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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马车向温家的大门口赶去,到达与白玉石狮平行的位置,就被侍卫拦住了。马车停下来,车夫不说话,车里也没动静,门人知道是体面人,赶紧迎上来。
“敢问贵人是哪家府上的?可是要见我家主子?”
马车里传来一声轻笑,车帘慢慢掀开,一个妆容精致、锦衣华服、珠环翠绕的女子现于人前。门人看到女子,顿时瞪大眼睛,笑容也变得很古怪。
“玲、玲珠?呵呵,不不不,现在应该称玲姨娘。”
门人上下打量玲珠,眼底流露出艳羡,隐含着嫉妒,脸上的笑容不由自主就变得谄媚了。玲珠现在是平北侯府领朝廷俸禄的妾室,月钱很多不说,关键是这份体面难得。同是奴才,人家混得又体面又风光,能不让他们眼红吗?
温玉娥嫁到平北侯府做平妻,一共陪嫁了四个大丫头,模样灵性都是府里拔尖的,就为固宠之用。两个丫头陪嫁过去没多长时间就被杖毙了,碧珠生下孩子,也被温家弄死了。玲珠在平北侯府站住了脚,谁都知道她出卖了温玉娥。
玲珠扶着丫头的手,摆出贵妇的神态,笑一笑,说:“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王叔,你也是府里几十年的老人了,怎么做起门人来了?”
“我们是贱人贱命,造化浅,哪比得上玲姨娘的福气?”门人用拈酸不屑的语气掩示羡慕嫉妒恨,又问:“玲姨娘到老主子家来,有何贵干?”
“我来跟太太奶奶们讨几份卖身契,你也知道,我父母在温顺侯府当差时,和张伯、李伯他们私交都不错。他们两家子人在府里没正经差事,也不入主子们的眼,就求了我父母,想出去,正好我们府里用人,我就想到他们了。”
“张伯、李伯可都是管事呀?还没正经差事,要象我就不成人了。”
玲珠笑了笑,低声说:“我们府里自然有好差事等着他们,要不我怎么会腆着脸来替他们讨卖身契呢,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这件事暂时不能传开。”
不传开才怪呢,玲珠这么说,就是想要相反的结果,让别人都知道张伯、李伯和她有联系。这两家子都是温顺侯府的老人,铁杆奴才,亏心事做得可不少。
门人见玲珠很有气势,陪笑说:“我去给通报,以后有好事别忘了我。”
“不用通报,我又不是外人,府里哪条路我不认识?”玲珠拿出一个五钱重的金锞子塞到门人手里,“劳烦王叔跟管事嬷嬷说一声,让她们带路就行。”
门人见玲珠出手这么大方,顿时双眼放光,“好好好,你跟我一起去。”
玲珠招了招手,临风、临霜、临雨和临雪四个丫头侍候在玲珠身帝,又五六个爽利精壮的婆子跟上来。门人见这么多人都要进去,心中生疑,看到丫头婆子对玲珠毕恭毕敬,又捏着捏袖袋里的金子,没多问,就到门口找管事婆子了。
进到大门里面,门人跟管事婆子说明情况。管事婆子都认识玲珠,也知道她混得不错,又见她穿金戴银,丫头婆子前呼后拥,都眼红不已。玲珠一人赏了她们一个两钱重的金锞子,她们很高兴,也没多问,就带玲珠等人去了内院。
明珏见玲珠带人进去了,叫来玲珠的父母兄弟吩咐一番。玲珠的家人对温顺侯府很熟悉,指引一些武功高引强的护卫从侧门、角门、后门混进了温顺侯府。
接到温顺侯府内发出的暗号,知道玲珠等人都准备就绪了,明珏松了一口气,又吩咐随从分散在温顺侯府四周,准备接应,也方便应付突发情况。
“夫人,时辰到了。”
“再等一下,侯爷还没传来消息。”
明珏注视着皇城的方向,神色淡定,萧怀逸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件事就一定能成。此举关系重大,肯定会闹出人命,她不在乎,想报仇就不考虑那么多了。
今天是大朝日,需要讨论的国家大事很多,皇族贵胄、王公大臣凡有品阶和封号的都要上朝听政,普通官员七品以上者也要到大殿门外听侯议事。
卯时正刻,几件国家大事商议结束,有了定论,照例休息了一会儿,君臣排泄喝茶之后,回到金殿上,启明帝让太监宣布有事快奏、无事退朝。
萧怀逸捧着奏折上前施礼,说:“启奏皇上,臣有家事请皇上圣断。”
众人听说萧怀逸请启明帝裁夺,就知道是关系家族的大事,都支起耳朵听着。
“萧卿有何事?直说无妨。”
“臣庶长女嫁与温顺侯庶出重孙为妻,饱受温家虐待,温顺侯庶出重孙宠妾灭妻,人伦丧尽,请皇上准许臣救女儿出火坑,并圣裁臣与温家义绝。”
启明帝正喝药膳茶,听到萧怀逸的话,半杯茶全让龙袍喝了。萧怀逸要与温家义绝,就代表萧家和温家及五皇子一派要处于对立派,甚至仇敌了。这不只是两大家族的私事,更跟朝廷正事息息相关,对朝局影响很大。
众人听到萧怀逸的话,明白其中的厉害,都因惊诧而陷入沉默,继而唏嘘感慨、窃窃私语。臣工之中,知道温家虐待敏维的人很多,见萧怀逸神色坚定,要跟温家较真,有人为温家捏把汗,也有人幸灾乐祸看热闹。
温家和五皇子一派听到萧怀逸的话,他们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都震惊了。萧怀逸手握重兵,是皇子们争相拉拢的对象,与温家义绝,就等于与五皇子划为两派了。事关重大,五皇子急得直搓手,支持他的臣子也急了眼。
温显宗听到萧怀逸的话,心中一阵狂跳,温祥熙宠妾灭妻、虐待敏维的事他早有耳闻。只不过他因温玉娥之事跟萧怀逸憋了一口气,并没有多管,而是听之任之。因到萧怀逸要跟温家义绝,他知道这代表什么,心好像被人捏住一般。
启明帝收拾好龙袍,应付着笑了几声,说:“萧卿,这确实是件大事,你……”
“臣斟酌许久,此意已绝,请皇上圣断,这是臣的奏折。”萧怀逸把奏折呈上后,又说:“温顺侯府不只欺臣的女儿,也曾欺臣的妻子,请皇上过目。”
太监递过折子,启明帝翻开看了一遍,眉头不由皱紧。如折子上所列之事属实,温显宗虽说没犯国法,却家规人道难容,谁也保不住他了。
“萧卿,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萧怀逸冲殿外打了手势,很坚定地说:“请皇上圣断臣与温家义绝。”
启明帝很为难,萧家与温家义绝,不只是两大家族的事,也会影响到家国大事。尤其现在他心里有另一番思虑,需要维持重臣之间表面的和气。
“这……”
“臣意义绝,请皇上圣断。”
启明帝沉默片刻,问:“温卿,你有何话说?”
温显宗脸色很难看,这几年,温家和五皇子一派一直苦心拉拢萧怀逸,不惜搭上他看重的两个孙女,却没给温家带来任何利益,而让温家丑闻不断。今日萧怀逸又在大殿上提出与温家义绝,几年心血灌入臭水沟,他也难以下台。
“臣的重孙一向守礼知法,不会宠妾灭妻,请皇上圣断。”
“你自己看吧!”启明帝把奏折扔给温显宗,脸色不由沉郁。
温显宗看到奏折,顿时脸色大变,折子上不只写明温家虐待敏维,连当年他伙同妻子害死丹娘、玉瑶,还扬言让明珏为妓的事也写到了折子上。
温祥熙宠妾灭妻,就是皇上和众臣子知道,因是内院之事,他也能推得一干二净。可明珏的事不同,这是他几十年的恨怨心结,是扎在他里的一颗重钉。
“诬陷,这纯粹是诬陷,请皇上……”
众人见温显宗变了脸,连身体都透出恐惧和愤恨,就知道折子上所写之事很重要。有人知道温显宗和明珏关系,正好兴致勃勃看热闹。
萧怀逸接到殿外的信号,知道外面已经准备好了,冲启明帝施礼,说:“臣事必温家义绝,请皇上圣断,如皇上和诸位不信,不防到温家看看臣女的处境。”
“这……”启明帝关心这场闹剧的结果,并不看重过程,听萧怀逸提出要到温家去看,他忖度片刻,让五、六、七、八皇子和几位重臣去看。
“臣务必要与温家义绝,还请皇上准奏。”萧怀逸面色沉着、语气坚定。
启明帝支吾几句,说:“还是去看看,温卿说你诬陷,你……呵呵。”
“温顺侯府欺臣女、侮臣妻,臣自有人证物证。”
温显宗无话可说,身体不由颤抖,心里涌动浓重的惊惶和悲哀,好像濒临末世一样。他事先毫不知情,来不及伪装,突然有人去看,岂不让人看到敏维的真实处境?明珏之事若是传开,他声名不保,还会影响温氏一族和五皇子。
启明帝让人去看,却把萧怀逸和温显宗连同追随他们的臣子都留下了。去看的人除了五皇子,都不属于萧温两家任何一派,能尽保公正。
……
明珏接到萧怀逸让人发出的信号,叫过丫头,吩咐几句。丫头给排在最后面的两辆车传话,车夫得令,把马车向温顺侯府正门赶去。
马车到了温顺侯府门口,被侍卫拦住,门人迎上来询问。跟车的丫头婆子上前伺候车里人下车,原来是洛老太太、许氏、康氏和洛家几个姨娘。
洛老太太来温顺侯府的理由很简单,因梦到先人,前来祭祖。门人隐约听说府里有这么一位老姑太太,却不敢认,忙去叫年长的管事婆子。
因玉瑶之事,洛老太太与温家断绝关系,迄今有二十年了,她也二十年没登过温顺侯府的门了。今天回来,也是来跟温显宗夫妇算总账的。
管事婆子知道洛老太太和温家的关系,也知道洛家败了,对洛老太太来访并不热情。出来之后,看到洛老太太等人衣饰光鲜、气势十足,马上换了一张笑脸。
洛老太太冷哼一声,说:“叫黄氏那贱人出来,我要问她是怎么侍奉祖宗的。”
“这……”
“还不快去。”许氏高呵一声,顺手丢给管事婆子几个银锞子。
管事婆子接到银子,马上换了一副嘴脸,“老姑太太稍等,老奴这就去传话。”
听说洛老太太回家祭祖,温顺侯夫人不敢阻拦,但她不会亲自去接,她让一个庶子的媳妇到门外迎接洛老太太,以此表示对洛老太太的怠慢和不欢迎。
洛老太太并不介意,明珏请她来,就是要以足够的理由进温顺侯府的大门,里应外合,在温顺侯府大闹一场,接回敏维,并出一口恶气。
明珏见洛老太太等人进了温顺侯府的大门,冷哼一声,吩咐丫头做准备。过了大约一刻钟,她让丫头递上淑仪夫人的玉牌,要到温顺侯府去看女儿。
门人很奇怪,现在辰时未到,接连来了三帮客人,一帮比一帮牛气。
温顺侯夫人看到明珏的玉牌,妒火中烧、气恼不愤。她一向看得并苦心培养的孙女被囚禁在平北侯府,生不如死,而明珏却风光如意,这足以令她咬碎满口牙。明珏今日登门是要看敏维,她清楚敏维的处境,这又令她措手不及。
比她品阶高几级的淑仪夫人到了门口,她不敢拒之门外,又不想屈尊,就让温顺侯世子夫人去迎接明珏,紧接着又吩咐可靠之人去照应敏维。
因温玉娥之事,温顺侯世子夫人怨恨明珏,见到明珏脸色很难看。应付见礼之后,她一句话也不说,远远走在前面,带明珏主仆往温顺侯夫人居住的正院走去。明珏要先看敏维,她冷言拒绝,并提醒明珏客随主便。
明珏讥诮冷笑,到了连接内外院的长廊,明珏见四下无人,给丫头使了眼色。
一盒迷香洒来,跟随温顺侯世子夫人的仆人倒下了大半,剩余的人也感到骨酥筋软,不能动弹了。温顺侯世子夫人大吃一惊,刚要说话,一把剑架到她的脖子上。没被迷香所制的丫头婆子见状,不敢出声,也不敢动弹了。
“你要干什么?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