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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月染才会对南曲的我闭口不提自己的身份吧。
光放慢了脚步,尽量避开喧闹的人群,我便也跟从着,经由乐馆的彩台时,我看到姥他们还在歇息着,犹豫了下,终于还是跟着前面修长的白色身影走了过去。
“姑娘,请您一定要去那个地方。这几天大师的状况很是糟糕,鹏和我几乎踏遍了这城中所有占了‘落花’的地方,几乎都要失望的时候,您居然真的出现在我们面前,真是造化弄人。”男子的口气里有着放松的倦怠,听得出,他们对那位和尚所说的事情很是上心。
和尚……
考虑再三,我点头应允——一方面是我对他们描述的这不可思议的事情真的很感兴趣,另一方面,如果这是一个我都察觉不出险恶的陷阱,那对方一定是有所准备,即使我避的开这次,也难逃以后再度被人算计的命运。
一味防范不如进身观察,我决定去会会那个靠描述我的外貌而找我的人。
出了水岸,外面的道路旁停满了租赁的牛车,我执意请光先生照顾着醉的人事不省的月染姑娘回去,并且保证一定会去三生寺见石头大师,光先生无法,也只能听从了这个建议。
我也定了辆锦布包了的箱车,光公子在外面向车把式交待了地点后,隔着纱帘对我拜别,他转身的瞬间,夜羽竟然不顾周围的人群,大声的震动起来。
我大吃了一惊,立刻将它拥进怀里:“别这样,你要让别人发现我么?”
这是夜羽第一次在没有我的允许下大声的唱和出音律来,它似乎要告诉我什么。我凝神感觉,外面一片熙熙攘攘,没有丝毫的杀气。
好在此间还是热闹的繁华之地,车外的人流丝毫没有在意那乐声阵阵间夹杂的短暂音色。
车动了起来,慢慢的从人群中穿插而过,我算了算时间,如果赶得及的话,应该可以在第二场的演出前回到乐馆——这样的话,姥应该不会太过于难做吧。
三生寺在城外的南郭,雇了牛车也得走小半个时辰才会到。一路的景色渐渐的由繁华转入平凡,在接连看到几畦绿韭以后,车子停在一处不高的小丘下,车把式挑起车帘:“小姐,前面就没有路了,劳烦您自己走一段吧,上了这个小山顶上就是了。”
我付了车钱,抱了夜羽从车上跃下,车把式还抬着手等我去扶,见我这样轻巧的下车方式,不禁闪身相搀:“可别!这里石头多,姑娘别崴了脚。”
忘了掩饰呢……我果然是有些心急。笑了笑,我转身寻了一条人踩出的小径向上走去。这个小山虽然不高,却有繁密的苍松掩映,一路上有些三两而行的村妇,手挎小篮中放着求得的净香,眉宇间都是安然的神色,见我过来,便合十行礼,我也站定微躬还礼,她们就擦肩而过了,留下身上干燥的稻草与香火混合的味道。绕过几盘路,面前豁然开朗,顶上一片平地,修葺着一所寺庙,虽不如城中的万安寺那般辉煌,却也是宝相庄严。从正中的庙门看到正殿香火缭绕,有几位知客僧正在打扫。
一只脚刚刚跨进山门,还没来的及环顾下景色,便立刻感到一阵轻微的抖动。
愕然了一下——这抖动发自夜羽的琴匣,随即几个简单的音律从匣中轻轻的传出,我听出这是大悲咒的一段章节。
怎么了,夜羽,你感到了什么?
“您是要上香吗?”忽然有人和我说话,我抬起头,一个十三四的小沙弥站在我面前,见我似乎一怔的神情,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对不起,贫僧打扰到施主了么?”
“没……没有,”我微笑着回答:“只是在想些事情,没注意到小师傅。”我说的是实话,因为太关注夜羽失常的反应,我竟然没发觉有人走过来。
“呵呵,看您是第一次来敝寺吧,贫僧是这里的知客僧,要不要为您做下引导呢?”
“不用劳烦了……我只是经人介绍,想找石头大师求个解释。”
“啊……这样啊,您稍等,”小沙弥笑着看向我的脚边说:“大师,这位女施主有事找您呢。”
“什么!”
我大吃一惊,闪在一边——就在我脚边的门后,墙边一直蹲坐着一个胖和尚,我在他身边站下,竟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此人背向我,宽大的僧袍上只露出了胖的打褶的脖颈和发亮的光头。此刻,他正拿了支毛都要掉净的枯笔,从一旁的木桶里蘸了水在刚刚上过灰浆的墙上抹着。
“怎么会……这……就是石头?”我在错愕之下,不禁语无伦次。这和尚闻声回过头,竟然是只有五十几岁的样子,方口阔鼻,只是浑身的肉得有三百斤,胖得眼睛都只剩了一缝。他见我一脸的讶异,噗哧笑出声来,眼睛更是隐没在脸上的横肉中。
“施主说笑,贫僧不是石头,如果是石头挡路,还要劳烦施主搬开,在下这个石头,您只要踢一脚,我就会自己闪开的。”他自己还没说完,就开始笑个不停,一段话说的咕咕唧唧的,浑身的肉跳动般乱颤,像就要哗啦一声流到地上,只剩一架白骨犹自被自己的玩笑逗得抖个没完。
“啊呀,您又这么失礼了……”一旁的小沙弥苦笑着来拉他,嗔怪的说:“别坐在地上,快起来啦。”言语间似是数落一个淘气的孩子般,口气虽无半点敬意,却满是体贴。
“没关系,大师是世外的高人,行止都随心才好。”收了吃惊的神色,我将夜羽抱在怀中向着石头和尚失礼:“恕在下叨扰,您的二位朋友鹏公子与光公子对我说……”
话没说完,和尚便笑着摆手:“不容易啊,茫茫人海他们还是找着了您。”他吃力的扭过身来看着我:“刚巧,这幅画我也就画完了,施主看看笔锋如何?”
墙上是一片灰白的颜色,刚刚刷在上面的水迹也已经干了。我凝神良久,只是从阴凉处的影子里看到些似是水波的痕迹。
“是……水……海水么?”
“好啊、好啊!”和尚高兴得双手舞动:“您看出来了,不容易,不容易啊!还有什么?”
我眼前只剩一条白色的灰墙,连刚刚的印子也干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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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果:《晋书.潘岳传》:‘岳美姿仪……少时常挟弹出洛阳道。妇人遇之者,皆连手萦扰,投之以果,遂满载以归。‘后以‘投果‘比喻妇女对美男子的爱慕。
这个故事里,投果变成了一种示爱的行为,而且看上去比晋书记载的更大胆开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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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
“大师恕在下眼拙,实是看不出什么……”
我歪着头看着那堵灰墙,不解这个奇怪和尚所示是何禅机。
“看来施主是忘却了那片能容下三千世界的大海了……不过话说回来也是,老纳昨天吃的中饭今日就不记得是什么了,何况那么久前的事,记不得也是应该的,您不用难过。”石头大师双手合十,言辞诚恳的说。
“啊?在下没有难过啊……”哭笑不得——从我出世来,一直还没见过真正的大海。
“真的吗?”和尚突然说:“那施主为何能弹出恢宏如大香水海的音律来呢?”
我被他的话问得愣住了,脱口而出:“那只是因为在下从魔琴处传承……”
随即惊觉自己失言——天下除了已经过世的老师与视守口如瓶为道德准则的乐馆之人以外,不会再有人知道我会这已经失传的乐章,而这个肥痴的和尚似乎读出了我的心思,一语道破天机。
一滴汗水从我的鬓边滑落——我刚刚发现,面前的和尚,虽是做出呼吸、大笑的样子,其实全身并无半点活人的气息,难怪我进来时站在他身旁都没发现有这个人存在。
像一块石头!
款款退后,气随心动,转瞬间风刃在手。
“您果然名不虚传啊……大师!”话音刚落,四周气息突的一震,开始聚集湍流而过,渐渐激荡不息,斯须间疾风朔起,十步之内尘埃尽散——此时的我已经完全警觉,只等对方出手,便是一场恶战。
“啊呀!啊呀……好大的风啊,不好不好!我把刚修好的盆景放在屋外了,”石头和尚大叫着,向小沙弥挥手:“快、快!搬进屋去!那可是我养了五十的矮松!”
小沙弥闻听立刻和其他的僧人捂着眼向后殿跑去,一边跑一边回头:“您们也快进大殿吧,许是要下雨了。”
一时间整个三生寺的前殿外只剩下了我和这位依旧盘坐在地上的和尚。我静静的站着,逆风吹得臂间的丝带刺向空中,宽大的双袖猎猎作响。
“您不用掩饰了,高手。”
冷笑,即使对方强于我十倍,在我完全的防御下也不可能一下得手。我微近一步:“您要告诉我什么事情呢?不会只是这干透了的虚无之画吧?或者,您是要告诉我,我要找的到底是什么?我会洗耳恭听。”
石头堆坐着仰视,神情从痴呆变为让人琢磨不透的平静,他看了我一会儿,摇头叹息,抬起一双手指粗的像萝卜般的手向我伸过来,似乎要拉到我的衣带
“……您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仍然是警醒的很啊,鬼众之主——夜叉王大人!”
夜叉……王?
“你在说什么?”来不及细想,我轻身向后跃起——刚刚一种强大的吸力竟然穿透了劲风的壁垒,将我的衣带吸向石头的手中。我立刻被对方的真正实力震慑到了——能够如此轻描淡写的破除我防御的风壁,他的能力已经超出“人”的范围了!
石头和尚却没有趁我心神不稳时有所动作,依然堆坐在原地,满眼却是歉意的神色:“对不起,吓到姑娘了。您别认为我是坏人,我、我只是多嘴而已。”他收回一双大手,合十默念,目光却望向我怀中的夜羽:“阿弥陀佛……故友,这么半天了,你也为我说句好话吧。”
如被人有意摇动,寺庙檐间的铜铃轻声响了起来,这阵清幽的响声渐次从山门向后传去,霎时水流一样漫过了整个三生寺;接着,有连成一片的松声涛起,仿佛海浪在翻涌。我惊讶的转身——四野都有风吹向这寺庙的中心。在这时,夜羽突然间大声唱了起来,珠串滚落的音色跳跃着从我怀中涌出来,幻化成金色的水滴,反升向空中,只须倾,天幕四合,浓云从天边奔涌而来,掩了刚刚还是万里的晴空。在乌黑的云间,银色的闪急速漫过,霹雷应和着夜羽的音律震的大地微颤。
《大悲咒》。
我错愕在这样的繁华声中,望着突然间风云际会的天空完全无法思想。这时,一种隐隐的痛从我身体最里面刺出来,渐渐的凝结在心的部位,巨大的悲伤从那里冲出来,另我措不及防。眼泪几乎就要落下来的时候,我失掉了所有的杀气。
似乎有个影子,在遥远的地方,我听到他说……
来吧,我可以帮你……
呆呆的停在现实与幻色片断交织的时空,我看到一些从没有经历的场面——藏身于一丝风中的生命,建筑在沙粒中的城市,隐没在时间尽头飞舞的白鸟,一朵飘落的残花瓣上崩塌的世界。我遂着他们在雷鸣中消散崩塌,一瞬念间,堕百千万劫。
一个念头从我心底传出,几乎毫无自我意识的从我的口中说出:“怎么可以放弃,即使,即使他已经化为光线,我也要追到他……”
忽然有声音追上了浮沉其中的我,如洪钟般在我耳畔发问:“阿弥陀佛,找到他又怎样……你仍然相信,敕风的夜叉王,可以追逐到天边的那点星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