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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望指着镜子道,“要这个。”
路知遥点头付了钱,看看天色道,“耽搁有时候了,赶路罢。”
两人复又北上,毋望盖着两床被子暖和非常。有了闲情逸致和路知遥聊天,敲敲车门道,“你才刚给谁买的荷包?我瞧着是女孩儿用的,可是买给六婶子的?”
路知遥窘得面红耳赤,他也不知自己中了什么邪,一个大男人买荷包做什么?送人……送谁呢?除了她也没旁人可送了,可是又送不得,本就不该买的,刹时懊恼不已,结巴道,“我是……是买给我侄女儿的,哪里来的六婶子。”
这路知遥最近愈发怪异了,说话还结巴,怎么像慎行似的算算他和慎行是一样年纪,比裴臻小三岁,人家臻大爷十八岁就娶大奶奶了,他们怎么都没动静?慎行她是知道的,因该是为了她,如今她莫名其妙被人下了聘劫走了,他等无可等,八成也死了心了,二舅母定是最高兴的,想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慎行年下要去北平上任,那会子正是风云变幻的当口,他又是个认死理的,恐要吃亏,所幸有路知遥在,他也不会坐看他侄儿出事罢。心里思量,便小心问道,“六叔到燕王那里可有官职?”
路知遥道,“先在燕王府左护卫指挥张玉手下做副将,等将来立了军功才有提拔。”
听这官职也不比六品的同知高,毋望忧心忡忡道,“这么说来你也护不了我二哥哥么?万一燕王起事,必定斩杀顺天府衙内官员,好叫自己无后顾之忧,慎行也在列啊。”
路知遥缄默一会儿道,“不是有明月君么?他是你夫君,这个妻舅他不救谁救?”
毋望嘟着嘴反驳道,“什么夫君偷偷摸摸还不如娶个妾,纵是到了北平我也不与他同一个屋檐下待着的。”
路知遥脑中似有千军万马呼啸而过,脱口问道,“真的么?你说的可当真?”
毋望听他声音里压抑不住的喜悦,又恼他助纣为虐,这会子葫芦里不知又卖什么药,遂道,“六叔也不希望我嫁他么?那你头里做什么替他劫我”
路知遥被他说得一噎,心头颇不好受,只得道,“我忠君之事,也是无可奈何,没有我,自然还有其他人,你想被那些莽汉扔在马背上没日没夜的跑么?”
毋望抿嘴不语,心下暗道说得也是,与其被别人劫持,不如落到他手里方还好些,这几日他对她也颇多照顾,细想来也并不十分怨他,只不过有时候会对他发些牢骚罢了。
愣愣看着窗外出了会儿神,中午在流水镇吃的东西好像消化得差不多了,看着那包糕点蜜饯流哈喇子,便挪到矮几前拔了蜜饯罐子的盖儿,探手进去抓了两颗出来,一尝之下美味无比,就像在这漫漫旅程中遇见了大惊喜,心情也跟着好许多。撩了门上的帘子,从小窗口伸手出去,一面道,“六叔快尝。”
路知遥腾不出空,只得直接就着她的手吃,其实他不爱吃甜食,只是那纤纤素指嫩如葱白,衬得那蜜饯格外叫人有食欲,他糊里糊涂想起“腕白肤红玉笋芽”来,觉得这句用来形容她再贴切不过了。
那只手不断变换蜜饯的种类,路知遥吃得小心翼翼,又一颗腌渍杨梅递出来,他看着那琼脂白玉指,心里生出一种渴望来,不加思索便将那杨梅连同指尖一齐含进了口里……
毋望猛然一惊,忙缩回手,盯着两根手指心跳如雷——咬着了?也不疼,只感觉到一片柔软,那定是舔着了她捂着发烫的脸懊丧不已,怪自大意,似乎和他太亲近了些,一路福祸相依忘了他是个爷们儿,虽沾着亲,到底十万八千里,这会子怎么办?太尴尬了
路知遥心头苦涩一片,那只手再没伸出来,她大概是生气了,车厢里悄无声息,他不由回头看,车门小窗上的帘子也拉得严严实实的,他深吸了口气,不能叫她看出自己是存心的,否则接下来断不好相处,顿了顿干笑一声道,“春儿,你的手不及蜜饯好吃,头里洗过没有?”
毋望不服气道,“我才刚擦过的,你吃了那些,到这时方想起来问我可净手?”嘴里说着,暗自松懈了下来,慎行说过他为人是不羁,想必刚才的事他也未曾放在心上,她若耿耿于怀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似的,只往后多留意便是。
路知遥咳嗽了下,道,“可还有茶?甜得剌嗓子。”
毋望将藤编保温墩子里的茶壶拎起来,看还是烫的,倒在杯子里开门送出去,路知遥接过喝了两口,眯眼看天色,喃喃道,“要快些赶才是,瞧这阵势一两天内怕要下雪,若赶不上到下一个镇子,这情形在野外可大大的不妙。”
第七十三章锦被冬寒夜
流水镇出来跑了两日,到了一个叫六里湾的地方,已属徽州境内,大地广袤无垠,一路走来像到了另一个世界,四野毫无人烟。
路知遥预测天气的精准程度足以叫人咋舌,果然不出两日,天渐渐暗下来时开始下雪,两人束手无策,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别说驿馆,就连个寻常人家都没有,往前行至少还要一日路程方出这片平原,退回流水镇也不能够,只好顶着风雪又走了七八里地,看见一棵有了岁数的侧柏树,枝干粗壮足需两人合抱,路知遥勒停了马车道,“今晚只好在这里歇了,再往前也是一样,雪下得愈发大了,有这棵树还好挡上一挡。”
幸而车厢后头备了草料,先把路轻喂抱,又慌忙拾柴想生火,无奈风雪太大,根本没法子点燃,毋望愁眉苦脸的下车打探地形,几丈开外有一片小树林,再远处一马平川,看都看不到头,这雪下得密密匝匝,根本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今晚怎么过?若雪下不停,明儿又怎么过?
路知遥道,“你上车去,外头冷,仔细弄湿了衣裳更麻烦。”
毋望点头扒在窗口往外看,见他几个起落跃进林子里,挥剑砍倒四棵腕子粗细的小树,修了枝条拖回来,一头搭在马车顶上,一头连着侧柏树,用树上的荆条缠绕,极快的搭了个棚子出来。毋望愕然看着,心道,他若能在这雪地里睡一夜,那就肯定是大侠极的人物了,虽然前两日有了被子睡得还不差,到底天气不像今夜这么恶劣,万一他冻死了,明早岂不要她收尸么?正惶恐之际,那路六爷将路轻牵进了棚子里,又开了车门拉出他的被褥搭在马背上,一一细察看过后拍了头上身上的雪,脱下外衫爬进车里,和毋望大眼瞪小眼的对看着,停了会子露齿一笑道,“对不住,今晚要和姑娘同床共枕了,我的棉被给马盖了,这样大的雪也不好在外头睡,姑娘要是真狠得下心,那我就睡马车底下去。”毋望嗫嚅了半晌,憋得脸红脖子粗的,思来想去也没有别的办法,车外寒风呼啸,总不好真的把他推出去罢,车内空间也有限,他一进来就挤得慌,难免有肢体碰触,孤男寡女睡在一起?毋望再一想惊得魂飞魄散,颤声道,“这不太好罢?”
路知遥面上也不自然,支吾了会子,咬牙披上大氅推开车门就要往下跳,毋望皱眉拉了他一把,道,“出去只有冻死的命,还是睡车里罢,我相信六叔是正人君子。”
路知遥点点头道,“你放心,我……绝不动你。”
毋望羞愧不已,这种情况下也没法子,心想将就一晚罢,大不了一夜不睡,反正她白天睡得够够的了。回身拿了点心出来,好在水是温的,两人勉强吃了些,车里也不好点蜡烛,草草收拾了合衣躺下,毋望暗暗叹口气,因被子也足够大,这下真是一床被子人盖了。耳边还有他绵长的呼吸,一声声的几乎刺破她的耳膜,急忙翻身背对他,心紧张得突突直跳。
路知遥觉得自己在受酷刑,他这人虽自制力很好,却也是个正常的男人,旁边躺着这么个绝代佳人,他还能规规矩矩的挺尸,要是被他那群猪朋狗知道了不知怎么笑话他呢他也很冲动啊,就是抱一抱也是好的,心里叫嚣着,脑子却是清醒的,自己也清楚知道,若是起了那种邪念,要收手是做不到的,只有忍着了。为什么总有似有若无的幽香钻进他的鼻子里来?搅得他心烦意乱……微微转过头看她,她柔软的秀发凌乱的铺满整个枕头,就像盛放的大丽花,那香味似乎就是从她发梢传来的,他又深吸一口,手指蠢蠢欲动,碰一下那头发应该没事罢……忽然又醒了醒神,撰紧了拳头,他不能做那种禽兽不如的事转个身,不看不想就好了,她已经配了人家,还是那个名满天下的明月先生,如今怎样都枉然,喜欢她便保全她罢。
挣扎了一阵子,日里太累,后来迷迷糊糊便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中听见细微的咔咔声,被子也一抽一抽的,有冷风直钻进来,他心下疑惑,支起身子看,旁边的人整个缩进被褥下蜷成了小小的一团,一面还在不停发抖,大概是冷得厉害,女孩儿家果然极怕冷他推了窗看,雪还在下,大地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再看路轻,好在有树和棚子挡着,又给它盖了被子,倒没有冻坏,若是马再有个好歹,那在这冰天雪地里想走出这片平原是绝不能够的了。伸手掀了被角,就着外头的雪反射的光,隐隐看见她煞白着脸,牙关冻得直打颤,他唬了一跳,忙探她额头,还好不曾发烧,不过这样下去恐也不妙,轻轻推了她一下道,“春君,可还好?”
毋望又冷又困,勉强睁了眼睛喃喃道,“我很冷。”
路知遥将包袱里的所有衣物统统翻了出来,一件件全压在她被面上,欲言又止道,“你可介意我抱你?”
毋望神志昏沉,只嗯了声,再无声息。
路知遥犹豫了一下,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万一发起了烧,这样的环境里走不出去又没有药,岂不要出人命么心一横,索性脱了大氅躺下,一把将她拖进了怀里密密搂住——她简直就是冰做的,一丝儿热气都没有,他也被她冻得哆嗦一下。
她的额抵在他脖颈间,两人靠得那样近,几乎呼吸连着呼吸,路知遥心跳得快要蹦出腔子来,忍不住一阵心猿意马,她好象有些糊涂,半梦半醒间感觉到热源很本能的贴上来,冰冷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两条腿慢慢纠缠上他的,路知遥叫苦不迭,脑中轰然一片,只觉身体某一处急剧变化,连喘气都牵扯得生疼。他心里哀嚎,这是造的什么孽,莫非是禁欲太久了?转念又想,不论哪个男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有反应罢?他虽放浪,到底不下流,她浑浑噩噩,自己是清明的,若趁人之危做出了浑账事来便不是人了。又使了力将她翻转过去,如此她的背贴紧他的胸膛,暖和得更快一些……很快他发现这不是个好决定,或许她是晤暖了,这可苦了自己,不得不将腰以下的部位尽力挪开些,若被她觉察了可要臊死,他的一世英名就全毁了。
毋望这一觉睡得酣畅,既温暖又安心,全然忘了已经不在谢府,半闭着眼睛叫了声翠屏,突觉脖子下有东西动了动,忙睁开眼,赫然发现自己竟在路知遥怀里,还状似亲昵的枕着他的胳膊,吓得她尖叫一声,一骨碌儿坐起来,瞠目结舌的瞪着他,颤手指着他道,“你、你、你……”
路知遥睡眼惺忪,呲牙咧嘴的收回了发麻的手臂,淡淡道,“喊什么,你昨儿晚上直往我怀里钻,我拦也拦不住。”
毋望颇懊恼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真是个没骨气的好好的怎么凑到人家身边去了别扭的笑了笑道,“对不住,想是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