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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天气转寒、秋末冬初,楚军主力已经锐减至十万上下兵员。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历史再次给林弈开个玩笑,还是冥冥之中的巧合,楚军竟是阴差阳错地退到了垓下。当听到斥候营主将杨坚毅禀报出这个地名之时,林弈竟是被惊得愕然愣怔了半响。“直贼娘,天老爷子玩我呢?难道要老子也上演一出四面楚歌?”林弈苦笑地摇摇头暗骂一句。
之后,秦军步步紧逼,硬是将楚军围在了垓下那处方圆只有数里的高地之上。此时的楚军也已经是强弩之末,非但绝大部分楚地已然被秦军悉数收复,后援补给断绝,随军携带的粮草辎重早已消耗殆尽。连士卒身上衣甲也因了失去补给辎重,只有薄薄一层夏衣。缺乏补给、饥寒交困、士气低落、人心涣散,如果不是他们心目中的战神项羽依然昂然挺立着,恐怕这十万楚军早就一哄而散罢了。
“上将军!”一声低呼打断了正在出神的林弈思绪,抬头望去便见幕府参谋长郑浩大步走进来,拱手道。
“老郑,有事?”林弈回神过来,点头微笑问道。
“派去楚营的军使回来了!”素来和颜悦色的郑浩,此时竟是脸色阴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沉声道。
“哦?项羽还是不肯投降?”林弈见状眉头一皱,心下一沉问道。在将楚军团团围住之后,为了不把这股穷寇逼得太急了,林弈便考虑派人劝降项羽。当然,在林弈心中,还是隐隐残留着一丝对项羽的敬重之心,不想对其斩尽杀绝,毕竟这位乱世枭雄也的确有着令人钦佩的地方。
“非但如此,派出的那名军使还被项羽打成了重伤,连耳朵都被割去了!”郑浩终是按耐不住心头怒意,愤愤然地骂道:“这个楚霸王他娘的也太不知好歹了,也不瞧瞧他自己现在还有几斤几两,就他那十万残兵败将,也敢如此嚣张!”
林弈听到己方军使竟遭项羽如此对待,一时心头本也窜起无明业火。正想发作之时,却见一向斯文的郑浩也在破口大骂,微一愣怔,随即忍不住扑哧一笑,心头怒气也随即消散。“好了,老郑别气了,看来这头楚霸王倔驴只认打不听劝了!”林弈笑着说道:“去吩咐各部,随时做好进攻准备。既然项羽还不肯认命,我等也别跟他再客气,杀,杀到他跳乌江为止!”
“跳乌江?”林弈随口一句,却让郑浩有些摸不着头脑,愣怔问道。
“去把三个军团长和师长们都叫过来,召开临战会议,明日对楚军发起总攻!”林弈却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多说,对郑浩挥手下令道。
次日清晨,天色刚刚朦胧发亮,连绵不断凄厉急促的号角声,便在辽阔无边的黑色军营里此起彼伏地四下响起。一队队身背盾牌、手握改进型步兵用神弈连弩、腰挎短剑、一身厚重铁甲的秦军步战锐士,昂然挺胸地赳赳踏出军营,在各座大营外的空地上整肃地列成一个个硕大的方阵。战马嘶鸣、铁蹄隆隆、旌旗猎猎,一队队黑色铁骑呼啸地卷出大营,在激起的漫天烟尘之中,摆开了准备放马冲刺的阵型。
此战,林弈麾下除了本部三十万帝国精锐之外,还有近二十万各诸侯势力投诚过来的杂牌部队。项羽麾下残余的十万楚军主力,虽然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但其战力仍是不亚于任何一支诸侯势力的军团,况且面对如此绝境,楚军上下定然抱着必死的决心,要与秦军拼死一战。困兽犹斗,其在绝境之时爆发出来的战力,肯定不是那些东拼西凑的乌合之众所能抵挡的。唯有军力战心士气皆在鼎盛时期的帝国军团,方能凭借绝对优势,有望一举全歼。因了如此,林弈只让那些投诚过来的杂牌军,负责在战场外围截杀有可能出现的逃散楚军溃兵,进攻楚军大营的重任,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三十万帝国精锐身上。
熟知穿越前那个时空历史的林弈知道,当年刘邦手下大将韩信是如何击溃项羽最后的十万精锐。那时刘邦的联军虽然有七十万之众,然而韩信也十分清楚项羽本部楚军的恐怖战力。所以韩信使用了一套颇为有效的成功战术,以本部三十万主力佯败诱敌,诱使项羽带着楚军主力追击。而后利用楚军铁骑与步兵之间拉开的空挡,下令左右两翼部队迅速切入楚军结合部,将楚军分割包围,而后逐个击破,顺利地击溃了项羽的最后精锐。
虽然林弈大可以照搬韩信的战法,而且现在任职秦军幕府参谋的韩信也曾向林弈提出了这套战法。但不知为何,林弈心下却一直不想采纳这套战法,只想以秦军主力堂堂正正地从正面击败楚军。也许是自己心底隐隐约约的英雄情结,又或许是想以此来表达自己对这位行将退出历史舞台的乱世枭雄的一番敬意罢了。林弈自己说不清楚,也不想去深究,部署战法的时候,只对手下大将们说了一句:“此一战,旨在打出我大秦锐士的威风,让天底下的人都知道,我大秦军团,天下无敌!”
“天下无敌”四个字,骤然将三十万秦军锐士的士气鼓荡起来。整整一夜,四面八方的黑色军营里人声鼎沸、战马嘶鸣,不用军官们督促,所有甲士都在忙碌着检修铠甲兵器,准备着第二日与楚霸王的亲军一决雌雄。黑色军营里的灯火竟是再一次彻夜不息。
“隆隆隆”一通急促战鼓轰鸣在高地上的楚军大营里骤然炸响开来,一个个土黄色身影在营帐之间飞快地闪动着。号角悲鸣、马鸣萧萧,烟尘散尽之后,映入在高地下方已经列好阵子的秦军眼中的,竟是一副无比悲壮的画面。
与装备精良、铠甲鲜亮的秦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一个个衣甲单薄、脏污不堪、面黄肌瘦的楚兵,连楚军骑兵坐下的战马也是一匹匹毛色暗淡、瘦骨嶙峋。一面面残破的土黄军旗无力地垂下原本高傲的襟角,似乎同他们的主人一样经历了百般磨难。
然而,虽然如此,这支看似已经穷途末路的军队,却依旧在极力地维持着他们最后的尊严。枯瘦憔悴的楚军将士们,仍是高昂着永不服输的倔强头颅,看似混沌无神的眼中,仍时不时闪出一道道冰冷的寒芒,弥漫在那虽然已不甚整肃的队列之中的,依旧是那直冲云霄的阵阵冷冷杀气。
他们的统帅,曾经叱咤风云、威猛无比、让每个敌手都心惊胆寒的楚霸王项羽,此刻照旧披着他那一袭大红金边战袍,一身金黄铠甲依旧那么耀眼夺目,那支刃口上残留着无数血痕的万人敌,在晨辉之下依然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寒芒。胯下那匹乌骓照旧与它的主人一样,昂着高贵的头颅,冷冷地蔑视着高地下那些秦军的战马。没有笨重的将盔,披头散发的项羽如同一位战神,静静矗立在乌骓战马背上,冷冷地扫视着已经完成集结的秦军。
矗立在高耸入云的指挥云车之上,林弈远远地打量着已经做好殊死一搏的土黄色军团,不知为何,他竟是情不自禁地想起当年同样陷入叛军包围之中的秦军老军们的身影。正在感慨轻叹之间,林弈不期然间竟发现在高大的楚霸王身后竟有一个娇小不起眼的白色身影。“虞姬!?”林弈脑中顿时浮现出两个字眼。
“是了,定是我没给楚霸王上演一出四面楚歌,项羽还没有丧失斗志,所以虞姬也没给项羽来一出霸王别姬。嘿嘿,既然如此,项羽,那就让你我轰轰烈烈地大战一场吧!”林弈略一沉吟,随即冷冷一笑,对身旁的郑浩挥手下令道:“开始吧!”
“唰唰唰”伴着林弈的一声令下,发令云车上两面硕大的军旗快速地飞舞起来,随之响起的是秦军上百面战鼓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上千支号角随即吹响了秦军的进攻命令。整整三十万的秦军甲士开始踏着整齐的步伐,隆隆地向楚军最后占据的高地推进,如同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洪水,缓缓地向楚军逼近。大地,竟是微微颤震起来,天上,不知何时竟是涌来滚滚乌云,连那适才还在挥洒着暖暖金色光芒的冬日也不见了踪影。
“风!”在秦军最前排的步卒甲士推进到距楚军两百步远的时候,一声凄厉而嘹亮的嘶吼划破战场上空,所有秦军甲士骤然停下了脚步,一片烟尘四散涌起。烟尘散尽,便见一面面半人高棕色盾牌,在秦军阵前层层叠叠地竖起。
“杀——!”又是一声响彻云霄的怒吼,早已在步卒方阵后高高架起的近千辆连弩车、礮车,瞬间骤然发动,密密麻麻的弩箭与一颗颗硕大的猛火油燃烧弹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呼啸地扑向高地上的楚军。
“风!风!风!”伴着成千上万的秦军甲士们整齐的怒吼声,高地上的楚军瞬间被那片由弩箭与燃烧弹组成的乌云吞噬了。“隆隆隆!”一声声巨响传来,十万楚军的巨大阵型中一颗颗硕大的火球陡然升起,随之而来的是无数楚军士卒们临死前凄惨的嚎叫声,成片成片原本高昂着骄傲头颅的楚军倒在了秦军密集的火力网之下。
“杀!”圆睁着一双铜铃般血红双眼的楚霸王,奋力挥舞着手中万人敌拨打着凌空扑来的一支支硕大弩箭,小心护着身后紧紧抱着自己的虞姬。眼见着身旁身后的部下们,一个个被弩箭洞穿了衣甲,炸飞了身躯,项羽不禁目眦尽裂,挥舞着万人敌怒吼一声,便带头向高地下的秦军骤然冲去。“杀!”那些尚未被秦军猛烈火力打懵掉的楚军将士们,连忙紧紧跟上他们的战神,挥舞着手中已经残破的兵刃,怒吼着冲了出去。
面对着这些视死如归地从高地上猛冲下来的楚军,秦军后阵又响起一通急促的号角悲鸣,那些连弩车、礮车等远程火力骤然停射,取而代之的是秦军步卒们一个个高高举起手中的神弈连弩。“风!风!风!”依旧伴着秦军甲士们阵阵怒吼,连绵不断的单兵弩箭密集地截住了土黄色人lang的冲击势头。一时间,冲在最前头的楚军骑兵们便是人仰马翻、惨嚎连连,受伤的骑士纷纷跌落下马,后面的同伴躲闪不及,跟着便是成片成片地撞在一起,如此一来就更无法有效地躲闪秦军的弩箭风暴。鲜血飞溅、衣甲碎裂、血肉模糊,还未与秦军真正短兵相接,楚军的伤亡别直线上升。
然而,虽然如此,这支已然陷入绝境之中的楚军却将亡命之徒的本色,挥洒的淋漓尽致。一个个楚军踩着同袍和战马的尸体,冒着依旧密集的弩箭暴雨,跌跌撞撞地怒吼着冲向高地下的秦军,在一片惨烈的尸海火海之中,犹如一个个鲜血淋漓的恶魔一般,让那些最前排的秦军甲士竟不自觉地微微有些心颤。
“杀!”眼见楚军已经冲到不足五十步远的距离,一通号角命令传来,秦军步卒甲士们纷纷收起手中连弩,抽出阔身短剑,猛然爆发出震天怒吼,便呼啸地迎头扑向楚军。那凌乱不堪的土黄色人lang,就这样骤然与如同黑色巨岩一般的秦军方阵轰然对撞。
战鼓隆隆、号角呜咽、刀剑交鸣、杀声阵阵、血肉横飞、衣甲破碎、残臂断肢、战马悲鸣,这场旷古惨烈的搏杀,直叫天地都为之变色,鬼神亦为之胆寒。一方是战力惊人、士气旺盛、闻战则喜的秦军锐士,一方是陷入绝地、视死如归、亡命搏杀的楚军死士,谁也不肯后退半步,任由敌人的刀剑砍在自己身上,也要将手中的兵刃刺向敌人的胸口要害,直到自己无力地轰然倒下,也还是紧紧握着手中的兵刃,死也不肯松手。
这是一场只有死亡才能结束的惨烈搏杀,也是一场可以说是没有胜利的战斗,无论是拥有压倒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