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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经允许就直接闯入主人的寝室,这种作为实在无法原谅。”
声音虽然与安尔蒂西亚极其神似,但残留温柔颤动的音调确确实实是从露口中说出来的话。虽然是从露口中说出来的话,也仍具有安尔蒂西亚所赐予的权力。
“我必须解除你的职务才行。”
露明白多兹加此刻的谢罪代表什么。因为安尔蒂西亚说了,他是族长的贴身侍卫。
可是露并不这么认为。他虽然是菲尔毕耶的战士、是族长的随身护卫,但在这些称号之前——
他只是个属于安尔蒂西亚的仆人。
“……去吧,多兹加。”
为了守护——独自一人穿上战甲的安尔蒂西亚。
这声命令也是他打从心底所期盼的。
露只是伫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不管安尔蒂西亚接下来会遭遇到多么险峻的危机。
所以,你要连我的份一起尽力……露在心中默祷。
用不着把话说尽,多兹加已经站直身体,跌跌撞撞地往雪地彼端奔去。为了追上安尔蒂西亚所驾驭的马车。
露不再把目光放在多兹加渐行渐远的背影上,一转身,便与靡俄迪的沃嘉四眼相交。
你怎么还在啊?露的脑中失礼地冒出这个想法。
“那只狗……”
沃嘉依然顶着一张难以释怀的臭脸呐呐道:
“是你的情人吗?”
这句话让露打从鼻腔哼出一声嗤笑。
这绝非安尔蒂西亚会有的反应。露心想,沃嘉这番话分明也不是对安尔蒂西亚提出的问题吧。
“怎么可能,那家伙是我的……”
是我的同僚,我的战友,是让我费神照顾的小孩子。
但逸出口的,却是与露心中所想全然不同的回答。
“他是我的情敌。”
露望着沃嘉,望着他那一脸好似听到异国语言的错愕表情。
他大概无法理解吧。就算无法理解也无所谓,露垂下视线。
她已经无法再重拾露的身分了。直到安尔蒂西亚平安归来之前,她必须要保护自己直到最后一刻。
第四章盟约的魔女
明知道多兹加正跌跌撞撞地穿过雪地追来,一路上已经数不清跌倒多少次,安尔蒂西亚还是没有停下奔驰中的雪地马车。
她知道,他是不会放弃的。
好不容易抓住雪地马车攀了上来,拖着狼狈不堪的身躯,多兹加还是来到自己的身后。
安尔蒂西亚叹了一口气。叹息在幻化成白色的呼息之前,就已经先变成薄薄的冰片。
“我应该告诉过你不准跟来吧?”
“是的。”
“回去。”
“我办不到。”
就算不回头也能清楚感受到,他拚命压抑情感所吐出的这句话包含了多大的觉悟。第一次——以菲尔毕耶战士的身分来到安尔蒂西亚面前时,多兹加也曾说过同样的话。
安尔蒂西亚深信,多兹加和露之间一定有决定性的不同之处。当时多兹加为了成为安尔蒂西亚的贴身侍卫,确实撂倒了十几名菲尔毕耶的勇者。不,这种说法并不正确,应该说,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被菲尔毕耶的十几名勇者撂倒才对。他之所以能当上安尔蒂西亚的贴身侍卫,并不是因为他有过人的剑技或体力。
就算被打断了骨头、就算血流满地,他还是没有倒下。即使用野兽来形容他也不过分。
这种说法或许会招致误解,但前提是,和多兹加对战过的菲尔毕耶战士曾对他下过这样的评语。
——就像个疯子一样。
让人难以理解,却又不禁对他抱持期待。安尔蒂西亚本想和他交手比试一下的,可是他却说他无法拿剑对着安尔蒂西亚。不仅无法拿剑对着安尔蒂西亚,他甚至愿意用自己的血肉承受安尔蒂西亚的攻击。
这般姿态,实在与战士所俱备的勇猛形象相差甚远。蜷缩着背脊,被过长的灰发遮掩住的脸部肌肤到处都是浮凸的丑陋伤疤。变了色的肌肤不同于一般的菲尔毕耶族民,更不像靡俄迪人。那双异形似的手指诉说着他的前半生有多么坎坷沧桑,光是他还能活着站在自己面前,就足以令人深深感叹了。
涌上心头的,是股莫名的感伤。
那样的感伤并非无法理解,就算多兹加确实是异常的。
总有一天,安尔蒂西亚会向多兹加确认一件事。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不是这个时候。
他仍像过去一样,对安尔蒂西亚伏下身,前额磕碰到脚下的车板。他没有踏上驭者座,而是伏跪在身后放置行李的木板上。安尔蒂西亚手握缰绳头也不回,双眼依然直视前方。这是个没有风的夜晚,但马车光是行进就足以牵动空气,拂掠过她的肌肤引起一阵阵疼楚。
脚边虽然有光线照射,能看清的也只有五步以内的景物。就像一边探勘着方位,一边往黑暗中走去。
正值山脉的隆冬时期,这趟旅途想必不轻松吧。更何况赶路的同时,安尔蒂西亚还得隐藏自己真正的身份。
传说中,魔女的峡谷还有魔兽出没。
一点胜算也没有,我这次实在太轻率鲁莽了。但就算如此,我还是得赢得这场战役才行。
“……那个男人说我是个笨蛋,对吧?”
低喃声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是……”
多兹加依然低垂颈项。
“你也这么想吗?”
如果露也在,她会怎么回答呢?她一定会扬起飘渺却坚强的笑容,告诉自己:“只要是陛下的决定,就是我唯一要遵行的事,也是我的生存意义!”
“……这样太逾矩了……”
“无所谓。”
安尔蒂西亚只想知道他的想法,于是多兹加也毫不犹豫地回答了:
“一半一半……吧。”
这样的答案让安尔蒂西亚大感意外,她沉默地催促多兹加继续说下去。
于是多兹加又喃喃开口:
“陛下根本没必要忍让靡俄迪。关于找寻偷走上任族长首级的盗贼……到头来还是只能放弃。两个族群的融合应该是要靠交涉和互相帮助,就算彼此对立,还是得以理性当作基础……”
虽然是自言自语,但多兹加难得这么饶舌多话。
“首先是陛下的反应,就像冷不防赏了他一巴掌,我想靡俄迪接下来也会更理性的处理事情吧。因为陛下的做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那个男人或许会不服气……但是,这么做……就事态发展来说,是相当乐观的。”
“……那,另一半呢?”
安尔蒂西亚并没有责问他的意思,可是说出口的话自然就多了分质询意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唔……”多兹加噤了声,前额再度擦到放置行李的车板上。
安尔蒂西亚不禁叹息。
多兹加的发言让安尔蒂西亚感到无比新鲜。在此之前,安尔蒂西亚甚至不记得多兹加有提出过任何意见。因为他一直都是个会将自己的意见身体力行的人。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如果有什么是我该知道而未知的事情,希望你能提醒我。我并不打算识别人替我做出选择,但我也不希望自己变成一个不懂得聆听他人意见的愚钝之辈。”
安尔蒂西亚嘴上虽然说只有她一个人,但这样的说法,却也默认了多兹加在她心中的价值。
幽暗的马车内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知道多兹加的声音正因欢喜而颤抖。
“如果我……能帮上一点忙……!”
说完这句话后,多兹加又陷入短暂的沉默。他原本就不是个多话的男人,而安尔蒂西亚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意识到流窜在两人之间的沉默。
“——我只有一件事想告诉陛下……”
直到听见多兹加怯怯地再度出声时,安尔蒂西亚才发现他其实是在斟酌该怎么开口。
“说吧。”
面对前方,安尔蒂西亚允许他发言。
得到允诺后,多兹加才用不甚清晰的声音恳求似地开口:
“……不可以……剪掉头发的。您亲手剪下那一刀……不管是对我、还是对露大人而言,都比剪在自己身上还要难受。”
安尔蒂西亚还是没有回头。
“我的姑姑也是一头短发。”
“萝吉亚大人是……”
多兹加吞下到嘴边的话。其实安尔蒂西亚也很清楚他想说什么,所以才泄出一声轻叹。
她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喜好才剪了短发。
——而是在战场上失去一只手臂后,剩余的一只手也没办法盘整那头长发。
“抱歉。”
安尔蒂西亚的道歉,让多兹加将身体伏得更低了。
多兹加说的大概是正确的吧。虽然安尔蒂西亚并不认为一头长发代表了什么,但她的确得好好保护自己的发肤才行。
对安尔蒂西亚来说,死在战场上一点都不名誉。
她的名誉,应该是活着离开战场才对。
眼前是一大片未知的黑暗。
只要捱过漫长的冬天,衷心期盼的春天总会到来的。
看他的表情,似乎遇上了什么大难题呢。
安尔蒂西亚离开后,露望着靡俄迪的族长,不由得这么想。
露虽不明白他的困惑,但知道他并不是个完全不会迷惘的人之后,心里某处也觉得松了口气。如果是个做事不经大脑,毫无判断能力只会一股脑打仗的人,那大概也没办法对话或进行交涉吧。
似乎发现露正在观察自己,沃嘉转过头来与她四目相交。凌乱不堪的房间只大略整理了一下,此刻两人正共处在沃嘉的寝室中。不知他是不太想麻烦佣人,或只是单纯嫌麻烦。
他看着露,脸上又是打一开始的那种扭曲笑意。
“小姑娘,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没有。”
露以澄澈的声音答道。也许是她的声音语气都与安尔蒂西亚太相似,沃嘉的脸色显得相当不悦。
“真是群教人不痛快的家伙,你就是打算演足菲尔毕耶族长的角色就是了?”
他跨着大步朝露走近,一掌攫握住露的肩膀,力道之猛几乎要将她扔了出去。露踉跄之间失了平衡,一不小心就倒卧在床。
由上往下睥睨倒在床上的露,沃嘉脸上仍挂着晦暗的笑意,伸手解开自己的衣襟纽扣。
“你能代替那个冷血的族长做到什么地步?让我见识一下吧。”
面对舔着嘴唇毫不隐讳显露出淫邪兴趣的男人,露并没有太多反应。只是默默地撑起上半身,解开自己胸前的扣环,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
匕首依然躺在剑鞘里,露知道沃嘉心里在想什么。
于是她漾开浅浅微笑。光是一个笑容,周围的空气彷佛也跟着绽开了花朵。那带笑的脸庞不屈于不知畏惧为何物的菲尔毕耶女族长,而是专属露的美艳。
接着她用属于自己的声音、自己的语气,轻声嗫嚅道:
“我可没有趁人睡着时偷袭的兴趣。”
言语间,露也把手中未出鞘的匕首抵在沃嘉胸前,抬起双眼直视面前的男人开口道:
“请您杀了我吧,勇猛的靡俄迪族长大人。”
沃嘉没有回答,却掩饰不了浮上面容的惊讶,直盯着仍在微笑的露。
露漾出更艳绝美丽的笑容。
“我的意思是,请您砍下我的头颅吧。请将我的首级当作是陛下的,借此点燃开战的狼烟吧。”
“——你是什么意思?”
低沉的责问声,还有一脸僵硬的表情。
相较于沃嘉一脸严肃,露却绽开虚缈的淡淡笑意。
“我想,我大概不喜欢您吧——不,我的确不喜欢您没错。”
露早有心理准备得代替安尔蒂西亚承受沃嘉的凌虐。露认为自己一定捱得过去的。但这件事还是非和他说清楚不可。
“如果您想重新开战,我们也是求之不得。对陛下而言,这场婚礼就是赌上菲尔毕耶的未来,属于她一个人的战争。可是我敬爱的陛下,为什么非得为了菲尔毕耶和靡俄迪而受到迫害?想要什么样的未来,就该由自己突破万难争取,我觉得这都无所谓……为了陛下,我早有死在您面前的觉悟了。”
安尔蒂西亚说,跟自己的生命比较起来,用不着把她的立场放在第一顺位。但这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