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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刚才我那些想法和做法其实是很冒险的,但我冒险成功了,现在我必须要保护好自己。于是,我顾不得悲伤,只跟阿牛哥简单交代了一下情况,便绽出笑颜,大摇大摆地走出裁缝铺。此时我要尽量让人看见我在这里:停在路边的汽车可以证明。我在这里已经半个小时了。我在仓促中把车乱停在裁缝铺门前这一点,为我后来消除嫌疑起了莫大作用。这就是运气,我相信这是阿宽的在天之灵给我的。
不过,事实上当时有一点我是疏忽的,就是:我没想到秦时光的死,俞猴子会立刻怀疑到我,并迅速召见我。我离开阿牛哥后便直奔水佐岗家中,我给郭阿姨打电话,知道二哥已经把阿宽遗体运走了,我便又直奔会所。
我刚驾车上山,只见二哥的车从山上下来。
我跳下车,扑进二哥的怀里,大哭起来。
二哥焦急地说:“你别哭,快回头。”
我说:“怎么了?”
他说:“老金来电话,让你马上去单位开会。”
我问:“他怎么知道你的电话,我还没告诉过他。”
他说:“打到你家里的,老赵又打给我,好像很紧急,我估计一定跟秦时光的死有关。”说着钻进我的车,快速地替我调转好车头,让我快快下山。我上车要走了,他却又叫我等一下。已经是严冬,山涧小溪里已经结有冰冻,他下去寻了一块冰,用手绢包好,交给我说:“你眼睛肿得很,随时敷一下。不要紧张,万一有什么千万不要承认,能逃就逃,逃不了就去蹲班房,不要认罪,我会设法救你出来的。”他的镇定和理智让我佩服至极。我因此想,如果他真是我二哥,我二哥真是脱胎换骨了。当然,我这么想也不是说我由此认定他一定不是我二哥,革命确实会让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的,难道我还是原来冯家的那个大小姐冯点点吗?
4
我赶到单位时,俞猴子已在办公室里等我好一会,事后我知道,之前他已经跟金深水、马处长、办公室赵主任等三人聊过我,问他们今天有没有见过我。其实他知道,金深水和马处长都是卢胖子的人,不尿他的,如果问晚了,等我们私下见过面,他可能什么都问不到。所以,他有意在第一时间召见他们,争取获得他俩“没有见过我”的证词。这目的达到了,金深水和马处长在不明真相前,不敢随便替我做伪证。再说了,即使金深水,当时也并不知道秦时光的死跟我有关。
门开着,我气喘吁吁跑进去,对俞猴子说:“对不起,局长,最近我司机回老家去了,我是自己开车来的,开得慢。”
他盯我一眼,说:“坐下。”
我坐下,突然发觉尾骨的地方痛得很,不知是什么时候碰的。
他怪怪地看着我,突然问我:“刚才金处长给你家打电话,你没在家,在哪里?”
我说:“我在家门口洗头,你看,这头发都还没干呢。”二哥给我的冰块真起了大作用,我在上楼时灵机一动,把冰水全抹在了头发上。
他说:“能说具体一点吗,你在哪一家店里做头发?”
我感到他来势汹汹,精神气顿时被激发出来。我知道这个店名不能说,说了他一定会去查访,便说:“哪一家店?我说了我在哪一家吗?我在自己家里做。”
他说:“你刚才不是说你在家门口洗头,不在店里,难道在大街上洗的?”
我哈哈笑,“俞局长,这说明你没去过我家,我家门口不是大街,而是花园,我就在花园里,在花岗岩砌的花台上,在阳光下洗头,这有错吗?”
他说:“那你还是在家里吗?可金深水说你没在家。”
我说:“我正在洗头,头上全是香皂水,怎么接电话?电话响的时候,我的女佣正在给我洗头,我让她去接,就说我没在家。”我把话圆过去了,心里便有了底气,开始回敬他,“嗳,我的俞副局长,你是在审问我吗?”
他说:“我没有审问你,我在了解情况。”
我说:“你在玩弄字眼,你就在审问我,我倒要知道,你凭什么审问我?是卢局长安排的吗?”
他说:“卢局长去上海了,你该知道。”
我说:“这我知道,我不知道的是你凭什么审问我。”
他哼一声,“凭什么,你知道出什么事了吗?”
我当然佯装不知,问:“出什么事了?我不知道。”
他说:“有人死啦。”
我说:“这年月每天都有人死。”
他说:“这人跟你关系很深哦,你不难过吗?”
我说:“跟我关系最深的人死了快一年了,我现在还在难过。”
他说:“谁?”
我说:“我父亲。”
他知道这么说下去,被动的是他,索性说:“秦时光死了,你不知道吗?”我故作惊异地立起身,“什么,他死了?不可能!”他说:“坐下吧,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吗?”我不坐下,反而冲到他面前说:“他在哪里,我要去看他。”他说:“看有什么用,人死不能复生,抓住凶犯才最要紧。你今天见过他吗?”我不知道他掌握了什么情况,不便多说,有意提高声音说:“那是你的事,我要去看他,告诉我他在哪里,我这就要去看他。”转身往门口走。他上前拦住我,“先别走,我有话要问你。”我执意要走,推开他,做出要哭的样子说:“你干什么,我要去看他!你该知道,秦时光是我……我们关系很好,他死了你为什么不让我去看。”说着我大声哭起来。我就是要惊动楼里其他人,让他们来看我哭,让他无法再问我话。
果然,不一会金深水跑上楼来,随后还有其他人。
我见了金深水,立刻扑上去,哭着问他:“金处长,秦时光怎么了,他在哪里?”
他沉痛地看着我,小声说:“他出事了。”
我大声说:“他出什么事了?”
他看看俞猴子,对我说:“死了。”
我说:“怎么可能!我要去看他,他在哪里?”
金深水说:“真的,他被人杀了。刚才我给你打过电话,你家阿姨接的,说你没在家,我也没跟她说明情况。林秘书,我知道你跟我们秦副处长在谈朋友,刚才俞局长说上午你们还在一起,在幽幽山庄,这确实吗?如果确实,你们是什么时间分手的?对不起,恕我直言,我觉得你应该如实告诉我们,因为凶犯还没有抓到,马处长正在调查情况呢。”就这样,老金及时把相关信息巧妙地告诉我,我就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了。
我说:“是的,我们上午去过幽幽山庄,本来要在那儿吃午饭,可他l临时想起一件什么事,拨了一个电话后就匆匆走了。”
俞猴子趁机问我:“什么时候走的?”
我说:“十点多吧,反正我们是十点钟到那儿的,没过十分钟他就走了。”
俞猴子又问:“你没跟他一起走吗?他有急事,你该送他走才对。”
我说:“我当时气得很,来了就要走,把我当猴耍,气得还跟他吵了一架,要早知道他……我就一定会送他的,我送他可能就不会出事了。”说着我又哭起来,一边问金深水,“金处长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要去看他。”
金深水看看俞猴子,俞猴子不理他,金深水便不说。我又问赵主任,赵主任支支吾吾也不说,我又问刚上楼来的马处长。马处长也不说,我便发作地骂他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无情,他死了也不让我去送送他,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气极之下,我抓住俞猴子,疯了似地大声喝斥他,“你告诉我,他在哪里!”他这才说:“在反特处。”并对马处长说,“你带她下去吧。”
我一听在反特处,也不要马处长带,径自出门,疯癫癫地冲下楼去。
我为什么一定要去见秦时光,为了摆脱俞猴子这种措手不及的审查是一个原因,此外我也需要大哭一场。我心里积聚着太剧烈的悲伤,我还没机会哭过呢。所以,到了反特处,一见秦时光的尸体我就抱住他痛哭流涕。我不需要表演,只要把眼睛闭上,把秦时光想成高宽,我的泪水就会汹涌,我的哭声就会传得很远,我的悲伤就会撼天动地。我不停地擂着秦时光的身体,心里骂着这个王八蛋,嘴里却骂着高宽,骂着老天,骂着我自己可怜的命运,悲伤的情感恣意汪洋地泼撒出来……此情此景,我相信,所有在场的人都被我蒙住了,感动了。
阿宽,你想不到吧,俞猴子想偷袭我,结果成全了我,让我痛痛快快、淋淋漓漓地为你哭了一场。
第六章
1
生不能扬名,死不能公开追悼,甚至连坟墓都是秘密的,这就是我们的命。
这天夜里,我们安葬了老A,但我记忆里一片空白。我只记得我趴在阿宽遗体上,一边要死不活地哭着,一边向到场者简单讲了一下阿宽牺牲的经过。到场的人,印象中有二哥、老金、老D、老P、老J等。后来我就没有了记忆,昏过去了。也许,我意识里是想把自己哭死,让他们把我和阿宽一起葬了。也许,如果我没有昏过去,安葬阿宽时我会一起跳进坟墓,撞死在墓穴里。
我真的想死!
没有人能想象我对阿宽的感情,我更难以想象,没有了阿宽,今后我怎么活下去。我希望死。死成了一件让我感到亲切的事,我不怕!
可我昏过去了,死都死不成。等我醒过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窗外漫山遍野都是白皑皑的雪。我努力回忆昨晚发生的一切,想到的最后一幕是我抱着阿宽的遗体……我立即去找阿宽,可是原来放阿宽遗体的屋子空荡荡的。天还早,二哥还在睡觉,我找遍了整栋楼也没有看见阿宽的遗体。我想他们一定是把他安葬了,可葬在了哪里呢?我在附近找,没有发现任何新的坟堆。大雪掩盖了新土,我根本找不着阿宽的下葬地。
后来我找到守门的大伯,他告诉我阿宽葬在哪里。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太残酷了!我还没跟阿宽告别他们就安葬了他。我一定要跟阿宽再告个别!于是我冲出去找来铁锹,要挖开墓地。守门的大伯怎么也劝阻不了,只好把二哥叫醒。
二哥好说歹说想劝我回去,我就是不听,不理他,只埋头挥锹,挖!挖!挖!二哥要夺我的铁锹,我跟他抢。二哥发了火,大声吼我:“你想干什么!”我说:“我要死!”我比他的声音更大,“我要跟阿宽一起死!”
二哥说:“你疯了!”
我说:“我就是疯了。”
二哥说:“你这样他会不高兴的。”
我说:“可我不死我活不下去。”
二哥说:“你一定要活下去!为了老大的孩子和事业。”
就是这句话击中了我,我一下软倒在地,呜呜地哭着。二哥把我抱回屋里,对我讲了昨晚他和金深水的“双人会议”。“金深水已经代表组织作出决定,要你把孩子生下来。”二哥说,“我个人十分赞成组织的这个决定。”我说:“为什么你让金深水来做这个决定?”他说:“因为我是你的亲哥哥,我来做决定是违反组织纪律的。”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这一点我当然能理解。我不理解的是,为什么二哥要让金深水来当今后的代老A?金深水当了这个角色,意味着他就是我们组织内部的二号人物,这不论是按照资历,还是组织关系,都是有点反常的。按正常说,这个角色理应由老D来担任,因为他以前已经是替补代老A了。以前二哥是真正的代老A,但由于二哥经常出差在外,需要一个替补代老A,就是老D。所以,老D基本上明确是我们组织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