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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极品无赖-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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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内不见日光,若没有三餐提醒,根本无从分辨昼夜。
林凤凰从小体弱,不耐风寒。昨夜秋冷暗袭,叫她从梦中冻醒。再加上忧烦郁结于心,自吃过早饭后就开始发烧,依偎在白玉香怀里的一张脸儿红灿灿地似涂满胭脂,倒更显娇艳。
童牛儿眼光尖锐,便在如此暗淡光线下也立时看出异样,蹲身向白玉香道:“林小姐她怎地了?”
白玉香听这一问,将刚刚流尽的泪水重又勾回到眼里,哽咽一声后道:“还能怎地?病了呗。”
童牛儿想着林凤凰向来是被捧在手心里娇生惯养,连寸缕肌肤都是泡在蜜糖里滋润着才长到这大的,何曾受过如此阴暗寒冷的虐待?
一时恨不得将这牢房劈开,把花骨朵般柔软美丽的林凤凰搂抱在怀里就此逃离,远遁天涯海角,叫她在温暖阳光下恣意烂漫才好。
起身呆立片刻,向外面喊道:“去唤军医来。”
牢房门口把守的军士听是童牛儿声音,不敢怠慢,一路小跑着去了。
约盏茶之后走入一名五十几岁的老兵。花白胡须上沾满的油汤汁水还不曾擦干净;口里浓烈酒气只片刻间就将整个牢房遍布。脚下歪斜,目光迷离,显然喝得不少,把提在手里的破烂紫藤药箱晃荡得稀里哗啦地响。
童牛儿懒得看他,将目光转向别处,手指铁栅栏里的林凤凰道:“她病了,与我瞧瞧。”
那名军医低声应个诺,钻入栅栏之中,将林凤凰细瘦的手腕拾起搭过,片刻之后转头向童牛儿露齿一笑,道:“大人,她只是偶感风寒,无甚大碍,一半时死不掉的——”
童牛儿自然知道这军医久在牢营里混迹,对一班犯人的病亡故逝瞧得多了,早不当回事,倒也无心怪他麻木。只冷冷地道:“治好她。”转身欲走。
这军医若在平常清醒时也许还能看开些轻重,奈何此时被酒捉弄,却忘了听人传说的童牛儿本性,竟起身抗声道:“大人,拿什么医她?”
这一句招惹得童牛儿停步,回头道:“你说什么?”
军医仍在酩酊之中,又道:“我没有药物,倒不知拿什么医她,请大人示下。”
童牛儿听得来气,指了军医道:“欺我不知吗?营中月月都拨下买药物的银钱与你,你却全都拿去喝酒。此时倒来问我拿什么医她?”
军医似不忿童牛儿的呵斥,钻出栅栏后分辨道:“大人,似这等犯人死不足惜,一条贱命还不值那药钱,何必医治?叫她自生自灭岂不是好?我以为——”
他自顾着说,却不曾见童牛儿已将两条眉毛竖起,把眼睛眯得只剩一条缝儿在。不等他说完,猛地一蹿向前,飞起脚来当胸踹下。
此处正离那立有铁桩的水池最近。军医被踢入空中,挣扎着落下,“啊”字还未喊完,已经噗通一声跌入飘着蛆虫的臭水之中。
那水池深足一人还多,个儿小些的便要直没至顶才罢休。军医不会水,一口呛下去后立时懵了,只知拼命扑腾,在水面上留下一串串气泡。
有听到声响后冲入的军士和这军医好的想要向前去救,却被童牛儿高声喝止,道:“让他自己爬上来。”
众军士见得他寒如凝铁般的脸孔皆都惧怕,倒没一个有胆色向前的。但片刻之后那军医将臭水喝个饱,自己飘在水面上,还哪爬得上来?
童牛儿见了冷哼一声,道:“不需捞,且报个病亡吧,没药医他。”一边就要向外面走。
众兵士才知传闻不虚,这童牛儿真个比那阴间小鬼还狠三分,都觉得胆下寒冷,脸上跟着变色。
第十三章 娇如女儿花
林凤凰精神虽恍惚,但对身边发生的事情都听得明白。心里虽也恼那军医无情,但她天性善良不泯,怎忍心看那军医因自己而丧命于此?
挣扎着支起身体向童牛儿哀求道:“童大人,他家中也必有妻子儿女,他若死掉,何人关照她们?且饶他这一次吧。”
童牛儿听得林凤凰的声音,心神都为之摇曳。停身转头看她片刻,软下口吻向军士吩咐道:“且将他提出来吧。”
众军士一哄而上,用竹勾将那军医搭上平地。但嫌他恶臭熏人,没有愿意出手救治的,只任他斜卧在那里一口口地呕着腐水,看来命倒无恙。
童牛儿瞧那军医一会儿,向他轻啐一口,然后对身边军士道:“去将甲字大营的军医请来给林家小姐治病,那人我倒信得过。记得用我的饷银买上好的人参鹿茸之类熬好给林家小姐吃。告诉那军医,三日之内林家小姐的病情若不见好转,叫他就也到这池子里自己淹死便了,省得费我力气。”说罢转身大步走出。
牢里众人和一班军士听到此处才知晓童牛儿对林凤凰何等的在意,不禁都在心里长三分记性。
林凤凰得此关怀自觉心下有说不出的温暖,忍不住将头拱在白玉香的怀里,埋下脸庞呜呜咽咽地哭。
白玉香虽觉得童牛儿只因与那军医言语不和,片刻之间就险些草菅一条人命太过狠毒,但见他如此关照林凤凰,也觉得感动,搂定林凤凰陪着一起垂泪。
从上层监牢里出来,童牛儿在院中呆立片刻,掉头走入下层牢房,直到临近关押林水清的拘牢前停步。
林水清只四十几岁年纪,面目清朗,眉眼疏阔,一望而知是个胸中有万千气象的达观君子。虽身陷囹圄,但气节不减,瞑目坐在稻草之中,须发规矩,竟无纤毫尘埃染面;衣衫整洁,竟无一丝褶皱存身。尤其项背挺直,肩臂舒展,神色自若,悲喜不显,没有半分萎顿之象,仍似高居庙堂之上一般,让人一见敬畏。
童牛儿负手远远地看他片刻,轻唤道:“林大人——”林水清缓缓睁目,瞧他一眼,道:“大人有事吗?”
童牛儿趋前几步,浅施一礼,低声道:“我与你家猛公子素有交好。如今这片监院正在我的辖下管治,林大人若有需要尽管吩咐,无不照办。”
林水清淡淡一笑,道:“濒死之人,焉感冒昧?”
童牛儿听他口吻如此淡漠,知其不肯轻信自己,怕以为是东厂套问口实的手段。心里暗叹一声,觉得无奈。
转身欲走,想想又站住,道:“林家猛公子已经逃脱,二位夫人和小姐现在上层监牢内拘押,衣食无忧。从来天不欺善,自会用心照应她们,大人不必挂怀。”
林水清听到这几句,眼光不禁霍然而亮,定定地看着童牛儿。
片刻后敛尽光芒,黯淡下去。向童牛儿微微点一点头,重又合目,鼻息悄动,好似长出一口气来。
但童牛儿知道,他在叹息,只是不想让自己知晓。
转眼数日过去。
这天童牛儿在赛天仙怀中直睡到中午才醒,唤小丫头去买些酒菜吃过,二人亲热一番后倒头又睡。
童牛儿正在梦中与人撕打,还未分出胜负,忽听响起鼓声,就在耳畔不停地擂。
正奇怪时,又听有人唤他:“牛儿大爷,且醒醒,醒醒呵。”
童牛儿睁开双眼,见小丫头手举烛台站在床侧,满脸焦急神色,向他道:“街上来了十几个军爷,正四下找您呢,整条街都要掀翻了。刚在门上敲了半晌,怕就要上来了。”
她刚说完,听门外有人粗声道:“童牛儿童大人在吗?”
童牛儿却不急,先打个哈欠,又揉了片刻眼睛,才懒洋洋地欠身道:“谁呵?怎地惹烦?觉也不让人睡吗?”
外面那人收细声音道:“禀童大人,属下是甲字营骠骑都尉霍震,特奉东厂白虎营四将军方威之命来请童大人回天字牢营。”
童牛儿一惊而起,一边穿衣服,一边吩咐小丫头:“快请霍大哥进来说话——看茶——。”
待走出春香院,才见天早黑透,街上行人已稀。
霍震道:“东厂白虎营的四将军方威到天字牢营寻你,我率人夜巡到那里,正好遇上,怕于你不利,是以请命来寻。你最近又惹下什么祸事了?要不要出去躲躲?”
童牛儿笑着摇头,道:“霍大哥,你不知我升迁了吗?连你的骠骑营都在我的辖治下呢。”
霍震道:“我自然知晓,也因此才担心你。你与东厂的人搅在一起怕早晚要倒霉,他们都是丧门星投生,你还是离他们远些的好。”
童牛儿点头道:“我晓得。”霍震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一番。
童牛儿知他疼惜自己,也不觉烦,一一点头应下。又从怀里掏出二十几两金银递过道:“给娘买些爱吃的。”
霍震推辞不受,道:“你前些日给的还未花完呢。”
童牛儿却不依,一力坚持。霍震见他真心,无奈只得收入囊中。临了邀童牛儿来日到家中做客,然后与他挥手而别。
童牛儿策马加鞭,飞奔进天字牢营的大门。
守门军士禀告道:“方威方大人在押营房正厅相侯。”
童牛儿哦过一声,将马匹交与他,缓步向押营房走去。
推门走入正厅,见其中十分宽敞。地上铺着方正青石,左右各开菱花大窗。窗下对放紫檀木椅和茶几,上蒙湘绣丝巾,显得华贵。盈门高悬一块罗青雕花大匾,上书‘皇恩浩荡’四个大楷,童牛儿每次见了都要在心里骂个“屁”字。
十几盏白沙做衣的栲栳大灯笼架在桦榴木架上,将偌大厅堂照得雪亮。
此时里面只二人对坐。
左手这人一袭黑衣,发梳短髻,银簪别着。脸色也黑,眉眼整齐。怀中抱着一条红缨灿烂的银戟,正是四将军方威。
右手那人约二十岁左右,肤白如脂,眉不曾描却黑如弯黛,眼不曾画却炯似明月。白齿朱唇,颊染桃红,灿若朝霞。秀发也梳在头顶,翠玉簪子别着,身穿一袭白色锦丝长袍,显得十分精神。
童牛儿见她从上至下竟无一丝胭脂气,不禁一怔。待看清她胸前鼓鼓,已知是个雌儿。
只是她眉宇间的刚毅神情太重,竟掩去天生丽色。端详一番,才发觉她实在可算个美人,但是和林凤凰、白玉香是截然不同的一种。
少女见他死盯着自己看个没完,面现愠色,将脸转向一边。
方威见了哈哈大笑,道:“童兄弟,我来介绍,这位是我五弟,人称五将军,姓银,闺名若雪。若雪,这位就是救下我一命的童牛儿兄弟。”
银若雪缓缓将脸转过,神色高傲地看向童牛儿,不说一句言语,那表情和看着在地上爬着的什么差不多。
童牛儿最耐不得别人如此对他,在心里暗骂道:“臭妮子,狂傲甚么?看得机会小爷消遣你。”
见她腰间果然系有和方威一样的金龙银丝大带,也自惊讶,想不出凭她小小年纪有什么出奇能为,竟得位列五龙将军之中。
方威看出他脸上疑色,道:“童兄弟,我五弟你可要小心伺候,她乃是东厂督主雷公公的掌上明珠。你若将她惹恼,不但官职不保,便是性命怕也堪忧。”
童牛儿听得奇怪,都说这雷公公是自小净身入宫的太监,怎会有女儿呢?
心虽作如此想,身体却不敢偷闲,忙上前打千行礼道:“五将军好,小的给五将军见礼。”待抬起头来时,脸上已经带了笑意。
他这笑容只在皮里肉外,怎样看都不老实,男人见了嫌烦,女人见了却大都喜欢。
童牛儿久在青楼之中混迹,最擅和女人打交道,自然知晓如何哄慰这位五将军。
银若雪出身虽然高贵,也只是未经风月的少女,怎抵挡得了?忍不住将嘴角翘起,略点一点头。
方威拉童牛儿坐下后道:“我和五弟奉雷公公之命特来此潜伏,旨在捉拿钦犯林猛,料想他今夜必来此解救他父母等人。此事你知就好,千万不可走漏消息。”
童牛儿心中猛地一紧,暗道:“林猛怎地不小心?这大事情却叫东厂的人查知,岂不是自己向火里跳么?”
想着该给他报个讯息,可不知他落脚何处,这讯却向哪里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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