,记忆中,她总还是那个宛若,那个不屑一顾望着他的宛若,那个冰天雪地里抱着他哇哇大哭的宛若,就像生了个根儿一样,种在他心里,这辈子,下辈子,都不可能抹的去,所以她是他的,必须是他的。
“宛若,你嫁我好不好?当我的王妃,我们就能长长久久在一处,再也不分开了。”
宛若愕然抬头:“你胡说什么?”
“不是胡说,我知道这些话说给你,你势必又要恼我,可我不知道你心里如何想的,所以我总想问问你的意思,可我一问,你就要恼我的不是,倒让我不敢轻易问了?”
这还不敢问,宛若心里哼了两声,就差嚷嚷的满世界都是了,退了亲,加上赵睎的搅合,就连宛若自己都觉得,哪个男的要是还敢上门提亲,自己都佩服他勇气可嘉。
可嫁给赵睎也绝不是什么好事?宛若还想活着平安到老,宅斗什么的,她都应付不来了,何况宫斗,她自认没那份心机,因此,她宁可孤独终老,嫁给赵睎也不予考虑。
而且,宛若对赵睎没有男女之情,这点她很清楚,至多,跟承安一样,像他的弟弟,这个弟弟还远没有承安亲近,且皇子的地位在哪儿摆着,她也不可能把他当弟弟。
可赵睎好就好在听她的话,别看平常对别人都跟霸王一样,她的话他还是肯听的,这又令宛若在心底,对他有了一份少见的亲近,只是这份亲近,她很少表现出来就是了。
这样关系到嫁娶的话,别说两人如今正是适龄男女,就是真的兄妹之间,谈论这些,也不妥当,里间的如意听了,执着熨斗的手都一滞,放在一边的架子上,竖着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
宛若却静静瞧了赵睎很久,没恼却也没搭理他的话,只是扬声叫了声:
“如意,十一爷的衣裳可熨烫好了?”
如意忙应了一声,捧着赵睎的袍服进来,伺候赵睎穿上,宛若道:“时辰不早,我也该歇着了,十一爷回去吧,有话儿咱们明日再说。”
赵睎还想说什么,小春子却一步迈进来:“十一爷,可真该回去了,明儿不是还要陪着南夏那位太子去京郊骑马吗?”
赵睎目光闪了闪,行了几步,却站在隔扇门边上,低低说了句,仿佛发誓的话:“宛若,无论如何,我都要娶你的。”
说完,才走了,赵睎的身影没在窗外,如意才低声道:“十一爷倒是真心实意……”
却被宛若扫过来的目光盯住,下面的话没敢接下去,自家姑娘虽说平日好性,可这脾气若上来,也是大的。
宛若叹口气小道:“我干嘛非的嫁人,不是柳彦宏就得是十一,我就谁也不嫁才好,何况,今儿贤妃娘娘把我接进宫来,却又巴巴的让彦玲也进来,皇上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你不也听出来了吗,彦玲的亲事,说不得就落在了十一身上,我不过是个添头罢了,真真这皇家人的心思,都是拐了八道弯才知会你的。”
如意一愣道:“不能吧,我刚头不过随意那么一说,即便正妃,柳府也算不上尊贵啊!”
“尊贵与否有什么打紧,最要紧是正得用,如今咱们北辰和南夏如此境况,说不准,哪天就真打起仗来,若打起仗来,彦玲的祖父自然没大用,可她父亲如今正驻守在清江,登台拜将,可不也就顺势而为了,柳家的显达,便在情理之中,所谓水长船高,彦玲这位柳家嫡出的小姐,身份贵重也是顺理成章了。”
宛若这话说的分外清楚明白,说的如意真如醍醐灌顶一般。她们这位姑娘,平日里读书,习字,画画,弹琴,瞧着不理世事的闺秀模样,可这胸中却有丘壑,通透明达,最难得,这份通透明达,在她自己的终身大事上亦然。
就仿佛一个局外人,瞧着自己一样,一点不糊涂,虽有些太过淡定,与她的年纪不符,可这样的姑娘,不得不令如意信服,这样聪明有计量有主意的主子,如意情愿跟一辈子,断断不会吃了亏去。
49南苑之变
南苑因坐落于京郊御苑行宫之南,故名南苑,依山而建,周围绕以短垣,麋鹿雉兔,蕃息其中,时命禁旅行围,以肄武事。
既畜养禽兽,自然林深稠密,中间有四通八达,供皇上骑马通行的猎道,深入山中涉猎,倒颇得野趣。
因有女眷随行,故此次涉猎更为隆重,皇上也带着妃嫔移驾御苑行宫起居,宛若跟着贤妃也住到了御苑中来。
宛若心里明白,宫里是个非地儿,她也恨不得赶紧出宫回家去躲清静,无奈贤妃娘娘不知心里怎样的心思,就是不让她出宫,加上一边搅合的赵睎,连前带后,宛若竟然在宫里住了足足十日之久,直至皇上移驾御园,她也只得跟着贤妃和赵睎来了。
宛若其实挺郁闷,骑马射箭她是喜欢,可不代表喜欢涉猎,出于现代人的固有观念,她不可能如此血腥。
显然皇上兴致颇高,以一柄青玉雕龙如意,作为涉猎的彩头,要说青玉如意也并不太稀罕,可这柄如意却颇有几分来历。
当年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也并非长子,而是二皇子,却是皇后所出嫡子,当年立长立嫡之争,也生了许多风波,迟迟未决。
最终身为二皇子的赵玑在一次南苑狩猎中得了魁首,先帝大喜,遂把这柄青玉雕龙如意亲手给了他,三日后,回宫就立了二皇子为太子,有这一番典故在其中,这柄如意的意义就变了。
尤其在十一位皇子中间,就不得不让众位大臣猜疑,虽说如今无论从哪儿看,圣心都属意十一皇子赵睎,可没登上大位一天,这变数谁也拿不准,太子倒是立的早,如今不也如此而已。
故此皇上这谕旨一出,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直接投在看似平静实则暗涛汹涌的水面上,底下的暗流迅速翻上来,真有灭顶之势。
除了宛若跟柳彦玲,还有几个武将之女一起参与,一个个簪缨流苏,鲜艳的骑装穿在身上,倒别有一番飒爽英姿,不过再好看,也不过是点缀,就像在这样男权的社会里,女人从来也只是点缀而已。
宛若骑得是承安的闪电,赵睎的大黑马,她可不敢再招惹,再说,她也知道这样的场合最好表现的不好不坏为上,拔了头筹,不知道后面有什么倒霉事等着呢,若是落在最后,这脸面却也丢了,她丢脸倒没什么,主要她身后还有贤妃还有王家。
因此宛若早就掂量好了,一会儿就想个招数混过去,不至于落在末尾就是了,她侧头看了眼赵睎身边的承安,发现他出神的盯着斜侧面,不知道看什么呢,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他在看南夏太子慕容宇,这位太子今儿也是宛若第一次见,怎么说呢,剑眉朗目,气宇轩昂,的确名不虚传,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头一次见面,南夏太子,却给了宛若几分莫名的熟悉之感。
号角声响打断了宛若游荡的心思,马匹的嘶鸣声伴着缭乱蹄声,顷刻间冲进林中,沿着猎道,各自散去。
柳彦玲喊了她一声:“宛若我可先去了,众位皇子我自认比不过,这次必然要胜了你去的。”
宛若不禁一晒,挽住了马缰,一夹马腹也随后冲了进去,林子很深,且畜养良久,野兔麋鹿山鸡獾狐随处可见,只是跑了一会儿,宛若就故意落在后头,身后的两个侍卫是赵睎派给她的。
知道这位姑娘虽身份平常些,却是十一爷心尖子上的人儿,接了这个差事,心里本就忐忑,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哪里会催促她,不过就是装聋作哑,行个保护之值罢了。
不过这心里也有几分疑惑,他们都是骑射好手,自然看得出门道,从这位苏姑娘一上马,就看出,这位苏姑娘的马术比那几位闺秀都强的多了,故此,先头真不免多了几分期待。
哪知道,这位苏姑娘进了林子之后,七拐八绕就落了后,马都不跑起来,看见猎物连拿弓的意思都没有,更别提射杀了,跟来散心一样,不急不缓的。
其中一个侍卫,见前面不远处的有一只低头吃草的鹿,遂忍不住提醒:
“苏姑娘那边有只鹿。”
宛若想了想,扫了两人一眼,问了一句:“你们可有网?”
两人愕然,宛若理所当然的吩咐:“若没有,就回去寻一个来,你们帮我抓几只活兔子回去就好,千万不要射杀,至于鹿就算了。”
两个侍卫不觉莞尔,心里琢磨,毕竟是小女儿家。倒也谨慎,留下一个侍卫,另一个回去寻家伙什,捉他要的兔子去了。
宛若见有了着落,算是完成了任务,跳下马,寻了个林中平整干净的大青石,坐在上面等着,侍卫在她身后不远处立着。
赵睎跟承安寻过来的时候,就见她这个样儿,不禁都笑了起来,赵睎笑道:“我一猜,你一准偷懒,就跟承安商量着过来寻你,可不逮了个正着。”
宛若站起来。目光扫过他的马,也乐了:“十一爷真是好厉害的箭法,这么会儿光景,竟然就满载而归了”。
赵睎听她颇有几分戏谑的语气,就知道她看破了这里头的机关,要说这也是明摆着的事,早有那隐着的侍卫打好猎物,扔在他必经之路上了,不用赵睎动一根指头,和侍卫小春子只在后头捡现成的就行。
不过,这时候被宛若点破,赵睎的脸却也有些红,赵睎扫了她一眼,轻轻咳嗽一声道:“那边不远有条山溪,咱们过去那边说话儿。”
宛若扑哧笑道:“你这涉猎倒真真轻松惬意。”
承安也笑了,留下侍卫在原地看着马匹,三人向林中行去,走不远,就听见叮咚的水声,异常清脆悦耳。
转过一个缓坡,便见一条山溪,蜿蜒而下,后面却临着一侧陡峭的山壁,上面也是密林森森,植被茂盛,有半人高的灌木遮掩着,竟是看不底细。
溪水却澄澈,下面的石子纹路都清晰可见,偶有鱼虾悠游而过,伴着林中啾啾鸟鸣,倒真有一番人闲桂花落,月静春山空的幽静。
宛若蹲在溪边的大石头上,挽起些袖子,伸出手去撩那溪水,触手沁凉,她洗了洗手,捧着喝了一口,甘甜可口。
她这一番原是兴之所至自然而为,落在旁边两个少年眼里,却都不禁红了脸,只因她袖子挽起来,却露出一截藕臂来,腕上两只赤金璃纹镯,更映的皓腕如雪,腻白如玉,晶莹的溪水仿佛一颗颗水晶珠子,从她芊芊玉指中滑落,真如玉盘滚珠一般,美得惊心动魄。
两位少年都有些深思飘渺神魂不在,故此没发现峭壁上半人高的灌木丛中,忽然伸出的箭头,只听弓弦一响,嗖一声,羽箭破空飞来……
承安先反应过来,抬头正好看见上头灌木从中黑影一闪而没,接着就是直直射下的白羽箭,箭头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