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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忌和他同坐一部车,路上他一度想开口询问台中方面是否传来什么消息,但话才到舌尖就被陆昊天霜寒的脸色给活生生的逼着吞了回去。
长久以来,台中陆家无论在私在公都是个忌讳的名词,只要陆昊天不提,就没人敢问。
沈忌只知道他和陆常风父子自从十来年前关系决裂之后,几乎就没有来往了,陆昊天非常执意地不愿和他的父兄沾染上任何瓜葛,但他的父亲却似乎相当积极地要把他找回去,掌理其旗下部分的事业。
外人很难想象他们父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样惊天动地的事情,竟至形同陌路。
陆昊天是个不容易掏心的人,和他相识七八年的沈忌,也只是梗概的知道一些端倪而已,至于详细内情则毫无所悉。
“阿飞跟我说——”沈忌才开口,就被陆昊天一语打断。
“回去再谈。”下了车,他率先走进电梯,从后方的玻璃镜中可以清楚看出他鸷冷的眉宇下,泛着郁抑的寒光。
沈忌立刻紧抿双唇,把全副心思放在今晚的会议上,仔细推敲和大华汽车公司合作的可能性。
会议长达三个钟头方才结束,商谈结果双方都十分满意。虽然一开始大华的代表对于陆昊天的黑道背景有些疑虑,但他的专业素养和诚意却很快地让对方大为折服。
签完合约待大华汽车公司一行人离去后,陆昊天要庞杰带大家到酒廊放松一下,忙了整整一个多月,他手下的这群行销菁英肯定累坏了。
沈忌刻意最后一个走,身为事业伙伴和知交好友,他有义务聊表关心之意。
“现在可以谈谈你接的那通电话内容了吧?”
“老调。”陆昊天拉开椅子,委进疲惫的身躯,两脚高高跷起搁在桌上,冷峻如刀裁的脸庞长喟一声后往后仰躺。“你相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沈忌一愕,沉吟了下才道:“信啊,怎么不信?”
陆昊天顿时转过头,定定地瞪着他数秒钟,然后非常讥诮地说:“我不信!”
“美洲豹”三楼的行政办公厅内,平常是来宾止步的禁区,今儿意外地出出入入好些人,都是陆啸天手底下的人,不知他们在忙些什么。
总之今天气氛诡异,像有什么天大地大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办公厅内正中横着一张超级豪华的办公桌,尽管陆啸天根本不在这里办公,他还是喜欢穷奢极侈的排场,来彰显他不同凡响的地位。
“人来了没?”这话他已经问第十五遍了,越问口气越不耐烦。
“已经出门了,楚小姐平常都是——”
“妈的平常!我管她平常怎样,我要见她她就得乖乖的给我赶来!再打电话,十分钟之内见不到人,我就拿你们开刀。”充其量不过是个舞女,仗着他老子护着就敢在他面前作威作福,妈的!
“是。”金大班一脸无辜的赶忙出去。
忽地,外头起了一阵骚乱,使厅内一片乌烟瘴气的香烟纷纷遭捻熄,弃置垃圾桶内。
带头的是两个男人,然后是一个女人,后面又跟了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
楚佑宁走在中间,一双紫缎高跟鞋,笃笃笃地走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一小截紫色旗袍在十指间轻轻掩映。将目光往上游移,即可见到她婀娜玲珑,曼妙生姿的身材。
一双修长雪白的玉腿,在开着高衩的袍内摇曳着春光,引人无限遐思。
来到办公厅门口,走在前面的男子已帮她打开房门,恭请她入内。
见里边烟雾弥漫,楚佑宁霎时摔起蛾眉,即使满脸不悦,模样依然是美丽的。
“你总算来了。”陆啸天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拉住她的手,谁知竟扑了个空。
楚佑宁低垂着眼脸,浮荡着惺忪的眸子,兀自往一旁的沙发坐下。
“呃,这个……”他缩回搁在半空中的手,无趣且自嘲地咧了咧嘴。“安娜,去端一杯拿铁进来,双倍奶精,不要加糖。”
那是楚佑宁最喜欢的“配方”,在美洲豹几乎没有人不知道。
“吃过早餐了?”陆啸天问。
做她们这行的,别人的黄昏就是她们的清晨,她们的职业是颠倒众生,过得却是晨昏颠倒的日子。
“不饿。”楚佑宁只想他赶快把话讲完,好拍拍屁股走人。
“是人就会饿,哪有不饿的。”陆啸天完全不介意她的轻慢,殷勤的再帮她叫人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广东粥,催着她趁热喝了。
“找我究竟什么事?”她看也不看那热粥一眼,开门见山的问。
“好事,找你还会有什么事。”他哈哈的笑,“我想跟你谈一笔不用本钱,稳赚不赔的交易。”
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楚佑宁光看他这副皮笑肉不笑的嘴脸,就知道这笔交易绝不单纯。
她静静地不再追问,也不立刻拂袖而去,她等着陆啸天亮出底牌。
“怎么不往下问?”陆啸天其实不要她的答案,只是要激起她的兴趣。
“既然你会主动告诉我,我又何必多费唇舌。”她身子往后一靠,右腿跷往左腿上,开衩的地方春光乍现。
陆啸天偷偷的咽了口唾沫,觉得心脏莫名其妙砰砰跳得厉害,两只眼睛无论如何离不开她的周身。
“倒也是。”咳了下干涩的喉咙,他惟恐隔墙有耳,刻意压低嗓门说:“你还记得我有个不成材的弟弟,叫昊天的吧?”
可笑,他有没有弟弟,她怎会知道,至于成不成材就更没概念了,哪能记得?
楚佑宁虽是陆常风的干女儿,但对于陆家的事她从不过问。约莫三个月前,当陆常风第一次发病时。她曾耳闻那个叫陆昊天的家伙,但也仅止于耳闻。
“我父亲就快不行了,”陆啸天每说一句话就顿一下,两眼小心观察着楚佑宁神色间的变化。“一个有钱的老头子挂掉,最麻烦的就是身后财产的安排和分配。
这片产业是我帮着他奋斗出来的,绝不容许他人觊觎,特别是那个狗娘养的王八蛋!“
“找个人去杀了他不就得了。”横竖杀人放火是陆家的关系企业,他们兄弟做起来应该很得心应手才对。
“不要跟我说这种他妈的风凉话!”要是杀得了,他还需要找她来吗?但是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的陆啸天,是绝对不会承认他动不了陆昊天的。“那小子得到风声,早钻到地洞里躲起来了。”
楚佑宁挑扬了下秀眉,轻“噢”一声。
“所以你要我装扮成土拨鼠,到地洞里去把他给揪出来,让你尽情杀个痛快?”她嘲弄的嘴角泛起一抹不屑的浅笑。
多么讽刺的美丽!
陆啸天不怒反笑,“你该感谢你老娘把你生得这么漂亮,换作别人就要吃我的子弹了。”
“哼。”她面色一沉,人已经起身预备离去。
“嘿,玩笑都开不得吗?”他算是隐忍到最高点了。
“坐坐坐,我才要提到重点哩。”
“我已经没兴趣听了。”
“一千万也没兴趣?”陆啸天连支票都准备好了,“只要你肯帮我,这一千万就是你的。”
“你要我怎么做?”她要知道这个忙值不值得帮,她需要冒多大的风险。
陆啸天戒慎恐惧地走到门边,开出一条细缝,朝外张望良久才放心的坐回原位,向楚佑宁递出一张条子。
“如何,不是太难吧?”
“难是不难,但一千万太少。”她说。和陆常风名下数十亿的财富相比,一千万根本是九牛一毛。
“那……你要多少?”
“一亿……”
城隍庙在台湾受欢迎的程度,从每年盂兰盆节,到处热闹普渡的情形可见一斑。
美洲豹里的小姐们也爱拜拜,特别爱到城隍庙许愿、烧元宝,祈求财运亨通之外,也祈求早日觅得如意郎君,脱离这种送往迎来的日子。
楚佑宁却是从来不拜拜的人,大伙原先以为她是基督徒或天主教徒,后来才知道她是什么都不信的。
她不信神也不信人,只信自己。
今天她专程驱车北上,来到这座位于迪化街的城隍庙,目的当然不是进香,而是找人。
据说,陆昊天开的一家舞厅就在城隍庙附近。陆啸天只给她一个月的时间让她完成任务,她当然得选择最快的方式,进入陆昊天的势力范围。
舞厅永远缺乏伴舞的小姐。舞小姐们来来去去,全台湾大概每家舞厅天天都在缺人征人,只要稍具姿色,舞艺尚可,不怕讨不到饭吃。
楚佑宁往柜台前一站,接待小姐马上眼睛一旁。
“小姐,你是……”这种地方除了舞小姐,平常甚少有女人单独前来。
“找工作。”她一派淡然的说。
“里面请。”接待小姐边将她延请入内,边询问:“有经验,还是第一次入行?”
楚佑宁掀开走道上的珠帘,正要跨入台阶时,一名昂藏七尺左右的男子迎面而出,挡住她的去路。
因为太高了,她只得抬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脸。那男子额头宽广,眼窝深陷,眉骨奇高,一双黑瞳炯然灿亮,高挺的鼻梁恍如悬胆,下方那紧抿着,薄利如剑的唇,有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息。
她一眼就认出来,他就是陆昊天。
第二章
一如当初所预料,楚佑宁到“聚乐地”不到一个星期,已经成为该舞厅最红的舞小姐。
这日刚上班不久。赵大班就找人来把她叫到贵宾接待室,说是有人想见她。
会是谁呢?她想。
贵宾室里有四个男人,四个出色的男人。楚佑宁仍一眼就看到坐在左首位子的他。
赵大班介绍着,“这位是陆老板,陆老板,她就是楚佑宁楚小姐。”
陆昊天礼貌地起身致意,楚佑宁却伸出手,轻盈地握着他的,脸上没有特别高兴的神情,水眸淡然无波,似乎连正视的意思都没有。
坐在一旁的三个人,沈忌、庞杰和阿飞已经按捺不住要光火了。区区一名舞小姐,居然敢在他们大哥面前耍大牌!
陆昊天挥了下手,要他们不必大惊小怪。
“楚小姐从台中来的?”他问,目光锁住她如烟般飘忽的眼。
“是啊。”放开他的手,楚佑宁眼睛漫不经心地捺向沈忌等人,蒙胧而又敷衍地。
“台中也有大型舞厅,为什么特地跑到台北来?”
沈忌问。
“高兴,不行吗?”她懒懒地回答,“这是个自由社会,高兴到哪就到哪儿,几曾需要什么理由?”
一句话把大伙的嘴巴全堵住了。
“陆老大今天特地把我叫来,是为了犒赏我工作费力,业绩长红?还是为了质问我干吗离乡背井,向往大都会的花花世界?”
“都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何舍美洲豹而就聚乐地?”陆昊天定定的盯着她,那犀利的星芒如箭,仿佛一眼就能穿透人的内心。
这么快就查出来了?怪不得陆常风想尽办法要他回去继承家业。这家伙的确比陆啸天那两个阿斗级的兄弟要精明多了。
楚佑宁故意怔了怔,才露出颓然的笑靥。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需要再隐瞒。”她正色道:“是陆常风要我来找你的。”
一提起陆常风三个字,在座诸人,除了陆昊天其余俱皆一惊。
“就凭你?”陆昊天最是清楚,他父亲从来不相信女人。当年他母亲被陆啸天母子陷害,就是因为得不到丈夫的维护,百口莫辩,最后才落得悲惨的下场,像那样一个刚愎自用,满脑子旧式思想的男人,怎么可能派一个女人来找他。
除非,他已众叛亲离,或者,他根本不重视他这个儿子。
看出陆昊天质疑的眼光,楚佑宁接着解释,“我是陆常风的义女,在陆家虽没什么地位,但至少比那两个蠢材还足以托付重任。”
这句话颇中听,瞧沈忌和庞杰泛起的笑容便可以知道。
“我就假设你说的话有几分真实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