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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安,明天,你还是别来了。”蔓蔓小心翼翼地建议。
“你以为我愿意来吗?”若安挑了挑眉毛。在别人面前她永远可以挂起淡淡笑容,唯有在蔓蔓面前,却总是忍不住变得凶巴巴的,也许是因为她做的蠢事实在多得数不胜数。“又不喝酒,又不等人,一个单身女人在那里一坐两个小时,分明是块肉铺里沽价待售的肉,偏偏有人问却还要摆臭架子,天底下没见过我这么矫情的肥肉。放心,明天我不来,今天不过来看看大卖场的环境,当心别把你这个敲边鼓的也连带卖了。”
“若安!”蔓蔓急得大叫,“那里是正常的娱乐场所,要执照有执照,要保安有保安,哪点让你想起肉铺了?你为什么非得这么愤世嫉俗?”
蔓蔓的脸急得微微有些发红,长头发在半夜的风里吹散了,张牙舞爪地肆意飘扬。若安忽然想起她小时候的样子。记得那年妈妈死了,蔓蔓把妈妈追悼会上的遗像藏在大衣里,想要带去幼儿园,任谁说也不肯拿出来,爸爸急得要打她的屁股,她一边躲一边哭,也是这样涨红了脸,一身义无反顾的倔强。今天她身上穿的雪纺纱连衣裙,还是个泡泡袖的式样,头上别的发卡,还是去年生日和若安一起上街买的,都长得和自己一样高了,但一看就知道还是个学生。她忽然有些难过,现在爸爸妈妈都没了,只剩下她们俩个。世界空旷旷的,仿佛每走一步路都会有巨大的回声。
她忍不住伸手理了理蔓蔓脸庞的乱发,低低说:“蔓蔓,我怎么劝,你也不会听,是不是?”
蔓蔓怔忡地摇摇头,然后又坚决地摇摇头,爽朗地一笑:“不是的,我一点也不累,在商场站着,在酒吧坐着,完全的劳逸结合,比上变态老太婆的金融课轻松多了,看看,我这个月都长胖了。”说着努力从胳膊上挤出一块肉来。
若安笑着摸摸蔓蔓挥舞的胳膊:“知道了,放心,明天我真的不来,后天我有面试,我坐在那里能顶什么事?要紧的是要快点找到工作,我们才会有饭吃。”
第三天若安果然没有来,不过猪毛来了,戴了一顶棒球帽,帽檐压得低低的,好象小偷正在作案。蔓蔓心里有些怪若安不讲信用,明明说了不来,结果还是不放心,竟然派来个保镖。
临走的时候蔓蔓拍拍猪毛的肩膀:“若安派你来的?”
猪毛连忙摇头:“当然不是,好久没见到若安了。”
“别告诉我你是刚好路过。”蔓蔓皱眉,忽然想到另一个可能性,“难道是秦越?”
猪毛茫然地摇头。
“那是火箭?”
咳咳,猪毛咳嗽一声,脸有难色:“你就别问了。我自己关心一下学妹不行吗?”
原来不是秦越,是火箭。刚才还怪不知谁紧逼盯人,现在忽然有点失落起来。手机今天沉默了一天,连一条短信都没有。
三天过去了,第四天倒是没人去酒吧,因为蔓蔓休息。
从商场下班回家的路上,天空飘了几滴小雨。这个夏天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连天气都变得阴晴不定。
若安显然不在家,屋里的灯是暗的。蔓蔓按了按开关,灯却没有亮。不知是不是由于各家各户都开足了冷气,所以哪里的保险丝罢工了。原来翠苑路的小区一到夏天就要犯这个毛病,每回最开心的就是蔓蔓,作业不用做了,可以溜到火箭家去缠着他帮她抓萤火虫。
幸好屋里透出一丝昏暗的光,泛着黄晕,在墙壁上投射出家具的巨大影子。看来若安点了蜡烛。
转过门口,蔓蔓怔住了。
客厅的窗下静静地立着她的钢琴,在昏黄的烛光里显得形单影只。外观的光泽由于年代的缘故已经不复从前,但反倒显得古朴雅致。靠近琴脚的地方歪歪扭扭刻了“蔓蔓”两个字,是她十二岁那年贪玩刻上的。琴盖的中央有几道不明显的刮痕,记得是五岁那年刚开始学琴,手指敲得生疼,又被爸爸逼得狠了,耍脾气把窗台上的花盆扣在了琴盖上。
“妈妈!妈妈!”那天爸爸的大手掌落在她屁股上,她就抱着屁股大哭。如果是妈妈还在的话,一定不会舍得她受苦,一定不会舍得她挨打。
记得那天爸爸在钢琴前坐了很久,等蔓蔓终于哭停了,他还坐在那里。黄昏金色的阳光温柔地从窗口照进来,落在爸爸脸上。有一滴眼泪挂在他的眼角,就是不肯滑落。很久以后蔓蔓还记得那一滴眼泪,记得那天她努力爬回爸爸怀里,替他抹掉那滴眼泪,战战兢兢地哭着说:“爸爸不哭,蔓蔓听话,蔓蔓再也不想妈妈了。”
那一滴眼泪,她怎么也忘不掉。每次一闭眼想到爸爸,眼前出现的就是那一滴眼泪。快乐的回忆还有很多,但总不及那一滴眼泪来得印象深刻,就算她替爸爸从脸上抹掉了,却不能把它从记忆里抹掉,就好象眼前琴盖上的划痕,即使经过岁月已经变淡,但触目惊心地总是还在。
她坐下来打开琴盖,手有一些抖,茫然的不知要弹什么,按了几个琴键,发现原来是《悲怆》,弹着弹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一滴一滴落在手背上和琴键上,弹到后来干脆放声大哭,哭声比琴声还大。
哭得恍恍惚惚好象有人紧紧抱住了她,一把捉住她的手,再把她的头按在怀里。那个怀抱坚实而熟悉,还散发出淡淡阳光的温暖气味。
“我的钢琴回来了。”蔓蔓哭了一阵,好不容易收住泪水,才抽抽噎噎地抬头说。
“我知道,”秦越俯视她,似笑非笑,“钢琴太大,电梯里装不下,这可是我和猪毛他们一个台阶一个台阶扛上楼的。我还想给你个惊喜,顺便烛光晚餐呢,好家伙,你一进门就给我来了个水淹七军。”
“可是……”蔓蔓疑惑地看秦越,她还没付钱,怎么他们就把琴抬回来了?“该不是……你哪来那么多钱?”
秦越放开她,坐到她旁边,低头玩起琴键来,敲得钢琴叮叮咚咚地乱响。“我原来攒了钱想买个新手机的,还有家里给的下学期的生活费。还有,你以为我这两个月没日没夜的在干吗?我找了个公司实习,白天写程序,晚上还要跟着老总陪吃陪喝,总算也有几千块吧。”
真相大白了。疏离也好,冷淡也好,原来都是为了攒钱,都是为了她,而她心底还曾经暗暗地怪他,一天就一条短信,两天也没一个电话。她早该相信他的,如果他好象疏远自己了,那一定是有原因的,一定有。
眼眶一红,刚刚收起的眼泪又有掉下来的趋势。蔓蔓忙把头深深埋在秦越怀里说:“可是一万六千块,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还给你。”
“一万六?”秦越好象被自己吓了一跳。
蔓蔓抬起头,决绝地说:“我一定很快还你。两个月,也许就再两个月就够了。”
秦越轻轻笑起来:“这么说我是大金主了?要还,今天就还。”说罢在她脸上啄了一口,笑嘻嘻地说:“来来,给大爷笑一个。笑一个五千块,笑两个一万块,再弹一个小曲儿一万五,还有一千块记在帐上,永远不准还。我要你欠我一辈子,你要敢逃债,我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追回来。”
这下蔓蔓总算是破涕而笑了。
这一笑好象大雨过后的一道彩虹,让秦越定定地看了几秒钟。他拉过蔓蔓的手来,温柔地包裹在自己的手掌心里:“蔓蔓,商场和酒吧的工作,还是辞了算了。”
“可是……”蔓蔓争辩。
“蔓蔓,”他打断她的话:“你知道吗?我爱你,很爱很爱你。我希望你也一样爱我。我想成为你最亲近的人,做你的雨伞为你挡风遮雨,做你的肩膀让你累的时候依靠。所以,钱你还得越慢越好。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对你好,可以吗?”
我爱你,很爱很爱你,他这样说。烛光摇曳在夏天的微风里,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宛若星辰。
我爱你,很爱很爱你。这句话蔓蔓后来一直记得,他那天的样子也记得,记了很久很久,上穷碧落下黄泉那么久,也许最后是太久了些。
、关于输与赢
秋天将至的时候,陆建一买了一辆车,载着大家到郊区的风景区玩。偌大一个湖,碧波荡漾,他们就在湖边的草地上铺了一块布野餐,秦越和蔓蔓坐在大桌布的一头,若安和陆建一坐另一头,猪毛则不停游走在各人之间,见缝插针地找好吃的。
不远处有一块空地,正好可以做一些体育运动。草草吃了几片面包和火腿,秦越站起来拉蔓蔓:“走,我们打篮球去。”
蔓蔓就过来拉猪毛:“你也来。”
猪毛正往嘴里塞一块烧鸡,含含糊糊地说:“你们先玩,我还没吃完呢。”
蔓蔓拿眼瞪他:“别吃了,我一个人怎么打得过秦越?我们二对一还差不多。”
猪毛委委屈屈地被蔓蔓拽走了,草地上只剩下陆建一和若安两个人,远远地还可以听到猪毛在不停地抗议。蔓蔓跟他耳语了几句,然后拍他的肩膀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懂不懂啊?”
若安“扑哧”一声就笑了,对陆建一说:“蔓蔓不是想把我们凑成一对吧?”
陆建一把玩着手里的叉子,漫不经心地笑:“就是不知道她说的肥水是你还是我。”
扔掉叉子,他点燃了一支烟。烟的牌子叫Vantage。在美国时常失眠,有时候又太忙,抽了几次,就慢慢习惯了。这种叫Vantage的烟味道颇重,但据说有特殊的过滤嘴,味道重但对健康不那么有害。说得是好,但陆建一总之是不大信。烟就是烟,慢性毒药,只不过你停不下来。
远处的蔓蔓把长发束成了马尾,和猪毛两个人对秦越围追堵截,尽管是二对一,还是被秦越耍得团团转。
只玩了一会儿,猪毛就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嘟囔说:“不行,老大,篮球这种事,还是你出马比较好。”
这时蔓蔓也跑回来,催猪毛回去,猪毛朝陆建一挤着眼睛继续怂恿:“老大,很久没和我们玩球了,怎么也得露一手吧?”
陆建一不想动,就随口敷衍:“怎么会?前不久还和秦越比过一场。”
“哦?”猪毛来了兴趣,“我怎么不知道?谁赢了?”
蔓蔓也问:“是啊,谁赢了?”
谁赢了?或者说谁输了?
陆建一确实和秦越比过一场,就在几个星期之前。那是八月的某一天,他去了S市。
找到秦越的时候,他正在中学篮球场上一个人打球,见到陆建一出现在场边,朝他招了招手:“来来,比五个球,输了的请吃饭。”
在美国的时候陆建一也打球,除了读书和写软件之外,也只有打球能让他心里充实些。同学中虽然呆头呆脑的电脑神童居多,但也有高手。美国的大学里,但凡高手,就是让人望尘莫及的那种,更遑论偶尔在街头遇到的球友,所以这几年单从球艺来讲,他是有进无退的,因此和秦越的比赛没什么悬念。秦越最后气喘吁吁地倒在球场上,输得心服口服。
秦越请客吃的是火锅。三伏天气吃重庆火锅,尽管店里冷气开得十足,还是热得两个人两头豆大的热汗。
“可惜蔓蔓不在,她也爱吃辣。”秦越一边咝咝地吸着冷气一边说。
“是啊,”陆建一笑着应道,“她呀,每回一边吃一边灌冰水,辣得哇哇叫,每回回去就拉肚子,拉完了第二天又是一条好汉,还叫着又要去,一点也不长记性,还说什么肚子就是用来拉的,人生就是用来肆意挥洒的。”
秦越也笑了:“有一回竟然还辣得流眼泪,就没见过象她泪点那么低的人。”
“我感情丰富嘛。”蔓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