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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气愤多一些。
我只有沉默。
翔子看也不看我地从我面前走过去。
我还是沉默。
当戴晓翔关上大门后……那个片刻,我体会到被凌迟的感觉!凌迟……我实在
想不出来该用什么词汇形容,因为那远远不仅是被伤了心后的所谓巨大痛苦,还有
内疚、自责、怨恨自己又无可奈何、毫无办法所带来的折磨和绝望。
还好,我还有“男友”。我非常热情地又同他进入“状态”。热情之后,我告
诉“男友”我这个室友是个直人,我曾陷入单相思的误区,现在还有点后遗症。说
着说着,我的心情就好了起来,越来越好。我说我要带“男友”观赏曼哈顿夜景,
并夜闯哈林区。他说哈林区就算了,听说有的人车子坏在哈林区,就被人打死在车
里。我笑话外州人谈哈变色的恐惧,笑话“男友”人过三十就丧失了斗志。
“男友”回去前,我们都恋恋不舍与伤感。他回去后,我们又保持很频繁地联
系,商量过我去他那里的学校做博士后的可能,以及他到纽约找工作的机会。后来
有一次我给他打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冷漠,态度很不耐烦。我没再和他联系,
结果他又给我打了电话,我比他更冷漠,更不耐烦。从此我们完全失去联系。
翔子从来没问过我那天的事情。他起初对我冷着脸,我就干脆躲他远点。结果
没两天他就对我笑了,还给我买的我喜欢吃的茴香馅速冻饺子,说他第一次在超市
里看见这种,于是二十块钱买了六包,商店还赠了一盒小馒头。
有一天晚上11点多了,翔子先用我的电脑上网,看了文摘看新闻,看完新闻
又看二奶论坛。我问他怎么最近从来不看书了,他回答头疼懒得看。我说他是感冒
了,他回答:怕是得脑瘤了。
“又怎么了?”我问他。
他不说话,也不走,就赖在我屋里。
我关上灯躺在被窝里。翔子的电脑在黑暗中总闪,他可能在不停地变化窗口。
“刘企昨天跟我通电话,他开了个广告公司又新开了个设计装璜公司,他说前
景肯定好,还让我回去呢……”翔子转过脸突然对我说。
我本来很困,可听他说这么重要的事情,立刻精神了,问:“你自己怎么打算?”
“我当然是想回美院,那种创作的学术气氛……”
翔子在说没用的话,他只是在跟我发牢骚。所以我不说话。
“你有什么建议?”他问。
“我的建议没用,关键看你自己怎么想。只有你知道怎么选择对自己最好。目
前你先把书念完再说吧。”
翔子从电脑前离开,他坐在床边,看着我。
“我要是回国了,你会不会想我?”他突然笑问。
“你吃多了吧。”我闭上眼睛不看他。
“将来我想起你的次数肯定比你想起我的次数要多……”他那天晚上凝视我这
么说。
“你不累吧?”我笑了,睁开眼睛看他。
翔子也笑了:“让我躺一会儿,这么冷……”他说着拽我的被子。
“你别穿着衣服进来……”我回答。
翔子对我一笑,开始脱自己的衣服,脱得光剩条裤衩了。
我将翔子抱住,或者说他将我也抱住。我们没有说话也没有乱动。
很安静,电脑的屏幕完全暗了下来,黑暗中我们相互感受对方沉重地喘息。实
在难以说清是谁先下的手,或者我们同时动作,温存中不失热情,体贴之下却是狂
野的身体与感情的释放。当然我没有问过翔子有没有情感的释放,但依我的判断是
有的,或者是我自作多情吧。
以后又安静下来,除了几句简单的“善后”交流,我们依然谁也不说多余的话。
过了很长时间,我依然没有睡着,我知道翔子也没睡着。
我脑子里在想着翔子之前说的那句话,于是开口:“你以后会经常想我?……
哼,你要是真这么舍不得我,咱俩早就做了神仙眷侣了……”
翔子沉默。
“你还是回你那屋子睡吧。万一明天早上陈舒亭过来,她开门一看,你怎么跟
她解释啊。”
翔子还是不说话。
我们依然贴在一起。
我的绿卡竟然奇迹般只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批下来了,然后等待排期调整
身份。绿卡的事情只让我喜悦了短暂的一阵,这些身外之物果然是到手了就不再珍
惜了。我一方面找帝克商量毕业的安排,并且玩命写论文,另一方面以假公司的名
义帮我的亲戚在美国购置些添加剂类的产品。亲戚等待我真正注册好公司后,让我
代理进口设备的事情,并计划将原来设在美国的只有一个人的办事处撤了。
挺长时间以后老方的律师通知他绿卡批了。老方那人也算个汉子,他告诉我当他得知
这个消息时,真是激动得热泪横流。但凯文的申请被拒绝了,律师在帮他上诉,但
希望渺茫。翔子最终也没有申请绿卡,他说他已经和亭亭意见达成一致,他一共就
这么多钱,是先交学费还是交罚款给律师,最后商量的结果是交学费更把握。圣诞
节翔子忙着挣钱,他说压力大精力不够用,结果不去上课了,他告诉他决定QUI
T,没准儿明年就回国了。
我怒气之下对翔子平静地说了很重的一句话:你傻B竟然栽到一个女人手里!
结果戴晓翔平静地回答:得了吧,要说栽,我就栽到你这个傻B手里了!
五十八
戴晓翔有一天郑重告诉我,他想好了,决定回国。
对于海龟这个问题,比较一言难尽。
有些留在美国又不怀好意的人常说:从美国回去的,大部分都是失败者,LO
SER。比如戴晓翔这样的。在海外,特别是在美国在纽约,无论什么人,只要有
决心混在这里都会找到出路,真可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而最终也就是混日子的
大有人在。曾经国内牛大研究生毕业的哥们儿,在这里做了一个年薪4万的酒店经
理而安居乐业;中国城里有一个路边卖馒头的当年某县城副县长,我和他曾经聊过
一个多小时,他是没什么,最多高声骂一骂美国,我倒是想得挺多。
所以说,回国仅仅是一种选择,LOSER不LOSER的,实在不能以回去
或者留下作为判断标准。
而对于留下来的人,也有国内的朋友提出质疑:为什么说起爱国就振振有辞,
说到回国就含糊其辞。
因为对于大多数在海外安居乐业的正常人来说,回国与空洞的爱国无关,也不
仅仅意味着一种选择,回国是多少人心中理想或者叫梦想的寄托。当然理想不都是
高尚的,有些人希望自己学以致用,特别是当感受到在某个领域内先进与落后的差
距时,希望自己能将有用的东西带回给故土的愿望非常强烈。有些人的理想是可以
充分展现自己,发挥聪明才智,可以指挥……不说是千军万马,也是几个下属,也
就是俗称的官儿瘾。还有些人的理想就是在故土的文化氛围中,享受丰富的精神生
活。
无论理想高尚还是卑微,理想一定是美好的期盼,是还没有落入尘世的一颗仙
丹。然而要实现理想,那么它就必须面对现实了。多年海外生活,有与国内现状脱
节问题,机会流失问题;国内机构体制、人事关系有可能根本无法学以致用,或者
难以展现个人才能;还有一些环境的差异,已婚者要考虑女人的想法或者孩子的前
途,等等这些现实的障碍,都会让不少人终生怀抱梦想。
很多事情都是类似的,同志问题,男女问题,甚至政治问题。就海龟这个问题
而言,国内的人可以轻松指责海外的人,回国的人里极个别的也喜欢唱几句高调。
总之“设身处地”一词说来容易,鲜有几人可以做到。多数人都喜欢站在自己的立
场思考,手握某个听起来冠冕堂皇的“真理”,闲来无聊,在网络上争论一个又一
个永远无解的问题。嘿嘿,曾经我也免不了那个俗。
当翔子告诉我决定回国这事后,我想:大概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我有一个习惯,当我顺利或者感觉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时,我不信宿命那一套,
可以振振有辞地说那都是骗人的谎言。但当我感觉极端失望又无力改变时,我就信
命了。这是一个很好的思考习惯,很容易让自己以最快的速度摆脱沮丧的情绪,心
情舒畅起来。
那年刚刚开春,翔子的母亲就住院了,然后又出院了,又住院了……反复了好
几次。翔子问我难道非等他母亲出什么事情了再后悔嘛?我回答与其象一些名人大
庭广众之下抹着眼泪说愧对死去的父母,不如趁老人在世对他们笑笑。
不久,翔子又得知美院在改革,人事大变动。他联系了一些过去的关系,特别
是与他曾经的女领导长谈了40分钟。
然后翔子说他准备夏天一过就回去。我问翔子有没有和陈舒亭商量好,他回答
还没有来得及说呢。翔子希望亭亭和他一起回国,当然如果她不愿意回去他不会勉
强她。
我和翔子聊这番话时,坐在一个相对“高尚”社区的街心小公园里,下午一点
半,周围几乎没人。不远处一位衣着体面的大嫂手提塑料袋,带着手套把草地上个
别散落的垃圾拾到袋子内。她走近我们,我先对她说哈罗,她很热情地与我们打招
呼,还自豪地说这是她的社区,她喜欢清洁。
“美国有些地方还是不错的……”大嫂走后,翔子说了一句。
“任何地方都有好有坏,对咱们来说也是有利有弊,一切取决于自己到底想要
什么……”
翔子看着远方,没有说话。
“要是不想回去呢……你就把书念完,以后找到工作公司给办身份,一样能混
得不错。就是别再管陈舒亭了,说实话,在纽约认识这么多人,都没听说过你这样
的……”
“回去,我已经想好了。”翔子打断我。他又一次掏出烟并递给我一支。
我对他一摇头,表示不想抽了。又说:“你回去前怎么也弄个学位走。我听说
有那种学校,给钱就给文凭,咱们也找找……”
“不用找。算了,就这么回去了……”
我瞥了翔子一眼,慢慢说道:“不办绿卡也就不办了,但这个你真得好好想想。
美院是什么地方,将来职称评定之类的事情都要有敲门砖。另外你在这里混了几年,
没办过画展也没干什么,再没有个文凭,还不是美籍华人,你说得出口嘛?国内可
比这里浮躁多了,你不胡说八道吹着自己别人就当你不行。”
翔子没有反驳我。
“我听徐勇说有那种函授学院,你把学分都转过去,其他课程它就用EMAI
L给你张考卷,最后你写篇PAPER就搞定了。”
“你说那都是什么野鸡学校……”
“管它野鸡野鸭呢,美国这么多学校,除了知名的,其他的那些,国内的人也
搞不清楚。再说了一共就十几门课,你都读了快一半了,你自己又看了那么多书,
也算是有真才实学,就差一张纸了……”我说着一笑。
翔子看着我也笑了。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很久,我怀疑他能烟头把手烫了。
“干什么你?这么含情脉脉的,你别把我惹‘急’了!”我和翔子说笑。
翔子又微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