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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支了身子颤声道:“大爷,老奴混做个妈妈,也只为讨口饭吃。我可是一直把良心放正,这多年不曾害过一个人,不曾贪过一文小利——”
她话未说完,后面已踏过一只两尺多长的大脚,正踩在她背上。
何妈妈身体虽丰腴,但这多年沁yin在声色之中,早把里外都糟蹋得如裹着一张人皮的腐肉,软如泥捏一般,那经得起如此大力的踩?立时摊塌下去,伏在地上只能喘得出气,却吸不进气,把一张肥嘟嘟的胖脸涨得通红。
林猛见她怕扛熬不过,向朱大哥摆一摆手。朱大哥嘿地笑一声,抬脚后撤。
何妈妈缓了半晌,才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鸡啼,之后眼泪鼻涕齐下,泣道:“我——虽也害过人——贪过财——可没法子呵——似我这样人——若不如此——又怎活得下去?——”
林猛摆手止住她的絮叨,道:“你以前害过谁我不管,可今需应我,有两个人不能害,不然我便让他一脚把你踩死。”
何妈妈听得糊涂,道:“哪两个?”林猛道:“林凤凰和白玉香。”
何妈妈这才恍然,轻哦一声,道:“这两个人是东厂的童大人所护佑,我本不敢惹。今日您又如此,我——我自然更不敢——”
林猛不待她说完,截住她话道:“别人如何我不管,你需答应我。她俩个便倒一根毫毛,我也决不放过你,知道吗?”
何妈妈如何敢不应?把好话说下一箩筐,林猛才命朱大哥将她重又拎回车中,送入城里,扔在春香院的后街上。
但童牛儿和林猛却都将何妈妈估错。
他们原想先用这样手段吓住何妈妈,然后叫她寻机会配合着将林凤凰和白玉香救出春香院;便不能够,也能叫她止息了窥探的心思和计算,让林凤凰和白玉香在春香院里呆的太平些。
但这妇人虽老弱,可久在风月场这无情地中混迹,如一辈子活在枯骨遍野,鬼怪出没的乱坟岗中,早锻炼出一副虎狼肝胆和一挂蛇蝎心肠,不然又岂能苟活到今日?
且她自林凤凰和白玉香入春香院那日起,就得银若雪叮嘱,要她留意二女动静,若有变故,提早禀报。是以不论童牛儿如何照顾二女,或二女与院中何人稍有来往,银若雪都了如指掌,不差分毫。
何妈妈之所以如此,是因她早在心里掂量过童牛儿和林猛等人的份量。以为这些人面上虽装得凶恶,毕竟是伏在草中的小虫罢了;真正卧在山梁上,吃人不吐骨头的猛兽乃是东厂的锦衣卫。
两者的区别在于:童牛儿等人要杀自己还需暗里下手;而东厂却可在光天白日下明着行凶,还不落一点怨恨,似这等凶顽自己怎惹得起?
是以她只回到春香院不过两个时辰,一封写下详细内容的信函便已递入银若雪的手中。
此时已敲初更,银若雪刚刚梳洗完毕,正要准备睡下。
待看过何妈妈字迹歪扭,错漏百出的信后,不禁喜得将手轻拍,精神立振。
她在半月前曾得其父雷怒海授意,要她留心童牛儿行踪,最好能从他身上寻出林猛下落,好借林猛搬倒如今处处与东厂作对,时时和雷怒海为难的兵部尚书黄坚。
银若雪自从知道自己怀下童牛儿的孩儿后,心里已不做二想,只一味思量着嫁与童牛儿后如何与他和谐生活。
但童牛儿出身太过卑贱,如今虽官封三品,可毕竟功不曾立,业不曾建,难叫人赞他。若令人服,唯有立下奇功这一径。
如能自他身上抓住林猛这名在逃钦犯,借机搬倒黄坚,不但可叫爹爹欢喜,童牛儿也有了在人前吹嘘的本钱。
她一心想着自己的一厢情愿。却忘了她的相公是怎样本色,岂肯被她如此安排?
第六十四章 怎堪被情困
银若雪自与林猛相斗以来次次皆败。尤以天字牢营那一役最惨,叫十数名锦衣卫殒命,银若雪也受下折臂之伤。令雷怒海好不震怒,以为减损了东厂的威名。
虽不曾责骂女儿,但从对方威等人的处罚之重亦叫银若雪心下惴惴。是以她一直有气暗憋,想着早晚要将林猛擒下,把爹爹的颜面挣回来,也叫众人知她这个五龙将军不是白吃素食的。
同时她于这数次惨败之后看清林猛非是易与之辈,需小心对付才是。
她却不知一直与她明来暗往相斗的并不只是林猛,而是童牛儿。
童牛儿与她相伴时久,对其所思所想自然了如指掌。胜她本在意料之中,没有意外。
银若雪想着此次机遇难得,需好好把握,力求大胜。是以左手支腮,右手捉笔,转着眼珠思谋了好一会,这才分别给大哥杜天横、二哥申宁、三哥董霸写下书信,唤身边机警之人送出。
然后叫仆妇为她披挂整齐,下了绣楼,提金枪飞身上马。
待赶到京城西门时,见东厂五营除去方威的白虎营外,都已聚集整齐,提缰待命。
城门守卫见得雷公公的亲笔手谕,不敢怠慢,忙打开城门。
四营锦衣卫旋风般冲出城去,在一挂双马驾辕的马车引领下径向林猛所居的小王庄奔去。
此时童牛儿正在春香院自己房中将那卷《通明拳经》摊在榻上费力翻看,不曾留意到何妈妈今夜没有穿花拂柳般行走在姑娘和客人之间;也不曾发现有一辆马车在楼前悄停,俟何妈妈钻入其中便飞也似地赶去了。
何妈妈人老心奸,在朱大哥送她回转京城的路上将何处折转,何处直行,何处过桥,何处涉溪皆记得清清楚楚。
她久居此间,对地理状况本就熟悉。此时虽是逆行,却也计算得不差分毫。坐在车中指挥车夫左兜右转,两个多时辰后已入小王庄中。而她叫停之地距林猛所居宅院不过四、五丈远。
银若雪见马车停在一扇破烂柴扉之前,已觉不对,向何妈妈道:“是这一家?”何妈妈摇头道:“不是,但就在这左近。”
银若雪挥金枪命众锦衣卫肃静埋伏,自己与杜天横、申宁、董霸商量。
其实这小王庄中约有百十几户人家,多是赤贫。阔大院落只有三座,余下皆藏不住人。杜天横分派众人将这三座宅院围下,然后叫点起火把灯笼,挨户搜查。
一时间人喊马嘶,鸡飞狗吠,喧闹顿起,将睡在屋中的林猛惊醒。
待向窗外望时,见院子的大门已被冲开,数百名身穿大红飞鱼服的锦衣卫捉刀抓剑,提弩张弓,已在院中蓄势以待;银若雪与杜天横、申宁、董霸三人并肩而立。
林猛见得四条金龙银丝大带,已知所来者谁,暗道不妙。
林猛先就想到:锦衣卫怎会寻到这里?莫不是童牛儿因要娶下银若雪,贪得荣华富贵,将我出卖了吗?用眼睛在人群中搜寻一圈,却不见他身影。
转念又觉不应该。童牛儿人虽无赖,但一直见似是个极义气的男儿,岂会做出卖友求荣之事?
可若不是他,自己从来都深居简出,丝毫痕迹也不曾给东厂的锦衣卫留下,他们怎么可能查到这里?如此想来必就是他。
他若肯将我出卖,在春香院的妹妹和玉香岂不也要临危受辱?
林猛愈想愈怕,额颊慢慢渗出冷汗来。
他本是不惧生死的性格,却受不得亲人遭难,立时将双眼瞪到眦裂,内里漫灌鲜血。把手中双剑一震,挥舞着便向外冲。
此时院中只剩下随他左右的二十几名死士在,朱大哥和石佛侠姜楚因护送霍氏姐弟去剑阁藏身,带了百十余人傍晚上路,侥幸逃过一劫。
院里众人见锦衣卫四下包围过来,已无路可退,激起同仇之忾,各摆兵器高喊着扑上,和众锦衣卫打在一起。
他们本都是马上的战将,若论舞大刀、开硬弓可以一顶十,但若比小巧能为与锦衣卫相差却远。是以虽死力相拼,奈何寡难敌众。不过一炷香左右便或被诛杀,或被擒下,只有林猛与青龙营营使申宁打得激烈。
申宁原是五台山玉泉寺出家的方外僧人。
玉泉寺寺虽不大,却藏有龙虎。当家主持僧人法号戒痴,是一名隐居世外的顶尖武学高手,尤擅使三尖两刃刀。
申宁自十岁入寺,追随其左右十五、六年,将他能为学到大半,却已够用。
待下了五台山,巧遇雷怒海,得入东厂之后,全凭自己实力一步一步走上青龙营营主之位。是以林猛与他刚一接手便暗吃一惊,以为胜之艰难。
但申宁百般皆好,唯一样欠缺,就是心地太过实在,心思不够圆滑。于武学则过于拘泥招数,不知融会贯通。
林猛何等机灵,斗过几招后已瞧出他软弱所在,有意相欺,双剑尽使虚势骗他。但申宁功底扎实,应变也快,二人各仗所长才打到此时,仍难分胜负。
银若雪在侧早瞧着林猛有气,只是碍于二哥颜面不愿出手擒他。
但见二人久斗不下,心中焦躁,看林猛正退下一步躲闪申宁斜划而至的三尖两刃刀,便倏然向前一窜,挥金枪猛扫。
林猛正全心对付申宁,未料她有如此阴狠的一招,哪躲得开?正中双腿腿弯,向前一扑,跌倒在地,双剑扔出丈远。
欲待抬头时,觉后背已有一尖锐之物顶在脊梁上。听一个雌儿娇脆声音高喝道:“绑。”
童牛儿这一夜睡得好不郁闷,接连噩梦一次次将他搅扰得失声而呼,把隔壁的林凤凰和白玉香都惊醒。
林凤凰拉白玉香欲过来看。白玉香却笑着推辞道:“你一个人去就好,何必扯上我?我可是有主之花,更深夜暗时偷入男子睡房,若叫你哥哥知晓岂能饶我?你去却无妨,任谁也不会伤心难过,你俩个还乐得逍遥,岂不是快事?”
林凤凰知她看自己因与童牛儿纠结不清而太过痛苦,是以在为自己寻找机会,心中不禁感激。
但却瞪她一眼,口中硬气道:“去就去,你以为我不敢吗?”
白玉香看她走到门口,嘴角噙笑在后道:“莫把贞洁也送与人家,小心把买卖做得亏了。”
林凤凰将手扶在门框上,轻叹一声,道:“我倒想,只怕人家不要。”
待秉烛来在童牛儿床前,见他额颊之上满是汗水。双眼虽闭,牙齿却咬得咯嘣嘣响,似在梦中与人拼命,甚觉疼惜。将烛台放在小几上,绞来帛巾为他轻轻擦拭。
林凤凰本是多情之女,对童牛儿爱而不可得。这般情景最折磨人不过,如热铁入怀,叫烙印深刻,不能自已。
童牛儿一惊而醒,恍惚见面前有一个倩影在昏黄烛光中朦胧,忍不住抓了她手惊道:“天仙救我。”
这一声喊却叫林凤凰的心猛地收紧,似被狠狠地攥了一把,泛起隐隐的疼。但口中仍安慰道:“不怕呵,我在这里。”
童牛儿端详她片刻,才看清是林凤凰。轻啊一声,长吐一口气,道:“你怎地在这里?”
林凤凰毕竟是黄花处子,听他如此问,颊上生热,道:“这一夜你叫得好凶,我怕你有事,过来瞧。你——你好些吗?”
童牛儿觉得胸间闷恶难当,似有一口冤气憋在那里吐不出来,只想大哭一场才觉痛快。
他从小独自挣扎长大,受尽人世间的困顿折磨、危险恫吓,早养成暗夜咬牙、心里发狠的癖性。
虽将事事都计较得精细,但也正因多行阴狠之事,是以食也难得香甜,睡也不够安眠,常受噩梦侵扰。
以前赛天仙在时他喜怒不隐,必抱了她大哭一场才觉得痛快。
赛天仙似他一样,也是从寒冰锐雪中滚爬过来的,和他有着一样不堪的委屈,也最懂得其中滋味。自然对他极尽温柔,给予安慰。
如今伊人已经不在,童牛儿只能将冤气憋屈在胸里。
他在林凤凰面前觉得手脚被束,怎样也自在不起来。沉声半晌,摆手道:“我没事,你回去睡吧。”林凤凰听他如此冷淡相拒,一时怔住,倒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实此时最是关键。林凤凰若肯摒弃少女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