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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倾歌-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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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衫退下的那刻,当聂荆的上身□现于我眼中时,我脸色骤然一变,心中一时惊惶,一时不忍,一时气愤。
“二哥,他身上……身上……”
我不敢置信地用指尖轻轻碰触上他肌肤上的那些数不清的伤痕、伤疤、伤印,嘴中呢喃着,话不成音。
耳边许久没人吱声,转眸看时,却见无颜不知何时也站在了我身旁,倾世的妖惑顿时被清冷的刚毅所取代,他的眼中,此时透出来的也是与我一样的惊讶和震撼。
我拧了眉,心绪疑惑时,按在聂荆伤处的手指不留神地加重了力道,害得他不能忍痛地轻轻哼了一声。
“对不起。”我慌忙移开手指,愧疚道。
可怀中的他依然眼眸紧闭,还是昏沉着不醒。
我将他平放在榻上,仔细检查了他身上所有的伤口。
有些伤痕明显是很久前就存在的,如今已结疤或已褪了疤留下了轻微的浅红印记;此刻威胁他生命的主要有两处伤,一处是背上那支弩箭射入的伤口;还有一处,是缠着纱布、但那纯白颜色又被血迹浸染的胸口。
我呼出一口气,一点点小心地拆开那片已和凝结的血液粘在伤口的纱布。
“聂荆,你忍着!”我口中不放心地叮咛着,手指却突然一扬,身子后退,迅速将纱布扯下。
他低低一声痛呼,我手指一抖。
随手扔开手中的纱布,我赶紧蘸湿一条绢绸擦去他额角的汗珠,口中止不住劝慰:“你忍着些,马上就好了。”
“你身上既有这些伤痕,必不是什么怕死怕疼的人,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无颜冰凉的声音冷不防地在身后响起,语气有点不耐烦,却一下点醒了心慌失措的我。
我咬唇点点头,拿着干净的白纱拭上他的胸口……
那个伤痕既细又长,看起来似是凌厉的剑势所划过,而且从伤口化脓的程度来看,那定是在我和他于金城出发之前就有的。
伤口很深,触及肺叶,难怪他只要一提气或牵动内息就会咳嗽不止。我一边包扎着伤口,一边微微叹了一口气。
胸前情理好后,我抬手擦擦汗,再慢慢地把他身子转过来。
弩箭的伤口在右肩,伤口发黑,显然是毒素蔓延的征兆。
“把烛台拿来。”我展开了银针套,低声吩咐着身后的无颜。
“你不是说治病时不要他人靠在三丈之内?”
无颜话声懒懒,甚至带着打呵欠的倦意和惬意。
“你!”人命关天,他却如此无谓。我正待大怒回头时,眼睛却对上了火光的明亮,燃烧的烛台一分不差地摆在了一旁的宽椅上。
饶是如此,我还是扬手一针刺入了身后人的臂上。
“哇!你……竟如此不知好歹!”无颜夸张地叫了一声,手指捂住被我刺入的地方,满脸皆悻然。
我扬眉弯唇,轻笑道:“你臂上的伤本就从未好过,我这是给你治疗。”
“真的假的?”无颜上挑的凤眸中尽是怀疑的神色。
“半个时辰后就知道了。”我揉揉眉,心里暗笑沉沉,声音却诚恳万分。
数十灼过火的银针刺入聂荆的穴道后,我顺位推宫过血良久,却不见他将毒血吐出。
我咬了唇,眼前这样的情况让我脑中唯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他身上的穴道可能与常人有异,让我无法正确刺入他的穴道。
怎么办?毒血不吐出,流入心脉的话,他会必死无疑。
如今,也只有……
脑中念光一闪,我踟躇了一下,抬眸看了看无颜。
无颜的注意力从臂上的银针转到我脸上:“怎么?”
我尴尬得双手无措,低头小声:“毒出不来。”
“这样……”他低声笑着,沉吟半响,忽地伸指抽出我插入他臂上的银针,垂手利落一划。
“你……”我惊骇,怒道,“你这样会要了他的命!”
“怎会?我是救他。”无颜勾了唇,轻笑惬意,垂眸示意我去看。
我低眸时,入眼只见银针已重重割开伤口,聂荆背上浓黑的血液纵流无忌。
我赶紧拿纱布止血。
抬头,却还见无颜轻松不羁的笑颜。我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他,眼睛对上那双潋滟如秋水的眸子时,心底却陡然生出一种寒气,生平第一次,我开始觉得眼前的二哥是如此陌生。纵是沙场陪伴三年,他的狠,他的冷,他的霸道,他的枭桀,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
无颜一笑,俯腰揽住我,柔软的鼻息扑在我的面颊上:“丫头作甚么要这般看我?”
我挣扎着脱离他的胳膊,淡淡道:“夷光多谢二哥出手。”
言罢,我不再理他,只轻轻用纱布抹去聂荆伤口流出的毒血,直到血液的颜色慢慢转成殷殷鲜红时,我才敷药盖住那道伤口,缠上厚厚的纱布。
无颜的动作快而狠,我的动作轻而柔。
而聂荆,他的面上血色全无,脉搏微弱得似有随时撒手西去的可能。
也是,二哥那针,虽是放了毒血,却是让本就奄奄一息的聂荆伤上加伤,生命更加垂危。
我帮聂荆盖上锦被后,手指紧紧搭在他的脉搏上,一刻也不敢离。
  锦帛留书
无颜静静地站在我身后看着我照顾聂荆,沉默半天后,他终于轻声开口打破了室中近乎窒息的寂静:“聂荆不过才跟了你七日七夜,你待他倒是好得很啊?”
懒懒淡淡的一句,叫人听不出其中的冷暖。
我闻言苦笑一声,轻轻叹息道:“他是为了救我才这样的。”
无颜嗤笑不屑,声凉:“可是那箭本就不是射给你的。”
“你当时在场?”我心中先是一阵惊讶,随即又是一阵恼,站起身瞪向他,“你在场却不出手?”
无颜看着我,长眉斜飞入鬓,神色间毫不以为然:“那些个黑衣人不自量力得很,聂荆和青娘应付得绰绰有余,又何须我动手?”
“绰绰有余?绰绰有余他还受伤?”我的声音不由得高起来,伸指指着榻上的人。
无颜弯唇笑了,潋滟的眸间光芒闪动。这样古怪的眼神,直让人看不出此刻的他到底是得意还是幸灾乐祸。
“我说了,那箭本就不是射给你,你自己既可以避开,是这家伙自己冲上去,二哥不是神人,也是始料未及。”
神人?
世间倒有一人被称作神人。
我闭上眼眸,心中酸涩,刹那笑得有些无奈。
正叹息时,腰间有胳膊轻轻缠过来,带我靠入一个熟悉宽阔的胸膛。
“如今你知道了,那人是不是英雄?”无颜在我耳畔轻声问。
我微微掀了眼帘,心下黯然,只得沉默不言。
他却执意用指扳过我的脸庞看向他,眸光相对时,那细长凤眸间的深邃和专注看得我心神微微一震,随即又移开视线,无辜地盯着他的衣襟处。
“还要北上?”
我抬眸看他。
入目,却见那人漂亮风流的容颜微微发暗。
冰凉的指腹在颚下缓缓移动,肌肤的贴近让我的身子不自觉地僵硬。我侧开脸,去瞧榻上的聂荆,左顾言他:“二哥今夜既看到了所有状况,想必也知是谁欲要聂荆的命了?”
无颜沉声:“夜览。”
我不解:“他怎地会和聂荆有仇?二哥手下淄衣密探遍布天下,万事逃不开你的眼,可知其中缘由?”
无颜沉吟。
我忍不住又回去看他,却见他正垂眸盯着聂荆的面庞,神色间几分疑惑、几分恍惚。
无颜叹道:“其实我今日也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他的样子。如今一看方才知他为何在我面前总戴着面纱了,原来……,”他勾唇一笑,凤眸飞扬,笑容意味深长,“他竟长得与我如此相似。”
“不对,”我笑了笑,回眸瞧着榻上的人,再抬眼看了看无颜,纠正他,“其实并不是很相似。他和你,眉目像七分,面庞只像四分。诈一眼见到他时,我也曾以为他是你;但多看几眼后,就觉出你们的不同了。”
“不同?”
无颜诧异时,也不由得仔细瞄了几眼聂荆,凝眸时,他的眉宇间阴晴变幻不定。
看了半天后,他终于有了结论,倜傥的笑颜浮上面庞,淡然道:“他不及我。”
我闻言好笑得白他一眼,宁可低眸去瞧他口中长得不如他的聂荆。
聂荆此刻的面容很安详,晕黄的烛光照上他的脸,使那苍白的肤色透出一抹倦淡的暖。虽然他的五官的确不及无颜精致,面颊线条也不及无颜完美,但他的脸庞上自有一股男儿坦荡的爽朗与率性,这样的坦荡,竟能衬得他眉宇间那些本该讨人厌的淡漠与疏离有些超脱的动人。
若说无颜是优雅漂亮,那他便是冷酷而又英俊。
我忍不住微微一笑,看似无意道:“如果碰上不知道的人,怕会以为你们是兄弟呢!”
无颜也不反驳,冷冷一哼,舒展的眉又皱在一起。神色有些疑,也骤然有些惊。
我心知他必然猜晓了什么,甚至可能也肯定了什么,但却不一定可道与我知。
“你刚才说这也是你第一次见他,这么说你原本也不熟知他?”我突地想到一个重要问题,扬眉看向无颜时,一脸不解。
无颜摇摇头,眉皱得更深:“是不了解。”
我愣了愣,哑声笑叹:“不了解的人你还敢让他跟着我?……他究竟在你身边做侍卫多久了?你这么一说,我倒似乎还真是从未见过他。”
“六年,”无颜答话时眸光渐渐迷离,似在追思着往事,“若是你见过他那才奇怪,他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连我都摸不透他的行踪。只不过,除了与楚国打仗的那几年外,但凡我遇到危险时,他便会出现。此人虽神秘,但对我却绝对忠心。如今看来,六年前他来找我时,不过也才是个十六七虽的少年,小小年纪却能使出那般厉害的刀法……”
说到着,无颜眸光猛然一凝,低声叹了口气,不再言。
我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
无颜神情不变,只是缄默中,他的目光显得愈发幽深似冰潭。
“那他身上的伤……”我小心翼翼地问出口。
无颜漠然一笑,睨眸望着我,一语不发。隐隐绰绰的月光透过大开的窗扇射上他的脸,照亮了他清寂的目光,似雪的容颜。
“你是怀疑我?”他勾了唇,语气柔缓,却听得我一个寒噤。
我咬了唇,转眸想了又想,倏而,轻声笑道:“如今不怀疑了。”
无颜冷冷一笑,松了胳膊放开我的腰,别过头去,不做声。
我俯腰,手指轻轻按上聂荆的手腕。指下传来了聂荆愈跳愈平稳的脉搏,我在暗暗吃惊他身体恢复速度的同时,长时间悬着的五脏六腑此刻也终于落回原位。
斜眸偷偷瞟了瞟无颜铁青的脸色,我心知刚才的怀疑是自己过份,忍不住伸指扯了扯他的衣袖,讨好笑道:“是夷光说错了,二哥千万不要生气。”
他横了我一眼,眸间冰凉:“不敢。若要生气,我早已被你气死。多不值?”
话语神情虽吓人,却是他惯用的详怒之招。
我放下心来,朝他眨眨眼,转身走去桌边,喝上今夜的第一口茶。
冰凉的茶水沉入肺腑,激得我神思一荡。放下茶杯的瞬间,我才恍然记起一件自己糊涂到现在都忘记去关心的事。
“糟糕,爰姑还在客栈!”话音未落,我已急不可待地想要冲出房门。
无颜却伸臂一把将我拉住,轻描淡写的口吻:“你不必去找了。她已经被人带走了。”
“被人带走?”我惊诧,忙问,“是谁?”
无颜挑挑眉,眸色微闪,脸上却依旧还是那若无其事的模样:“与夜览一起,穿白衣服的。”
我蹙眉,奇怪:“你是说晨郡?”
无颜“啊”了一声,勾唇轻笑,展颜魅惑间神情宛若有悟:“他叫晨郡麽?”笑意深深,不可揣摩。
我不知所以地望着他。
无颜伸手摸摸我的脑袋,笑颜和煦,语气悠然:“丫头不必担心。晨郡和爰姑说了几句话后,是爰姑心甘情愿随他离开的。再说那家伙和夜览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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