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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刚刚那些王八买的?”
“干嘛这样讲人家啊?”她有些讪然道。
“就那绿豆眼,睁开眼睛看得懂字画吗?”他不知在气愤什么。
刘惜秀不解地望着他,有些想笑,却还是识相地忍住了。突然瞥见他手上挽得的篮子,心下微动,有些不敢希冀地小小声问:“你给我送东西来吗?”
“喏,奶娘要给你的姜汤。”刘常君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绷着脸,把篮子塞进她怀里。
她抿着唇偷偷笑了,忙低下头掩饰住,掀开篮子,取出茶碗,自壶里倒了一碗热腾腾、泛着辛辣甘香的姜汤。
“常君哥哥,你先喝,”她嫣然笑道,“身子一暖,火气就不大了。”
“姜汤是上火的吧?”刘常君脸还是很臭,却很自然地自她手里接过碗,一口一口喝掉。
刘惜秀努力想抑住,可嘴角的笑意漾得更深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当家管事的刘惜秀努力将开销支出减至最低,又一肩挑起了洒扫庭除、洗衣煮饭的工作,可是光靠着她和奶娘做绣件,还有偶一卖出几张字画,还是不够一家用度饱暖。
尤其日前户部行书下来的一纸公文,令原本就艰困严峻的家况,越发雪上加霜。
忧心忡忡的刘惜秀在和奶娘商量过后,最终还是只能由她硬着头皮,咬牙去向刘夫人禀明一切。
“对了,秀小姐。”奶娘突然唤住她,犹豫地开口:“那……少爷那边?”
“常君哥哥那边……”刘惜秀心下一跳,想着他知道的后果,心里涌现惊恐不安。
“大少爷是刘家的主心骨,这事恐怕瞒不得他。”奶娘神情也颇为发愁。
“可是再过一个月就要考试了,若现在告诉他,他还能安心准备应考吗?”她强捺下慌乱,心一横,“不,别教他知道,等考完乡试以后再说吧!”
“这样大少爷一定会怪你的。”奶娘底下的话忍住了没说,生恐她听了会越发难过。
唉,好不容易这些日子来,大少爷对小姐的态度和缓了许多,要是万一……万一……
“奶娘,我顾不了那么多了。”刘惜秀紧紧握住奶娘的手,苍白的脸上满是坚定之色。“奶娘,求您一定要帮着我瞒住他,后果都由我来承担。”
“秀小姐,不成的,要是因为这样,又害大少爷对你误解越来越深,那该怎么办?”
她仿佛想要说服自己般,加重语气道:“只要能把事情办得妥当,其他的……我现在没法去多想,所以奶娘,您得帮我。”
“这……”奶娘不安地看着她,“这样真的好吗?”
她沉默了,半晌后才勉强挤出笑容。
“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了。”
她们,还有选择吗?
于是这天晌千,刘惜秀在侍奉刘夫人喝完汤药后,艰难地开口道:“娘,咱们……恐怕得搬离这宅子了。”
“什么?”一脸苍白病容的刘夫人闻言一震,冰冷的手紧紧抓住了她。“你说什么?!”
刘惜秀右手背被掐得一疼,却没有抽离缩回,只是反握住母亲的手。“娘,咱们得搬家了。”
“你……你这不孝女!”刘夫人又惊急又痛心,喘息着咳嗽连连。“搬什么家?这就是我的家,是我和君儿的家……咳咳咳……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想卖了它?”
“娘,您先别生气,当心身子。”
“你都要刨掉刘家的老根儿了……咳咳!我还、我还当心什么身子?”刘夫人忍不住泪水夺眶。“你……怎么能打这宅子的主意?你要你爹爹午夜梦回,连神魂都回不了家吗?”
一提起爹,刘惜秀所有极力维持的镇静几乎溃堤。她心如刀割,几番哽咽,好不容易才能开口:“不是这样的,您听我说--”
“你走!走--”刘夫人说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颤抖地一把推开她。“没了官家小姐的身份,现下可嫌弃我们刘家了……你走……咳咳!就当我和老爷看错了人……”
“娘!”她突然重重跪下。
“你这是做什么?”刘夫人吃了一惊。
“就算米缸空了,柴火没了,娘身子不好,药不能断,大夫再也不给赊欠。常君哥哥的书、文房四宝、家中用度,这些我都会想法子,就是死也不能短少了您和常君哥哥的。可是……”所有被生活烈烈摧逼煎熬的痛苦齐涌上心头,刘惜秀努力维持的平静也出现了一道裂痕,声音微颤。“可是朝廷已经行文下来,要收回我们的官邸了。”
刘夫人刹那间呆住了。
“娘……”她喉头有些哽住,“你恨我吧,怪我吧,是我没能守住这个家,所有的罪孽统统都由我担起,将来黄泉之下,也由我去向爹爹领罪。可、可咱们是不能不搬了。”
屋里一片安静,空气像是僵止住了,久久。
“秀儿……”刘夫人怔怔地看着她,眼眶泛起泪光,“孩子……娘错怪你了,娘真没用,又教你吃苦了。”
“不,是秀儿无能。”听着娘亲的话,刘惜秀心下难过极了。“明知爹爹故世,朝廷终有一日会收回官邸,可我竟没有早做打算,是我没想周全,连累娘和常君哥哥跟着受罪了。”
刘夫人摇着头,怜惜地拭去义女颊上的泪水。“我可怜的好孩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况你又有什么过错,得陪我们吃这样的苦头?是我和你爹对不住你,也没能让你过上几年安生的日子……”
“您和爹是秀儿的大恩人,是您们收留了我,给了我一个家。”她垂泪道,“若不是您们二老,秀儿当年早就不在了。”
“孩子……”刘夫人揽她入怀,枯瘦的手轻轻后着她的背。“爹娘疼你,爱你,可也有那么一点私心在……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将来刘家和你常君哥哥,娘就交付给你了。”
娘亲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么多体己的心底话,还这么温柔地揽抱着她,刘惜秀感动万分,心下激荡不已。
“娘放心,只要秀儿有一口气在,定会全心护得常君哥哥周全。”她虔诚地在娘亲面前立誓,“一生一世,永不离弃。”
“好,好。”刘夫人欣慰地落泪。“那么娘就放心了。好孩子,娘把刘家的未来全交到你手上,娘信得及你,该怎么做就去做吧。”
“娘--”刘惜秀再也忍不住抱紧她。
这天,在窗下,有两个声音正交谈着,随即越发争论得急了--
“不行,奶娘不答应!”向来好脾气的奶娘出粗了声息。
“奶娘。”刘惜秀眼眶红红,却还是坚持道:“不论您答不答应,秀儿都决意这么做了。”
“再半个月朝廷就要把府邸收回去,现在正是刘家最艰难的时候,你怎能叫奶娘收拾包袱和儿子媳妇回乡去呢?”奶娘说得气急败坏,老脸上眼圈儿又红了。“老爷和夫人待我恩重如山,现下我要这么走了,我还算是个人吗?将来死了又有何颜面见老爷?”
刘惜秀忍住想哭的冲动,极力咽下满满的不舍之情,面上保持平静淡定,温言道:“奶娘,您在刘府辛苦了几十年,好不容易熬到安哥儿大了,还让他到铺子里做学徒,学得了一门打铁的好工夫。这些年来,真的已经够了,也该是您回乡赡养天年,过过几年清福的时候了。”
“我要走了,你们可怎么办呢?”奶娘还是反对,“不行,我不走,说什么都不走,就算死也要和你们死在一块儿。”
“您唯有和安哥儿回乡去,我和娘才安心,常君哥哥要应考,若顺利的话又要准备明年的春闱、殿试,将来的日子只有一关比一关更难、更要紧。”她顿了顿,勉强眨去眼眶里的泪意,笑笑道:“奶娘,各自活得好好的,岂不比死在一块儿强?况且您老不是常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难道您对秀儿没信心吗?”
“你一个女孩子家,又要侍奉夫人,又要照顾少爷,吃的穿的用的,样样都要银子,你能往哪儿挣钱呢?肯定是要吃尽了苦头的呀!”奶娘想到就心疼。
“奶娘就别小看我了,秀儿仔细盘算过,若搬到乡间,倒省了好些吃穿用度,况且地大了,种上几亩菜,养些鸡啊鸭啊什么的,除了能卖钱外,指不定过年过节还能打打牙祭呢!”她对奶娘露出最灿烂的笑容。
“就苦了你一个官家小姐,往后还得抛头露面的。”奶娘越想越难过。
“奶娘,您就别担心了,全天下的女子不都这么过活的吗?”她乐观地道。
“可是……”
“别再可是了,您要真疼我,就听我的。”刘惜秀握紧奶娘的手,柔声道:“和安哥儿回乡去,好好将养身子,将来保不定咱们还有相见的日子呢!”
“可……可我就是舍不得你和夫人、少爷啊……”奶娘再也抑不住放声大哭,紧紧搂住她瘦弱的肩头。
这么小小的一个人儿,可怜才进了刘府过没几年好日子,现在又要一肩挑起大大小小的苦处,老爷在天之灵看了,想必也极是心痛的啊!
这老天爷怎么尽折磨好人呢?
刘惜秀伸手回拥奶娘,也默默流泪,可又不敢哭得厉害,生怕奶娘更难过,只得偷偷把眼泪都抹在袖子上。
“奶娘,咱们都快别哭了,”她吸吸鼻子,努力露出笑容,怜惜地帮奶娘擦擦泪。“要给娘和常君哥哥见了,他们会担心的。”
“对对对,奶娘不哭,不哭了。”奶娘只得憋着泪,频频点头。
“您今儿就留在家里,想着该收拾些什么东西吧。”刘惜秀突然想起一事,“对了,回春堂药铺的赵二哥刚刚送药来时,跟我说他们铺子后头的林子里,有好些柴火都没人知道要去捡呢,我得赶着去多捡一些回来,否则灶下的柴火都不够用了。”
“奶娘跟你去,也好多挑两担子回来。”
“不用不用,我去去就回。”刘惜秀笑着起身,拍了拍自己的手臂,“秀儿只是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其实能扛能抬,比男子也不输多少呢!”
“秀小姐……”奶娘被逗笑了,只得摇摇头。“奶娘就不信你一个官家小姐,能有几两力气?”
“等我把柴火挑回来,您就知道了。”
眼见她瘦小的身影去远了,奶娘不禁又感伤了起来。“这刘家的苦日子,到底什么时候到头呢?”
偌大的刘府,空空落落。
刘常君手持一卷书,坐在沧桑破败的荷花池畔,依稀还可以见到当年那个欢快追逐着小雪球的无忧少年。
小雪球早在几年前就死了,他还背着人痛哭了一场。
可没想到,几年后,爹爹故世,不到两年,家里奴仆尽散,只剩下了他和娘、奶娘以及……她。
这些日子来她的辛苦操持,他不是没看在眼里,可是不知怎的心里总窝着一口气,她越忙越累,他就越烦越乱。
他真不知,过着这般缩衣节食的日子,她怎么还笑得出来?
而且饭桌上,还能维持着三菜一汤,里头起码有一道是荤食,不管菜式再简单,她永远能做得鲜美可口。
有时他会感到挫败,好似百无一用是书生,他忝为男子,对这个家的贡献却连个小女人都不如。
他要自己瞧不起她原来的贫贱出身,可是日子越久,他越发现自己这个世家子弟好像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