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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公主笑道:“父君,我那小弟弟呢?叫人抱来瞧瞧。”
齐平公笑道:“这小子顽皮之极,与你相比也不遑多让,貂儿正给他沐浴,换了衣服便来。”
妙公主道:“我们都是一家人,便见一见,为何还要换衣?”
齐平公笑道:“那是非换不可的,适才这小子在貂儿身上撒了一泡大尿,弄得甚是狼狈,貂儿也只好换衣去了。”
妙公主睁大了眼,笑道:“弟弟好生了得。”
齐平公笑道:“其实你小时候也是一样的,寡人每日要换十几套衣服。”
妙公主嗔道:“父君怎又扯到我身上来?”
伍封笑道:“国君今日告诉了我这事,那我便有了主意。日后公主生下了儿子或女儿,多半是像极了公主,我便用牛皮做一套衣,不幸被淋湿了,只须抹抹便成了,免得每日花上四五个时辰沐浴更衣。”
齐平公笑道:“封儿这主意不错,寡人当年怎未想到呢?”
众人说说笑笑,坐在花园之中,这时田貂儿带着宫女从廊上走了过来,妙公主忙迎了上去,便要从田貂儿怀中接过那小孩儿。伍封和楚月儿忙道:“公主!”
田貂儿摇头道:“妙儿有喜,可使不得力。”
妙公主道:“弟弟才数月大小,能有多重?”回首向齐平公看去,齐平公也摇了摇头,道:“万万不可。”
妙公主叹了口气,伍封和楚月儿上前向田貂儿施过了礼,楚月儿伸过手去,将那小儿姜积抱在怀中,妙公主探过头来,看了好一阵,甚是喜欢,道:“弟弟睡得正香。”
田貂儿牵着她的手走过来,笑道:“积儿每日要睡七八个时辰呢。”
楚月儿抱着姜积端详了好一阵,笑道:“世子生得十分俊秀,不过我总觉得他像燕儿多些。”
齐平公笑道:“月儿说得不错,这小子不大像母亲,反而像姨母。”
伍封见姜积生得精致有趣,不象自己的儿子伍早儿虎头虎脑,笑道:“世子比早儿年幼,不过早儿以后见了他,却要叫唤他一声‘舅舅’,世子可是大占便宜了。”
齐平公道:“寡人总觉得积儿身子有些弱,比不得妙儿小时候壮壮实实,日后封儿须教他些剑术,一来强身,二来增些本领,免得像寡人这么文武不就。”
田貂儿道:“国君已赐了龙伯太子牙傅一职,龙伯还不知道吧?”本来她一直叫伍封为“大将军”,眼下也改口称“龙伯”了,可见伍封这“龙伯”之名,眼下已是传遍了列国,她比伍封大不了几岁,也不好意思学齐平公般叫他“封儿”。
伍封笑道:“原来我在吴国转了转,国君既加我的官,又赐了金帛,我这么大大的升官发财了,全靠了公主的脸面。”
齐平公笑道:“话却不能这么说,封儿是天下奇才,所向无敌,既然能当楚王的师父,自然能做齐国的太子牙傅,楚王赐你‘龙伯’之号,寡人也照样赐了这名号,免得寡人的女婿成了它国的‘龙伯’。你瞧,寡人也做了块‘龙伯’金牌给你。”
伍封接过金牌,心道:“这龙伯两个字是我平定徐乘海盗时随口说说,不料传了开去,竟会变成楚、吴、齐三国给我的封号,这真是意想不到。”
田貂儿道:“龙伯在吴越纵横无敌,父兄也好生欢喜,认为龙伯为我们齐人扬威在外,一洗当年艾陵之耻。”
伍封叹了口气,道:“可惜柔儿随我去吴,却未能生还。”
齐平公摇手道:“人生在世,生生死死本是常事,夫君妻妾,本就有个离世的先后,封儿无须太过伤心。”
这时,姜积忽然醒来,张开小嘴大哭,齐平公忙道:“这小子多半是饿了。”
田貂儿从楚月儿怀中接过姜积,转到廊后去了。
众人说了一阵儿闲话,齐平公吩咐安排酒宴,又命寺人去请相国田恒一家人来饮宴,对伍封道:“前些时春雨绵绵,国内多处水涝,浸损土堤,眼见便要入夏,到时候水势大涨,只怕会决口淹没农田,相国这些天四处察看,昨日才回临淄。”
伍封道:“巡视堤防是件苦差,相国可有些辛苦。”
齐平公道:“封儿手下人才济济,你虽在外面,家臣却将莱夷治理得井井有条,这次的水涝唯有莱夷未受浸害。”
伍封心道:“我手下的几个孔门弟子极有才能,当大国之相也可以,何况是小小的莱夷?”
田貂儿喂饱了姜积回来,道:“一阵间燕儿定会随来,她前些时又病了一场,龙伯好好陪她说说话,燕儿定会高兴。”
伍封明白田燕儿的心思,知道她心结难解,只是她已经许嫁赵无恤,自己又能帮上什么忙?
最多也只能陪她说话,安慰一番而已。
入黑之时,田恒入宫赴宴,田燕儿果然也随了他来。
伍封上前,向田恒定拱手道:“相国。”
田恒依然是精神饱满之极,只是鬓间多了几缕白发,笑道:“半年没见,龙伯越发地显得雄壮了。”
伍封又对田燕儿道:“燕儿可清减了不少。”
田燕儿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伍封问田恒道:“为何不见右司马?”
田恒道:“盘儿与鲍大司马一起去了琅琊。”
众人说了几句,一起到了后殿,殿上案几早已经排好,齐平公与田貂儿坐在中间的大案之后,伍封和田恒等人这才各自入座,妙公主和楚月儿拉着田燕儿坐在一旁。
案旁各铺了数鼎,鼎内无非是各内肉食菜肴,寺人宫女穿梭似地奉上酒饭,殿下编钟竽笙奏响,众人饮了数觞,齐平公挥手让殿下的笙竹停了下来。
伍封道:“相国鬓间见白,想是操心国事所致。”
田恒叹道:“眼下齐国有三事可虑,本相昼夜苦思,难以安寝。”这人倒是操心国事,即使是家宴,也忍不住谈起公事。
齐平公问道:“哪三事可虑?”
田恒道:“其一,齐国在晋国六卿之乱时,支持范氏、中行氏,与晋为恶,又因卫国之事与晋人交战多年,齐晋之间仇深得很。本相与赵氏结亲,原想借赵氏之助,使齐晋结盟,可惜为智瑶所阻,事不能谐。晋国境大兵盛,倍于齐国,不能不让人耽心。”
伍封和齐平公不住点头,知道这事情的确令人忧心。
田恒续道:“晋强而齐弱,听说宋国与晋国立盟,宋国灭曹之后,其势渐大,虽然比齐国大有不如,但也不可小觑。”
伍封道:“晋有宋助,齐国若得郑卫为盟,便可消晋宋之势。”
田恒点头道:“不错,齐国要与晋人相抗,非得联合郑卫不可。郑国是齐国的盟国,但郑人素来无信,多年来晋强依晋、楚强依楚,郑臣之中有向晋者、向楚者、向齐者三派,本相总是担心它会背齐而向晋。而卫国君位反复,国势不振,齐晋插手其间,交战多年,若晋胜而立偏向晋国之君,卫必向晋而仇齐。此为第一可虑之处。”
伍封沉吟道:“就算得了郑卫二国,也不足以牵制晋国。依微臣之见,晋楚争霸多年,仇杀似海,齐国若能与楚国联手,便不惧晋国了。有楚国在晋国之南,晋人不敢轻易东向;有齐国牵制住晋国,楚国又不怕晋人南下。”
田恒点头道:“龙伯言之有理,景公时晏子使楚,盟约未立,本相正想觅一能言之人入楚为盟,可惜未得其人。”眼光向伍封瞧来。
伍封心道:“使楚之人自然以我为佳,但此事可缓,公主生产事急,我刚从吴国回来,不好又往楚国去。”道:“大凡要结盟,非有共同利益不可,齐楚相距甚远,楚人也不惧晋国,齐国恐怕一时间难以说动楚人。当年晏子使楚也不能为盟,眼下有谁能当此重任?”
田恒道:“本相也是这么想。这事情先不急办,待我们定了卫君之位,再与郑国重立盟约,有郑卫相助,齐国便与楚国打通,再设法说动楚国才可能成功。第二可虑的是吴越之事。”
伍封叹了口气,道:“本来吴事还有可为,可惜吴王夫差刚愎自用,猜忌臣下,吴臣尔虞我诈,暴敛于民,吴事难为。相反越势强盛,君臣勇悍多谋,士卒上下一心,灭越之势已成。微臣往吴一趟,虽然暂解吴噩,但三年之后,越人定会入吴。”
田恒道:“龙伯有救国之功,夫差却想加害,日后吴国有难,再无它国会去救,越人灭吴必矣。越若灭吴,兵锋直抵江淮,鲁国决不能抗越,泗上诸小国旦夕便破,不足为凭,齐楚二国便要面临越人的兵锐。”
伍封道:“楚国境大兵多,虽曾被吴所破,但楚昭王生息十余年,国势复强。越人要攻伐的,多半是鲁国,但鲁国与齐国新盟,伐鲁势必伐齐。相对而言,齐弱而楚强,越人断不会弃齐鲁而不顾,西伐强楚,非得及早准备不可。”
田恒叹道:“这事本相可想不出法子应付。第三件可虑之事,是齐国的内政。国君,前些时臣等视察各地,派人修筑堤坝,眼下境内大多整治妥当了,唯平阴至琅琊一线数百里,水患十分可虑,非得费大气力修葺不可。”
齐平公道:“唔,相国有何良策?”
田恒道:“这几天老臣与公子高、大司马多番商议,终想出了一个办法来,便是将平阳到琅邪一线的堤坝加固,筑磊成一丈多高的厚墙,与城墙相似,以此防水。”
齐平公吃了一惊,道:“非要筑墙才能防水么?”
田恒道:“单单只是防水,自是不必筑墙,但臣等合计,总之是要大费人力,不如大张旗鼓。
筑墙固然是以防水为主,其实也可防御敌军。平阴琅邪一线正是齐国之南境要地,却全是平壤良田,无以为凭,是以当年吴军入寇,一口气便深入到距临淄仅数十里的艾陵。若有一道长墙,战时大有可用,可防楚、吴、越等国之入侵,保守南境。”
齐平公听他说得有理,道:“此策虽好,但此墙筑起来有数百里,只怕要费不少人力金帛吧?”
田恒道:“我们齐国富庶得紧,单是渔盐之收,每月便有差不多三千万钱,再加上这些年农收丰厚,仓廪充实,修此墙并不会大损国力。楚国为御中原,在宛、叶一带筑有方城,绵延七八百里,颇有用途。”
齐平公向伍封看来,道:“封儿以为如何?”
伍封道:“臣见过楚国的方城,用于兵事之上的确大有可为,齐国南境平坦,无以为拒,有一道长墙自然能用得上。此墙既可防水,又能拒敌,一举两得。”
田恒点头道:“龙伯说得是。”
伍封道:“筑以长墙虽然并非上策,但也不是胡乱打算。不过臣担心的并非是否筑墙,而是筑墙之后如何用之,若是兵甲不修,防备失当,一道长墙又怎能挡得住悍勇善战的越人或是国大兵多的楚人?”
齐平公道:“封儿言之有理,那么以封儿之见,这墙修是不修呢?”
伍封道:“既然仓廪富足,修墙总比不修为好。楚国之墙为方形,称为方城,齐国之墙绵延近千里,可谓‘长城’。”
齐平公道:“‘长城’这名字不错,便叫长城好了。”
田恒笑道:“龙伯此番在楚、吴、越走一趟,对三国之底细多少有了些了解。有了长城,自要驻兵防守,否则那长城岂非白修了?”
伍封道:“这就有了一个难办之处,长城长近千里,又当如何守法?就算每里百人,也要近十万人,粮运也不易。还有一个难处,万一越人入寇,若是绕过长城,从海路北上,由琅邪台、即墨之间登陆,这长城便形同虚设,长城以近千里之长,再将兵由城上调下来之时,敌人恐怕已由东往西,到了临淄城下了。”
田恒心中一惊,沉吟道:“龙伯所虑不无道理。”
众人听伍封分析得大有道理,连田貂儿也忘了怀中的小儿,认真听着。
齐平公道:“齐国西北地势虽平,但敌军南下,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