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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事，令在场的人大大地诧异，他屏住了自己的呼吸，手指指向某个方向，那里站着年轻的朱诺女祭司——克劳狄亚。
占卜仪式尚在进行中，特尔提拉就已经坐不住，急匆匆地赶往侄子家里。波佩亚虽然一向不受姑妈的喜欢，还是把她当作了不起的贵客，极其有礼貌地加以招待。特尔提拉也不同她说话，冷冰冰地坐了一会儿，等着克劳狄亚回来。
克劳狄亚发现她的姑妈脸色不对，隐瞒了祭祀的消息，果然特尔提拉开始抱怨了：“克劳狄亚，你听说了这可笑的消息了吗？屋大维那个小子，居然想跟我们家结亲，安东尼还答应了。这象什么话！这真是太岂有此理！难道他以为凭着那点小小的伎俩就一步登天吗？朱庇特啊，克劳狄家族高贵的血统就要这样被玷污吗？”
“姑妈，他是凯撒的养子，是朱利亚家族的领袖。你为什么老跟他过不去呢？”波佩亚忍不住为屋大维说了句好话。
“住口，你跟他，都是一路货色。一个是面包商的女儿，一个是康帕尼亚土农民的后代。”特尔提拉气得浑身发抖，张口就教训波佩亚。
“还是个放债人的孙子，这一点你好像忘记说了。”
波佩亚吃惊着看着克劳狄亚，她从未见过克劳狄亚这样讽刺人。
特尔提拉愣了愣，然后说道：“听我说，克劳狄亚，我们必须澄清这荒唐到极点的谣言，无论是维尼亚，也许回换成你，都不会嫁给他。”
“既然您认为是谣言，我们也无需澄清什么。”克劳狄亚说完，一扭头，就往自己的套房里走。
波佩亚只好在一边赔笑，被特尔提拉这么一闹，全家人都知道，维尼亚要嫁给屋大维了。
西塞莉亚窜到克劳狄亚面前，用小小的手捧着她的脸：“克劳狄亚，你千万千万不要伤心……”
她乏力地对小女孩笑了笑，没有说话。怎么可能不伤心呢？她的心思早已公诸于世，结果他要娶的居然是她的妹妹，这让她情何以堪。她想不通，为什么安东尼会做那样的安排？她多么希望这真的像特尔提拉说的，那是谣言。
还是她根本把局势想的太简单？屋大维、维尼亚、克劳狄家族、共和派、德基姆斯、内战，突然她想到什么！
她伸手摸着自己脖子上的戒指，想起了屋大维的话，“记住，你不能嫁给别人”。她在心中轻呼，我当然不会嫁给别人，可是，你真的能够娶我吗？
波佩亚走进来，想说一些安慰的话：“克劳狄亚，你不要担心，屋大维不想做的事情，没人能强迫他。”
克劳狄亚有些恍然地看着她。
“你知道的，我和他是一起长大的，也算有些交情。他从小就很固执……”波佩亚侃侃地谈起了往事。
“你爱过他吗？”
波佩亚看着她的表情笑起来：“不，我不爱他。我承认他是一个好伙伴，当然这仅限于天气晴朗，他不必窝在家里考虑政治哲学的时候。事实上，我很怕他，他永远不会像你哥哥那样随和可亲，让人毫无压力。那种严肃的气质，本就是把他与众人隔开的。我曾经想过如果嫁给这样位高权重的人，结果不寒而栗。”
“但是你就不同了，”波佩亚拍着克劳狄亚的肩，继续说道：“他非常爱你，你也爱他！你的温柔和美貌可以使他看不上去不那么顽固，全罗马恐怕只有你有勇气接纳他。”
“你怎么知道的？”波佩亚的话让克劳狄亚的心情好了几分。
“因为处境相似的人可以彼此感应心里所想。”她的笑容高深莫测，“你跟他结婚，并不触犯法律或者正义的原则，那些人爱嘲笑爱挑刺，就随他们去。世界上多得是通情达理的人，我相信绝大多数会赞同你们的。”
克劳狄亚终于明白，波佩亚是如何顶住那么多嘲讽与指责了。
“西塞莉亚，为我们读一首诗，好吗？”波佩亚召唤着拿着书卷的小女孩。
她读的是《伊利亚特》的一段，美人海伦出场的场景【注3】：
普里阿摩斯已在城上，
身边围聚着潘苏斯、苏摩伊忒斯，
朗波斯、克鲁提俄斯和希开塔昂，阿瑞斯的伴从，
还有乌卡勒工和安忒诺耳，两位思路清晰的谋士。
他们端坐在斯卡亚门上方的城面，这些民众尊敬的长者，
由于上了年纪，已不再浴血疆场，但仍然雄辩滔滔，
谈吐清明透亮，犹如停栖树枝。
鼓翼绿林的夏蝉，抑扬顿挫的叫声远近传闻。
就像这样，特洛伊人老一辈的首领坐谈城楼。
他们看到海伦，正沿着城墙走来，
便压低声音，交换起长了翅膀的话语：
“好一位标致的美人！难怪，为了她，
特洛伊人和胫甲坚固的阿开亚人经年奋战，
含辛茹苦——谁能责备他们呢？
她的长相就像不死的女神，简直像极了！
但是，尽管貌似天仙，
还是让她登船离去吧，不要把她留下，
给我们和我们的子孙都带来痛苦！”
“西塞莉亚，你的朗读又有进步了。”波佩亚称赞道：“亲爱的，斯巴达有海伦，罗马有克劳狄亚。”
可是，她不是美发的海伦，屋大维也不是啸吼战场的墨涅拉俄斯。罗马不需要一个新的海伦，而需要带来和平的弥涅瓦【注4】。
Chapter48 预料之外
日子又平平淡淡地过了几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作为克劳狄家族的领袖，阿比乌斯同时收到两封来信，邀请他去穆提纳，于是他迫不及待地把妹妹叫进了自己的起居室。
“哦，亲爱的哥哥，你有什么地理问题要和我探讨吗？”克劳狄亚抱着一块书版，和蔼地对他微笑。
“不是的，克劳狄亚。”阿比乌斯示意她走得近一点，面带愧疚对她说：“一晃眼你都这么大了，可以承担责任了。我还以为你一直我的小女孩……”
“我永远是你的小女孩。”克劳狄亚把头靠在他的胸前，轻轻说道：“阿比乌斯，是不是又有什么棘手的事？”
阿比乌斯搂着她坐下来， “看看这两封信。”
几乎一模一样的大红羊皮卷，唯一不同之处在于印章，一个是威武的狮子【注1】，来自安东尼；一个是亚历山大的头像，这是屋大维本人的标记。
“你看到了吧，安东尼让我把维尼亚嫁给屋大维，而屋大维则私下写信给我，看他的用词，他非要娶你不可。” 阿比乌斯站起身踱来踱去，“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信心，提出这样的要求？以为我们家非要把你嫁给他。”
“难道事实不是这样吗？”克劳狄亚轻松的笑着，“阿比乌斯，我想这就是你苦恼的原因。他们两个人，无论哪一个你谁也开罪不起。”
面对妹妹的一针见血，阿比乌斯扬起眉毛，“看来你已经打定主意，非嫁给他不可了？”
“我并没有这样说。”克劳狄亚巧妙地回答：“你也说了，我要学会承担责任，为了家族地位在政治生活中不断提升，我必须嫁给那些家族认为应该嫁的人，为家族的生存而不惜牺牲自己。是不是这样？”
“当然是这样，但是你不一样……”阿比乌斯的神色半是严肃半是忧虑。
“有什么不一样！”克劳狄亚说道，“阿比乌斯，我们的家族几百年兴盛不衰，这其中又有多少牺牲与辛酸。然而自从父亲出了意外，克劳狄家族依然尊贵富有，但是政治影响力已经大不如前，你却不甘心屈居人下，一心想要恢复祖先的光荣。所以，你才不顾普瑞玛姐姐的反对，非要让她再嫁给塞克斯图斯·庞培；你明知道布鲁图不爱塞克达姐姐，定然要促成他们的婚事，让塞克达姐姐痛苦一生……【注2】”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哥哥，你娶波佩亚，真的是自愿的？”
阿比乌斯的目光扫过她，毫无犹豫地回答：“是。”
“难道你娶她，不是看中她父亲的在平民中，尤其是商人中的人脉？”克劳狄亚有些不相信。
他几乎立刻回道：“有这份原因，但是我是真心爱着波佩亚的。克劳狄亚，我想让你和维尼亚，也和我一样幸福。就像我们祖父母一样。”
克劳狄亚一直觉得，自己的祖父母是传奇人物。与阿比乌斯同名的祖父，是罗马最受尊敬的人，偏偏和身为维斯塔贞女和朱诺女祭司【注3】的塞西莉亚·美特拉相爱。塞西莉亚容貌超群，智慧过人，“罗马第一美女”的称号便是为她首创的。祖父等了她二十多年，他们结婚时，祖父四十二岁，祖母三十八岁，但是他们相亲相爱，生下了六个孩子，祖母在生克劳狄亚的父亲普布利乌斯的时候因难产去世。祖父则独自抚养六个孩子成人，向朱诺发誓不愿再娶。
即使到了今天，早已逝去的祖母依然是历史上最美、最精彩的女人。克劳狄亚既不像母亲，也不似父亲，据见过塞西莉亚的人说，克劳狄亚跟她十分相像，容貌过于鲜明，如果刻意修饰，就会过分艳丽。而同样金发碧眼的阿比乌斯，也是因为像祖母，所以他和克劳狄亚，一看就是兄妹。
沉默了一会儿，阿比乌斯又说：“我比你更早认识屋大维，在我们所有人中，毋庸置疑，他是最优秀的，但却不是一个好丈夫的人选。他的权力和野心，注定要面对数不清的惊涛骇浪。若是你们结了婚，你就永远和安定的生活告别了，这是你想要的吗？”
克劳狄亚心里有些感动，她严肃地回答他的话：“那么，这便是你反对的理由。你以为我和他交往，纯粹是逢场作戏！事实上，我对他的感情，不是一见钟情，而是经过很长时间的考验建立起来的。
“我也在想，我是因为什么而爱他，不是因为他是绝美的男人，也不是因为他是强势的，更不是因为他能给我荣耀和权力，我是为爱而爱他。因为我爱他，他在我的眼里，他的地位就胜过贵族与国王，他的容貌就超过了阿波罗，我会帮助变得更加强势，哪怕我永远也做不到最强。而我因为爱他，我已经得到了比荣耀和权力更重要的东西。
“如果我能嫁给他，即使以后我的一生遍地荆棘，即使有一天他可能弃我而去，又有什么关系？只为了他的一个温柔的眼神，我愿意用我的全部所有，包括我的青春和生命，赌这个不可预知的未来。
“神话中的克丽泰【注4】，阿波罗从来没有感觉到她的爱情。可是，在温暖的阳光中，她依然会感到幸福。每个人的付出，未必会得到相等的回报，但是我们又怎么责怪摩伊拉姐妹的无情？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真实的爱情，无关世事，无须计较，我可能做不到这一点，但我比克丽泰，已经幸运多了。阿比乌斯，你是最能体谅我的心情的。”
她讲完了，阿比乌斯便说道：“既然你这么有决心，我有没有别的意见了。他的确配得上你。克劳狄亚，我会立刻前往穆提纳，为你争取这门婚事。”他抚摸着克劳狄亚的脸颊，又说道：“我的妹妹，我实在是不愿你嫁给一个够不上标准的人。”
克劳狄亚兴奋地立刻搂住他的脖子，“真是太谢谢你了，阿比乌斯。”
与此同时，在穆提纳，关于联姻的谈判正在进行中。屋大维一面应付着谈判的主力富尔维亚，一面留意着高卢的情况。
几乎按照他的想象一样，他的军队取得了胜利，德基姆斯的新兵军团全部投降。并且他们散布的谣言也动摇了老兵们的信念，不久之后，德基姆斯的四个老兵军团就投降了文提狄乌斯。但是德基姆斯本人却逃脱了包围，带着一个骑兵部队，向莱茵河方向逃跑。
波利欧派出了几队骑兵，一直在追击，但是最后把德基姆斯跟丢了。这消息让安东尼大为光火。
“大人，我们已经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