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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图塔-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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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楼翻个身阖上眼,不知怎么心口堵得难受,胃里一阵阵翻腾起来。左右不是,坐起来往外看,两岸景色快速倒退,越发感到不自在了。
彤云看她脸色不对,急道:“主子怎么了?哪儿不舒坦?晕船么?”
“好像有点儿。”她坐在榻上直喘气,半天顿住不动,感觉嗓子里直往外推,忙让彤云找盆来,捧在怀里张嘴就吐。
彤云傻了眼,“好好的,又没风浪,怎么就吐了?”上去给她拍背顺气,一面往外张望,“您忍忍,我去找人请大夫。”
正巧曹春盎进来,哟地一声转身又出去了。没多会儿踢踢踏踏来了好几个人,音楼吐完了歪在榻上,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勉强看清了人,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肖铎指派大夫给她把脉,静待片刻问:“娘子身上如何?”
那大夫道:“回督主话,把不着尺脉,应当不是有孕。娘子只是心亏脾虚,气血不足,或针灸或按压穴位,都能起到缓解的功效。不过针灸不能立竿见影,要七日一次,连续十次才能根治。娘子眼下这情形,还是压穴更快捷些。”
音楼哼哼唧唧没力气瞪人,就是觉得大夫太不靠谱。她这副模样肯定是晕船,他先瞧的居然是喜脉,真有他的!
肖铎倒很镇定,问他该按什么穴位,那大夫报出个“鸠尾穴”,说着就捞袖子打算上手,被他出言制止了。鸠尾在肋下三分脐上七寸处,那地方对于姑娘来说太隐秘,虽然病不避医是正理,可叫陌生人动手,他也怕她脸上挂不住。
“你去熬养胃的药来,这里交给咱家。”他把人都支了出去,坐在榻沿上看她,巴掌小脸惨白一片,全没了生龙活虎的劲头。他低声道,“臣给娘娘治晕船,可好么?”
音楼又不习武,不知道鸠尾在哪里,料着大概是在掌心那一圈吧!因点了点头,愧疚道:“我这不成器的样儿,给厂臣添麻烦了。”
他温煦一笑,“别这么说,前儿娘娘还给臣刮痧呢,算两清。”犹豫了下去解她胸前钮子,调开视线道,“臣唐突了,不叫外人治就是这个道理。穴道的位置……不太好料理,娘娘别介怀。”
音楼看着他揭开交领,脸上顿时一红。天热穿得少,里面妃色的肚兜透过薄薄一层白绸贴若隐若现,她简直没脸见人。彼此都沉默着,他探手摸她肋骨,难免有些跑偏,微微的触碰让她倒吸口气,颊上那片嫣红便无限阔大,一直蔓延进领口里。
美人胸,温柔乡,肖铎花了大力气才把持住不叫手乱窜。找到那个点反复按压,她起先皱着眉头说疼,慢慢平静下来,脸上神情不那么痛苦了,他轻声问她,“娘娘眼下感觉如何?”
她说:“有劳厂臣,好得差不多了,已经不想吐了。”
他收回手仍旧替她把衣襟掖好,彤云端药来喂她,他立在一边看她喝完,这才道:“闫少监那头我已经撂了话,他是个懂分寸的人,想来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娘娘大可以放心。”
这算出乎人预料的好消息,音楼刚才还和彤云抱怨,岂知他早就悄没声地办妥了。她病怏怏在榻上拱手,“难为厂臣,其实我知道要求有点儿过了,别人的事那么着急,真是个穷操心的命。您给我脸,我感激您。您看我现在这样,没力道说话,只有等好了再郑重地谢您了。”
他寒暄了两句,没有久留便去了,也是顾忌日里人多,关心过了头叫人起疑。
音楼一向身强体壮,这回晕船俨然像得了场大病,一整天粒米未进,从榻上挪到床上,拢着薄被只顾昏睡。
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天际,窗外渐渐暗下来,不知道日行了多少里,船靠在一处弯道口扔了锚。这船上少说也有两三百人,吃饭是件大事。伙夫搬炉灶在甲板上生火造饭,锅铲乒乓,伴着水浪拍打船舷,她在半梦半醒间想起了乡里的生活。石板长街,早上有邻居淘米泼水的动静。
外面喧闹,离了很远,船舱里还是静的。突然听见卧铺靠墙的方向传来笃笃的声响,缓缓地,一长一短。她支起身子细听,曹春盎说过这里敲墙他那里就听得见,她重新躺下来,说不清,心头若有所失。探手去触那上了桐油的木板,笃笃声又起,绵绵的震动,正敲在她指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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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高唐路〔捉虫)

行行重行行;三天功夫还没离开直隶地面儿。运河河道至青县段渐渐开阔;水流急起来;宝船吃水深,连带着前后六艘护卫的哨船;逆水行舟;还不如赶车走骡的脚程快。
又到天色将暗的时候;两面庄稼地掩映在沉沉暮色里,放眼望不到边。肖铎站在船头问:“还有多久到沧县?”
探哨呵腰回话:“再有三十里水路才到沧县;照这行程,要是一夜不歇,明早大约赶得上早集。”
他点了点头,“那今晚照旧开船,明早找个码头泊上半天再启程。”
底下人应个是,按着佩刀下去传令了。东厂十二档头,随行的有四位,刺探之外更要紧的是行保护之责。大档头佘七郎是个行事稳重,颇有远见的人,待他身边无人方上前来,唤声督主道:“咱们离京,早有消息传到金陵去了,属下料着南苑王府必定有动静。督主这趟少不得要和宇文良时打交道,督主当得提防,此人面上君子谦谦,背后行事却未必光明磊落。上次的铜炉案,矛头直指南苑王府,最后消息居然断在半道上,可见那南苑王也是个厉害角色。”
肖铎脸上无甚表情,只往前面开阔的水域眺望。天上一轮明月高悬,船头水面自是银光点点。他背着手一叹,“好月不共天下有,总有些不安分的人试图扭转乾坤。宇文良时这人,可以是敌,也可以是友。不过要斗起法来,大约也是个好对手。”
佘七郎见他这样说便不再多言了,他一个人一颗心,抵得过庙堂之上十个文儒。眼下皇帝新登基,踌躇满志整顿天下,他略往后退一步,对他的根基并没有大的妨碍。但是君王心毕竟深不可测,谁也不知道将来这实权能不能收回来。聪明人善于左右逢源,哪边都不得罪,处处都占着先机,可不就如他所说,亦敌亦友。要紧时候倒戈一击,他就是弓弩上的机簧,胜败也全在他。
“船上警跸自有属下们周全,督主旅途劳顿还是早些安置。明早到了沧县,上岸填充些补给,接下来往东南过大浪淀百里盐碱地,恐怕是没有人烟的,再要停靠需到德州了。”
肖铎听了颔首,回身看,音楼的舱门里透出光亮来,他心里记挂,便问曹春盎,“娘娘的晕症都好了么?”
曹春盎道:“大夫留了话,叫每天压娘娘的第二厉兑穴,连着压上二十天,往后晕船的症状就能根治了。儿子每回给娘娘送吃食,总看见彤云捧着娘娘脚在那儿按压,主仆俩有说有笑的,我料着娘娘的症候缓解得差不多了。干爹要不放心,何不过去看看?”
他想也是,以往在府里日日都要照面的,到了船上怎么反而避讳起来。东厂番子再厉害,都是他手底下人,又有什么可惧的?他自嘲地笑笑,大概真的有哪里不对劲了,原先一味只知道戏弄她,她就像个玩意儿,是他机关算尽后最有趣的消遣。他也承认当初福王知会他时,他想过用对付荣安皇后的手段来对付她。女人么,有几个是油盐不进的?深宫岁月寂寞,不得君王恩的人,别处找慰藉也在情理之中。连荣安皇后都能沉溺,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儿,还能翻出他的手掌心么?
可是他千算万算,忘了把风险计算进去。挑挞得久了,自己一不小心栽下去,摔了个脸面尽失。留是留不住的,不过不再指望互惠互利,把她捧上高枝,好好在宫里坐享富贵也就足了。
他缓步踱到她舱前,犹豫了下,还是在门框上敲了敲。
她在灯下描花样,不学无术了这么久,玩得有些厌了,那些女红再不拾掳起来,万一手生了就撂下了。听见敲门声抬起头来,支使彤云去看看。彤云打帐出来行了个礼,“督主来了?娘娘在里头忙呢!奴婢找小曹公公讨炭条去,督主里面请吧!”说着欠身出去了。
音楼手里的画笔顿在一簇花蕊处,突然心跳大作。他这几天来得稀松,但是夜夜临睡敲她墙板,这样含蓄温情的小动作,竟盖过以前的千言万语。她紧张起来,笔尖颤抖,满手都是汗。暗啐自己没见识,越来越受他影响,往后只怕要步荣安皇后的后尘了。她心里都明白的,可是明白又怎么样,她自控能力很差,自己还没察觉,就已经让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了。
定了定心神搁下笔,站起来的时候他正撩了水墨帐幔进来,月白的团领衫,头上戴累丝金冠,如玉的脸庞,印刻的是淡淡的笑意。
“娘娘在忙什么?”
她回身看了桌上一眼,“描几个花样,回头绣汗巾用。”又笑道,“厂臣现在这么拘礼,真叫我不适应。墙头敲惯了,进门也知道敲门了!”
他不来寻她的衅,她倒得瑟起来了!肖铎道:“臣敲舱扳,也盼着娘娘有回应,可是连着两三晚都是石沉大海,臣还以为娘娘压根儿没听见呢!”
她不回话,心头微漾,只抿嘴一笑。比个手势请他坐,自己提壶来给他沏茶,往窗外看了眼,“都这个时辰了,还不停船么?”
他呷口茶汤道:“今晚连夜行船,明早到了沧州地界再歇上半天。您瞧瞧有什么要添置的,可以上岸筹备。”
她说:“这里样样都有,我也没什么要置办的。”稍稍一顿抬眼看他,“厂臣,我给您做双鞋吧!以前我爹的油靴和软鞋都是我做的,他总夸我手艺好,懒了这许久,生疏了倒可惜了。明儿还是上岸买些尺头,厂臣是要靴还是要履?”
肖铎手里托盏,按捺住欢喜低头看指上筒戒,怕不小心那份感情从眼睛里泄露,叫她捉住了引出尴尬来。便道:“内侍的穿戴有巾帽局打理,每年冬至从节慎库提数十万银子用在这上头,样样都是现成的,娘娘何必费那手脚。”
“那不一样,我亲手做的,是我的心意么!”她说着,又转过去挑拣花样子,自顾自道,“还是做靴子好,做得结实些,穿得也久一些。这趟回浙江是最后一次在外头晃悠了,等返京就得进宫去,往后哪里能那么随性!给您做个鞋,叫人知道了背后还得编排呢!说太妃和掌印怎么怎么了……”她憨傻笑道,“我是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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