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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晴在童家村居住了三个月,临走时,他为初雪顺了顺头发,再一次问道:“你真的愿意和我一起?”
初雪看着她,红色的眼睛里拥有坚定的光芒。出乎纪晴的意料,她开口了,声音沉静得如同山间封冻的溪流:“这里并没有我留恋的东西了。”
纪晴温柔地笑了,清秀的脸上溢满了阳光般的笑意,他为她拢了拢棉衣的衣襟,道:“我们走吧。”
这一天,是春风消融山间冰雪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我的生日,放出一章
☆、药
药
庆丰四年五月。
刚过立夏,天气渐渐燥热起来。平阳城里的人们都换上了轻便的夏装,做好迎接酷暑的准备。
然而刚到达平阳城不久的初雪却依旧穿着一件白色的斗篷,将自己裹得严实。几个夏日皆是如此,纪晴常常见她闷出一身汗,却也无法。因为若是长时间暴露在阳光下,她的皮肤容易溃烂,这是纪晴在两人同行的第二年发现的。
彼时他仍在查阅医书,找寻初雪究竟患的是什么病症,却发生了这样严重的症状,于是便让她终日穿着斗篷遮掩皮肤,这才有所好转。又经过一年的查阅,终于在一本西域的古籍中看到相类似的症状,但纪晴也只是了解了一个大概:初雪这样的病人,全身毛发皆为白色,双瞳或蓝或红,不能在阳光下久待,眼睛也不能适应强光照射;至于根治之法并无记载,想来是不治之症。这种病人大多活不长久,而初雪能够活到十五岁实属不易。
初雪似乎也晓得了自己的病是不治之症,从不曾开口询问医治之法。她静静地在纪晴的药堂帮他制药,打下手,在他忙得脱不开身时穿上厚重的斗篷,不管烈日或是寒冬,帮他采买药材,购置针具。
他们二人才到达平阳,还未来得及寻找住处,便在一件小小的客栈暂住。
垂暮时分,纪晴从外边回来,敲了敲初雪的房门,没有回应,轻轻推开房门,里面却没有人影。初雪的斗篷还挂在床边,若是没有穿上斗篷,她并不会走远。
纪晴复将门关好,来到客栈的阁楼上,这几日,她格外喜欢到阁楼的小窗户那儿看窗外的风景。今日阁楼上少有人迹,初雪在这里的可能又大了几分。他朝窗户那头看了看,果真发现那个头上蒙着白色纱巾女子倚在栏边,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静静地,不知在想什么。
纪晴走上前去,看见她的眼中有泪光,便用手遮了她的眼睛,轻声道:“夕阳的光正刺眼着呢,你的眼睛受不了,别在这儿待太久。”
楼下传来一阵孩童的嬉闹,几个小孩子在街上疯跑,身后跟着大人着急的呼唤:“天晚了,赶紧回来!”
初雪垂眼,循声望了望楼下玩得正欢的孩子,突然道:“我喜欢夏天。”
纪晴愣了愣,她开口的次数屈指可数,更何况是这般主动开口。他看着她,静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接着道:“呵,也是,过两天就是你的生辰了。那日你可以玩得尽兴些,但是还是要小心身体。”
初雪的性子如同冬日般静谧,甚至有些死气沉沉。可是她的生日却在夏季。每年五月初六那一日,她总是同其他日子有所不同,像是因为生辰的喜悦而变得活泼了些,可是嘴里说的,却常常是悲伤的话语。
“我如果能像那些孩子一样,该多好……”她永远只有在这一天,显露出她的脆弱。
纪晴大约能明白:她的生日,是她来到世上的第一天,她有喜悦;然而也是她的爹娘苦难烦恼的开始,她亦悲伤。而他能做的,只能尽力安抚这个唯一的徒弟。
“逝者已去,即便是我也无能为力。我们能做的,就是照顾好生者,照顾好死者最珍重的人。”他常常这样宽慰她,希望她能够放宽心。
初雪回过头,看着他许久。他早已习惯初雪时不时用不知何意的眼神望着自己,便笑了笑。正要转身离去时,恍惚间他似乎见到了初雪嘴角的一丝微笑。他有些吃惊,凝神再看时,她的脸上早已恢复成往日冰霜般安静。
五月初六那天,天气晴朗。
平阳城大街上人来人往,有一个人却有些引人注目。
初雪穿着新购的比往日轻便些的斗篷,从头遮至脚,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遮阳。她这副装扮,又在夏日穿着斗篷,难免让人好奇。可是她却没有理会路人奇异的目光,独自一人在城里走着。
她正看着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出神时,一串糖葫芦被人送至眼前。她侧头一望,是纪晴。
纪晴很是温柔,但是语气里却透着些责备之意:“怎么不说一声就独自跑出来了?”
初雪没有回答,只是伸手将糖葫芦接过,一口咬掉一个山楂。
她从前常常望着街上卖着糖葫芦的人发呆,纪晴便猜到她喜欢糖葫芦。于是每次在街上见到卖糖葫芦的小贩,他都会买一支给初雪。三年过去了,她倒也没有吃腻。每每此时,他才能看出她性子里仍然存有的孩童天性。
两个人并肩走着,漫无目的地闲逛,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城门口。此时城门口的卫兵正拦着几个衣衫褴褛之人。那些人眼底青黑,满面青黄,似有重病。纪晴身为医者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急忙上前对卫兵说明身份,然后询问那些人的病情。初雪亦急急跟过来,侍候在旁边,一起看诊病人。
纪晴搭上一人的脉,神色变得凝重,思忖许久,才问道:“请问各位是从哪里来的?”
“唉,咱们都是从城西的乡下来的,哪里犯了鼠疫,死了好多人了,咱们这些没事的,才赶紧从那里跑了出来。”一人回话,看起来像是心有余悸的模样。
“什么?”纪晴可是吃了一惊,“你们没事?可是我看你们眼底青黑,面色泛黄,把脉时急时缓,脉象虚浮,可是重症之兆啊!”
初雪闻言,亦搭上一人的脉,细细诊过,然后亦是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那几个人看见他们二人皆是如此表情,瞬间惊慌起来:“啊?怎么会这样?我们都没什么感觉啊!不,不会死吧?”
纪晴点点头道:“如果诊治得当,诸位皆可痊愈。”见那几人并卫兵松了口气,他却郑重补充道,“在下只怕还有其他乡人已经入城,不知不觉将疫病带入城中。像这样隐藏颇深的恶疾,一旦爆发,可是十分骇人的。”
卫兵几个都神色骇然,后来纪晴吩咐让他们赶紧通知城主大人全城戒严,便急急忙忙派了一个人去了。而纪晴与初雪,则领了几人回到客栈,第二日便草草租了一间小屋安顿下来,诊治各位病人。
还未发病的几人治疗十分顺利,不出三日,纪晴与初雪便将几位治愈,几人十分感激,称愿留下打下手。纪晴婉拒他们的好意,并让他们出城东去,嘱咐千万莫要回城。
城中仍是平静的模样。纪晴忙于诊治一些患病的贫民,并未察觉异常。然而初雪的眉头却随着时光地流逝一日日紧锁起来。
半个月又五天,暴风雨前的平静终于被一声急切的呼唤打破。
初雪正静静地坐在一旁研磨药草。纪晴正坐在书桌前写着防治瘟疫的药方。此时,门口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纪大夫!纪大夫!”
初雪知道纪晴琢磨药方时不便被人打扰,便停下手中的事情,起身开门。
来敲门的人已经习惯了初雪裹得严实的模样,可是却仍是一脸惊恐不定的神色。他的恐惧,不是来源于初雪,而是他所转达的事情:“西街区的洪姥姥家、隔壁的张大婶还有……还有好多人,突然呕吐起来了!还有几个人昏迷不醒,嘴边溢着血!稍微有钱点儿的人家去请大夫,可是大夫都不知道是什么病。咱们没法子,只好来找姑娘和纪大夫了……”
初雪心下一惊,转头瞧去,一向和煦的纪晴已经满脸阴沉的站在自己身后,声音中可以听出一丝丝怒气:“城主大人没有布过告示要大夫们发放防治瘟疫的药吗?”
那人显出疑惑的表情:“药?只有纪大夫您主动给我们发药,其他大夫都不晓得这个呀……这两天才出现这样的情况,城主大人又怎么会知道?”
初雪面无表情,却看得出她的眼中有凝重之色。她行至纪晴身前,轻声道:“城主不信。”
四个字,已经足以让纪晴明白她的意思。平阳城主不相信一介守城卫兵的提醒,将这个事情置之不理,才造成了今日瘟疫的爆发。
纪晴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即同初雪收拾用具药材,跟着来人去了西街区。
西街区已经初现瘟疫流行的端倪。多数人都已开始或多或少的发病,起初都是身体疲惫、易乏,然后恶心、呕吐,进而昏迷不醒,唇角溢血。纪晴预先准备的药材对于发病者几乎无效,这让他很是头疼。
瘟疫愈发严重了。半个平阳城已经笼罩在瘟疫的阴影之下。多数大夫对此束手无策,于是能避则避,躲到躲到戒严区的外头去了。纪晴所处的状况愈发糟糕,而此时又仅剩寥寥几个大夫仍坚持着。
纪晴才为一个四岁大的孩子开了方子,正坐在木椅上少做休息。初雪望着他,突然伸手触碰了他的额头。他的额头已有一个月未曾舒展了。
“别担心,”纪晴摘下蒙在脸上的布,露出疲惫的笑容,“这个病症同余家村的有几分相似,虽然不能完全照搬原本的药方,不过稍加改动,应当会有效果的。”
停顿片刻,他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只是我改动药方之后的效用,病人却因不通医理而不能说出具体的感受……”
初雪也随他一起解下了面纱,似乎也是为了透一口气;然后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为他揉着太阳穴稍作放松。短暂的松懈之后,两人又恢复了先前高度紧绷的状态,在几户重病的人家之中奔走。
夜幕降临,两人才回到居所。纪晴强打着精神,将药方进行第十四次的改动。先前虽是已经改了十三次,可是病人的病情却不见起色,他十分头疼,便起身出门。
迎着月光,他看见门口,白发的少女未着外衫,斗篷也没有穿上,就这么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天气虽然炎热,但是瘟疫时节,这样的做法,却是极易染上病症的。
一瞬间脑中有一个念头闪过,纪晴即刻扬起了怒火,温和的嗓音发起怒来亦是十分凌厉:“初雪,你在想什么?!”他伸手立即揭下外袍,披在她身上,却突然想起午后的时段里,初雪都未曾蒙上面纱。
初雪回头,愣愣地看着他,眼神中有些惊讶,似乎没有想到纪晴会如此生气,看了片刻,又垂下了眼睑。
纪晴将她扶起,拉进屋子里,严肃道:“你若是病了,我的情况只会更糟。试药这种事情不需要你来做。”
初雪一直垂着眼睑,似在认错,却又一点回应也没有。
纪晴走至书桌前,将先前写下的药方递与初雪,语气恢复了平静:“明日我让几个大夫同你一起出城,去临近的凤栖镇上采买药材。而殊明草需要单独采摘新鲜的,其他大夫从未用过殊明草,所以你还得带着诸位到凤栖山上采药。”
初雪听罢,倏地抬起眼眸,眼中写满惊疑之色。纪晴从未让她单独出远门,更何况是同他人一道。可是纪晴的神情却看起来很是平常,就像在吩咐从前都做过的事情一般。
第二日,纪晴亲手理了理初雪因着急起身而未曾打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