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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布鲁塞尔,又有胡秉柯与二十几个留学生在车站上欢迎。他们随着孙中山到了胡秉柯的寓所,亦即孙下榻之处,和他谈了三天三夜。在第二天与第三天赶来参加的,又有十几个人。
孙中山问他们,“你们主张革命,准备用什么方法?”他们说:“我们要从军界学界入手。”于是,朱和中和其他几个人,便把他们在湖北如何劝知识青年参加新军的事,说了一遍。孙中山听到了,深为嘉许。
《细说民国创立》二三、秀才从军
朱和中是湖北省建始县人,考取秀才了以后,投身陆军,在陆军武备学堂读书。壬寅年(1902年),中俄密约的消息传到武昌,吕大森约集数百名武昌的文武各学堂学生在曾公祠开会,有朱和中在内。朱和中“义愤填胸,演讲激烈,手中所持之折扇,拍成片段”。吴禄贞邀请朱和中与吕大森,在当天晚上到水陆街十二号他的家里谈了一晚。“自后多人聚谈,则在花园山李步青(廉方)的住所。逐日夜间,必到李寓。秘密商谈,则在吴寓。星期日则在花园山公开招待各处来访之志士。于是远自东京,近自上海,莫不互通声气。”
吴禄贞是湖北省云梦县人,与朱和中同岁,也进过陆军武备学堂,入校不久,困成绩特优,被送到日本,在士官学校学骑兵,于壬寅年毕业回国,在张之洞下面充任学务处会办、营务处帮办、将弁学堂与护军全军总教习、武普通学堂会办。
事实上,他于回国以前,已经在日本接受了革命的洗礼。庚子年(1900年),他曾经秘密和唐才常回国,与秦力山、沈翔云负责大通方面的军事。事败以后,他又到了日本,继续在士官学校读书。
壬寅年,他于毕业后在秋天回到武昌。传说,他先被张之洞关了三天,召见,严词申斥,他“口如悬河,慷慨论天下事”,说动了张之洞,张之洞便在十天之内,一连给他上述的若干职务。
吴禄贞一面作了张之洞的“红人”,一面在暗中翻印了《猛回头》、《警世钟》、《黄帝魂》,散布到军学各界。《猛回头》是一本弹词。《警世钟》是一篇劝世文。这两本都是陈天华写的。《黄帝魂》为辑录清季报刊中有关反清革命的论著。编者署名“黄帝子孙之一人”,实为湖南善化(今长沙)人黄藻。
陈天华是湖南省新化县人,留日学生。他的《猛回头》似乎是专对清廷军队之中的汉人而发:“列位所吃的粮,虽说是满洲所出,其实他(满洲人)吃的都是汉人的,那里有粮与你吃?吃汉人的粮,仍杀汉人,列位可想得去吗?”末了的一段弹词与四句诗、两句成语,十分精彩:
那怕他,枪如林,炮如雨下?
那怕他,将又广,兵又精强?
那怕他,专制政,重重束缚?
那怕他,天罗网,处处高张?
猛睡狮,梦中醒,向天一吼,
百兽惊,龙蛇走,魑魅逃藏。
改条约,复政权,完全独立,
秀才从军
雪仇耻,驱外族,复我冠裳。
到那时,齐叫道,中华万岁,
才是我,大国民,气吐眉扬。
俺小子,无好言,可以奉劝,
这篇话,愿大家,细细思量。
瓜分豆剖逼人来,
同种沉沦剧可衰,
太息神州今击矣,
劝君猛省莫徘徊。
匈奴未灭,何以为家!
《警世钟》也是白话体,所“劝”的对象:(一)是做官的人,劝他们尽忠报国。不要对清廷尽忠。(二)是劝当兵的人,劝他们舍生取义。“人生终有一死,只要死得磊落光明。……千古莫不敬重大宋的岳爷,无非因他能替同胞杀鞑子。”(三)是世家贵族,劝他们毁家纾难。“只有把架子放下来,每年要用一万的,止用一千,所余的九千,来办公事,降心下气,和那平民党、维新党同心合德,不分畛域,共图抵制外国,一切大祸可免。”(四)是读书士子,劝他们“明是会说,必要会行”。“若现在的人,不多流些血,力救中国不瓜分,只空口说白话,……那个肯信?”(五)是有钱的人,劝他们舍钱。这与劝世家贵族相同。(六)是穷人,劝他们舍命。这与劝当兵的人相同。(七)是新旧两党,劝他们“各陈意见”。(八)是江湖朋友,劝他们改变方针。“想做大事,也有不少。没有志气,只想寻几个钱度日的,也有好多。这等人就是起事,也没有什么思想,不过图奸淫掳掠四字。”(九)是教民,劝他们“当以爱国为主”,“人不要爱本国的,这真是耶稣的罪人了。”“我劝列位信教是可以信的,这国是一定要爱的。”(十)是妇女。劝她们“必定也要想救国”。“凡我的女同胞,急急应该把脚放了,入了女学堂,讲些学问,把救国的担子也担在身上,替数千年的女子吐气。”“女子若是想救国,只要日夜耸动男子去做,男子没有不从命的。”
吴禄贞用了《警世钟》、《猛回头》、《黄帝魂》等等宣传品,很吸收了一些有志的青年,便把他们介绍到各个部队之中当兵士。那时候,秀才投军成了风气。张之洞办文普通学堂,所收的固是秀才;办武普通学堂,也是通令了各县,调集秀才来省城投考。考不取武普通学堂的秀才们,很多自愿入营,当起码的兵士,甚至有已经考取了武普通学堂,而仍愿放弃读书机会,也干脆入营当兵的。
经吴禄贞介绍或鼓励而入营当兵的革命同志,前后有三十人之多。其中,胡瑛与张难先进了工程营,刘敬庵进了马队。刘敬庵是湖北潜江县人,原名贞一,字敬庵,一作“静庵”。
《细说民国创立》二四、同盟会以前的同盟会
1903年《苏报》案发生。贺之才特地从武昌去上海,不顾生命危险,带了几百本《革命军》回来,使得武汉的革命潮更加高涨。到了冬天,署理两湖总督端方想出一个办法,把若干高谈革命的激烈分子遭送出洋,贺子才、胡秉柯、魏宸组、史青被派往比利时。朱和中,被派往德国。
他们先到上海等船,在次年春天先后到达比、德等国。十一月,与孙中山在布鲁塞尔会面。谈了三天三夜,把湖北方面革命势力的发展情形详细报告了孙中山,也和孙中山交换了很多关于今后革命计划的意见。结果,他们和在座的其他留学生二三十人都一致愿意宣誓,参加孙中山的组织,誓词与檀香山中华革命军的相同,也就是其后同盟会在日本正式成立之时所用的誓词。(所不同的,是:同盟会的誓词上的“创立民国”,在这一次的誓词上,是“建立民国”;“任众处罚”是“神明殛之”。全文如下:
立誓人○○○当天立誓,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建立民国,平均地权,矢信矢忠,有始有卒。有渝此盟,神明殛之!
比起兴中会的誓词来,这誓词的内容可谓更加充实,把三民主义的要点都包括了进去。当时,孙中山还不曾提出三民主义名称,也还不曾具体规定新的革命组织的名称。
檀香山中华革命军,可谓为兴中会的延长,也有人称它为“檀香山新兴中会”。布鲁塞尔以及柏林与巴黎的团体,可谓为“同盟会以前的同盟会”。孙中山在1919年有一次写信给居正,介绍朱和中加入中华革命党,说朱和中是同盟会的“先天会员”。先天二字十分恰当。
与朱和中一起,当天在布鲁塞尔宣誓的,有下列的各人:
胡秉柯、贺子才、史青、魏宸组、李蕃昌、陈宽沅、王治緷、刘荫弗、李崇武、程培鑫、李鱼门、李标、杨荫渠、俞毓西、黄大伟、孔庆叡。
在这十六人里面,李蕃昌是湖北天门人,来自瑞士;孔庆叡是四川人,来自比利时的列日城(Liege)。
第二天以后,又有姚业经、刘庠云、罗葆经、王鸿猷、高鲁、冯承钧等陆续前来孙中山所下榻的胡秉柯的寓所,参加宣誓。孔庆叡回去列日城,也介绍了七个人宣誓入盟。总数一共是三十几个人,有几个人的名字现在已经难于查考。
朱和中回去德国不久,迎接孙中山去柏林,下榻于朱在罗兰多福街三十九号的寓所,住了十二天,每天晚上接见留德学生,说明五权宪法与平均地权的精义。结果,也有二十几个人宣誓入盟:包括始终不变的周泽春、钱汇东,与不久即行中途反悔的王相楚与王发科二人。
孙中山从柏林转回伦敦,再由伦敦去巴黎,加盟的人数比不上布鲁塞尔与柏林:十几位而已,其中包括不久就变节的汤芗铭与向国华。
王相楚与王发科,瞒了朱和中,秘密来到巴黎,勾结汤芗铭、向国华,到旅馆假意拜访孙中山,骗孙中山到了饭店,然后留两个人陪着,其余两个人又回到旅馆,走进孙中山所住的房间,用刀划开他的皮包,把布鲁塞尔、柏林、巴黎三处同志的宣誓书完全偷走,连带地也偷了法国参谋部的一封介绍孙中山去见越南总督的文件。
他们四个人,把宣誓书与这一份文件,带去清廷驻法公使馆,向公使孙宝琦自首。孙宝琦一面大事化小,骂了他们四个人一顿,叫他们把宣誓书带回,一一发还各人本人;一面把法国参谋部的介绍信留下,抄了一份,派人把原件送到孙中山的旅馆,向孙讨个好,暗中却亲自到法国外交部交涉,破坏孙中山在越南起事的计划,然后就打了电报给清廷的庆亲王奕劻报功。(孙宝琦后来居然和庆亲王攀上了亲,成了亲家,在宣统元年'1909年'当了山东巡抚。他在宣统三年'1911年'武昌起义以后,于阴历九月二十三日被山东的革命同志推举为都督,仍旧暗中与清廷文电往还,终于在十月初八日通电“取消独立”。)
孙中山发现宣誓书与文件被偷,写信告诉朱和中与胡秉柯。朱和中邀集在柏林的同志,联名回信,说:“盟据虽失,我辈执心不变。二王之事,同人无一不痛恨者。如先生准许补签盟据,一律愿补”。胡秉柯也邀集了在布鲁塞尔的同志,讨论此事,议决由胡秉柯去巴黎,向孙中山声明同志“无一有悔心”。胡在巴黎也分别见了孙宝琦与二王汤向。胡见孙宝琦,是为了探听究竟。孙宝琦说:“你们年青人,只逞血气之勇,不好好念书,学问未成,就作政治之运动,真是淘气的孩子!收到你们的盟据吗?哈哈!”胡秉柯说:“什么叫做盟据?”孙宝琦说:“有你的,你还不知道吗?”然后,孙宝琦就把二王汤向的无耻行动,对胡秉柯和盘托出。
胡找到二王汤向,取回布鲁塞尔与列日各同志的宣誓书。二王回到柏林以后,也把柏林各同志的宣誓书,交给薛仙舟,转还大家。
此后,二王与汤向离开革命的道路。重新填写宣誓书的,在布鲁塞尔有贺之才、史青、胡秉柯、魏宸组、俞毓西、刘荫弗、李蕃昌、李仁炳(崇武)、程光鑫、陈宽沅等十人;在巴黎的,仅有唐豸一人。其余的人,后来也有不少陆续参加。在柏林的同志议决:等到孙中山将来在东京或香港成立机关以后,才重写宣誓书,于写的当天就装上信封寄走,以免遗失。在柏林的同志之中,朱和中、周泽春、钱汇东三人,特地去布鲁塞尔,和贺之才等人联络,共同决定了今后对吸收同志必须严格;每月每人省下官费的十分之二,积存生息,留作革命之用(其后于孙中山三度四度来欧之时,交给了孙中山);每月聚会二次,研究革命方法及建设事业;设立编译部,投稿到外国报纸上,让外国人明了中国革命之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