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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臻大乐,捧着她的脸亲了又亲,寅时起身上朝还是乐呵呵的,平日朝堂上沉寂似水的脸笑得百花齐放,引得皇帝和朝臣们纳罕不已。永乐帝道,“朕欲削周、齐、代、岷诸王,裴大人以为如何?”
裴太傅执玉笏躬身道,“为治之道在宽猛适中,亲者割之不断,疏者续之不坚,皇上决断,臣以为然。”
永乐帝点头道,“着,迁宁王于南昌,徙古王于长沙,并削辽王护卫,削代王护卫及官属,贬为庶人。”又看准了他今儿高兴,趁热打铁道,“督察院右佥都御史谢观克己奉公,升三品右副都御史……裴大人加文渊阁内阁大学士,代朕修纂永乐大典。”
卖他的面子又给谢观这千年四品进了官,看来这差使横竖是推不掉的,裴臻也不抗辩,只道,“臣尊旨。只是臣的夫人临盆在即,臣唯恐为私事所累,一心二用,辜负了皇上重托。”
永乐帝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遂允道,“汝南公主临盆之际准爱卿的假就是了。”
裴太傅也不客气,磕头谢恩,大剌剌道,“微臣告假一月,要随侍公主左右。”
这分明是要伺候月子啊众朝臣纷纷惊得目瞪口呆。
第117章他日相逢
今日是老太爷七十整寿的好日子,毋望一早起来盛妆打扮,过了晌午便带上翠屏六儿往谢府去,马车行至衡阳街牌楼下,打了帘子看,谢府门口宾客络绎不绝,许是因谢观昨日才升了一级,各府衙院司都有官员来贺。
吩咐仪卫将车停至西角门处,早有丫鬟婆子在廊下等着了,周婆子道,“姑娘怎么才来?三位老姑奶奶上半晌就到了,才刚还念你呢”上来搀扶了,笑道,“这半个来月没见,小主子又见长了。”
毋望笑了笑,边走边道,“前儿听说芳龄和姑爷要来,这会子可到了?”
几个托着果盘的小厮匆匆而来,因走得急,没头没脑的险些和毋望撞上,周婆子一把隔开了,啐道,“不长眼的杀才,往哪里撞碰着了姑娘,仔细老太太活剐了你们”
小厮们吓得扑通跪下,打着摆子告饶道,“大姑娘饶命,是奴才们作死,惊了大姑娘的驾,咱们自己掌嘴给大姑娘解气儿。”说着左右开弓,大耳刮子扇得噼啪乱响。
毋望听着都替他们疼,忙道,“算了算了,这大好日子不兴这个,快些起来好好当差,忙你们的去罢。”
三个小厮如获大赦,含胸躬腰的快步去了。
周婆子摇头道,“这些猴崽子们就是缺管教,一个个毛躁得没见过大场面似的。”转而回毋望前头问的话,道,“小姑奶奶和张姑爷昨儿傍晚就到了,把哥儿姐儿也带来了,这会子在头里她住的园子里呢。”
自从她被路知遥带到北平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芳龄了,便问道,“姑爷怎么样?芳龄过得可好?”
周婆子笑道,“什么好不好的,就是过日子罢了,姑爷福厚,天儿一热哧哧的喘,论相貌断不能和裴姑爷比的。”
绕过太华亭往沁芳园去,远远就听见园里欢声笑语,想是家里女眷和来贺的命妇们都聚在了一处。进了垂花门再往前,小丫头报道,“大姑奶奶回来了。”
打了门帘进去,一屋子的人都站起来,敛裙福身道,“给公主请安。”
毋望笑道,“都是自己人,还要这些虚的做什么快些免礼罢。”说着到老太太跟前行礼,又和三位姨母一一见礼。
谢老太太往门外瞧,问到,“臻哥儿怎么没来?”
毋望道,“衙门里忙,等手头上公务办完了就来给太爷贺寿的。”
谢老太太点点头,谢淑芳笑道,“瞧瞧老太太,这个外甥女婿倒是时时放在心上的,咱们的哥儿姐儿只管排后头去了。”
谢老太太得意道,“那是自然,若你们的哥儿也同裴姑爷似的有出息,我也照样的疼。”
毋望抿嘴笑,其实裴臻才来家时,老太太没给他什么好脸子,恨他不声不响带走了她,又无媒无聘的成了亲,见了他只差咬下他一块肉来,裴臻那时候没少吃苦头,头回上门便被太爷训斥,要把她留下,打发他自回去,他一急就在园子里跪着,大热的天,戴着七梁冠,穿着赤萝青缘的朝服在毒日头底下暴晒了两个时辰,汗顺着鬓角往下直淌,领子后背湿了个遍,好似把他这一辈子的苦都吃透了,她心疼得大哭,老太太却板着脸不为所动,直到日头西沉方命人叫他起来说话,又是夹枪带棒的一通数落教训,才答应让他把人领回去。后来一段时日每每来谢府,太爷和老太太也不待见,亏得裴臻脸皮厚,打不走骂不走,又识时务会讨好,到如今博得家里长辈的交口称赞,总算是功德圆满了。
谢淑珍拉了她看,低声道,“这段日子可勤走动?这孩子瞧着大,若是懒了整日窝在房里,回头临盆怕要吃苦。”
毋望尚未说话,大奶奶茗玉掩嘴笑道,“姑太太只管放心罢,裴姑爷祖上是太医,自己又精通医理,春妹妹才怀上就请了四五个产婆在家候着,一切自有道理。我们大爷听人说,昨儿在早朝上裴姑爷提前告了假,要在家伺候老婆月子呢。”
满室里哄堂大笑,几个来贺寿的命妇也道,“可不是,我们家老爷回来就说了,这裴太傅真是出人意表,还没见过朝堂上为这个告假的,公主和太傅当真是鹣鲽情深,叫人羡慕啊。”
毋望臊红了脸,捱着老太太身边坐下,嘟囔道,“这人真是的,要说怎么不私下和皇上说,偏要在早朝时候提,弄得众所周知,丢死人了。”
谢老太太伸了手把她揽在怀里,柔声道,“这有什么,姑爷心疼你,他一个爷们儿都不嫌臊,你臊什么你这样的福气,天底下只怕也难寻,别人眼热都眼热不过来,谁会笑你”
三房的吕氏道,“姐儿,姑爷人脉广,且叫他留意着,你二妹妹及了笄,也该说人家了,前头看了几家都不合意,上月南平郡王打发人来给他幺儿说亲,也不知道怎么样,若有知根知底的总好些。”
毋望不由叹息,这三舅母怪可怜的,自己没生一儿半女,尽是替别人做嫁衣裳,操心完慎笃又操心芳瑕,原先她并不太喜欢她,可后来替她想想,真觉得她不容易。便道,“舅母放心罢,自己的妹妹,好歹会放在心上的。”
武安侯郑亨的夫人道,“顺昌伯的长子才弱冠,往后是世袭指挥使的,我曾见过,人品样貌一等一的好,你要是乐意,我给你保媒去,叫太傅一个爷们儿家给你姑娘说媒,亏你想得出来。”
众女眷们又谈起儿女的婚配来,谁家讨了个悍妇,谁家闺女嫁了个败家子,一时热闹非常。毋望靠着外祖母道,“怎么没见太爷?”
“一早上侯老爷子带了个铁头将军来,说是蛐蛐里的极品,太爷不服气,拿了上回臻哥儿送他的霸下上后头琅琊亭里斗去了。旁人为他做寿,他倒好,万事不问,越老越回去了。”谢老太太发了通牢骚,又压低了声道,“我眼下愁你二哥哥,二十五可不小了,整日在衙门里忙,给他说亲也不愿意,笃哥儿的大小子都会背三字经了,他这么耽搁着,多早晚是个头?这孩子,没想到是个死心眼子,你二舅母都急出病来了,我想着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要是见了他就劝劝他罢。”
毋望颇有些为难,自己如今这样哪里有立场去说什么,原当她嫁了人所有恩怨都该了了,谁知慎行这五年来一时都没走出来过,若真去说,岂不叫他恼么。犹豫道,“只怕我说也不中用,反叫他愈发抵触。”
老太太道,“你便勉为其难罢,当是看着你二舅舅的面上,他身后就留了这么一个哥儿,总不能叫他绝了后。”语毕无奈叹了口气,二房是不愿意讨,大房的慎言却是个要不足的,这两年明里暗里纳了多少个也说不清了,把他老子气得半死,恰巧通政史司缺个经历司经历,便给他捐个官,远远打发到北直隶去了。
这时后园子里哐哐的开了锣,丫头打了门帘进来禀报,说戏班子都备好了,叫老太太点戏,众女眷都出门听戏去,老太太也招了婆子来抬竹榻,毋望听得伶官已经咿咿呀呀的唱上了,时时夹杂着爷们儿们的叫好声,她这两日觉得烦躁,也不想凑这个热闹,就回了老太太,要回银钩院去歇会子,老太太体谅她,便允了。
看天色已近申时,翠屏和六儿早让她准了假各处逛去了,耳房里只留下个十一二岁的半大丫头,正支着脑袋打盹儿,她也未惊动她,自己撑着伞往银钩院去,走到聚丰园的滴水檐下习惯的往里瞧瞧,如今见玉华也不易,自打她闺女夭折后她就开始一心向佛,成日呆在佛堂里也不出来,凭你是谁,要是打搅了她的清修,便拉着个脸子对人,竟是半点人情世故也不知了,她讨过一次没趣儿,后来就再不去了,到底各人有各人的打算,她愿意常伴青灯古佛,或者有她的道理也未可知。
复往前去,走到燕脂湖畔,猛然见堤柳之下,一个戴八梁白玉定发冠,穿素地云纹织金龙補的男子昂首而立,她心里一突,暗道朱高煦怎么来了,自她出阁之日起两人便再未照面,这会子又无其他人,见了终归尴尬,忙转回身想绕道而行,不想才迈出一步,那人幽幽道,“我在这里等了这半日,好容易等着了,妹妹怎的一见我就要走?”
她只觉头皮隐隐发麻,再想遁走已经不可能了,只好干干的笑了笑,“汉王今日得闲么?”
朱高煦乜斜她,落在她腹部的目光冷冽如冰,眉眼间似有阴霾,紧抿了唇不应她,慢慢踱过来,围着她打了个转,切切道,“你只当我无事来一个三品官的府上做什么?还不是听闻妹妹要来妹妹这两年躲着我,叫我一直不得见,我心头口头一日不忘,妹妹倒把我忘到脖子后头去了。”
毋望太阳穴上突突的跳,这朱高煦四年征战历练后比起当年更显霸气,一靠近她便叫她喘不上气来,她垂眼低眉道,“汉王殿下说笑了,春君已作他人妇,自当深居闺中不敢逾矩。”
第118章此情深处
“是么?”他仰唇一笑,复又拧眉看她,“你要替他生孩子?”
毋望下意识拿手护在腹前,他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以至于他问了这么句啼笑皆非的话,她都没来得及暗自嘲讽一下。
他转身看着燕脂湖上的景致愣神,半晌方喃喃道,“你要替他生孩子了我还傻等什么你可知道,我父皇逼我去云南,我为什么一直不愿去?”
毋望低着头,心想千万不要说是因为她,自己和他从未开始过,没理由让他一往情深得那样吧
他见她不答也不追问,自顾自道,“我原没打算来这里凑趣儿,只因昨儿听裴太傅早朝上提起你,竟说你要临盆了,我放心不下,只好借着你外祖父的生辰来看看你。”他忽然怔怔盯着她道,“我母后今早和杨士奇上奏皇上,欲改封我至青州,命我速去就藩,我若不从就要削我护卫,你知道,这幕后之人是谁?”
毋望大感不妙,不用说,肯定是裴臻无疑。心下计较再三,缓缓道,“殿下,春君是妇道人家,朝廷的事不敢过问,殿下也用不着和我说,园子里正唱戏呢,殿下何不去看戏?我叫人来引你过去罢。”
他冷笑,“你跟着裴臻,这装傻充愣的本事倒学了个十成十你道我闲得这样,跑到谢府里来听戏?还是打量我汉王府里没有戏班子?我是惦记你罢了,你竟和我打起太极来?”
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