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小叶紧咬着牙,望着地下的阿弟,没有回答。胸口的大饼还带着余温,鬼使神差地,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句问话:“除了你自己那条小命,这里还有什么是属于你的?”
我……我不知道。
我全身上下好像穷得只剩下这块大饼了。
“别光顾着发呆,你妹妹还在旁边呢!”
小叶被这一声大喝吓了一跳,她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目光慢慢恢复清明。老李看了她一眼,收起锯片摇摇头走了。小秋担心地扯了扯她的衣角,用口型询问她怎么了。
小叶望着小秋灰尘仆仆却难掩希望的脸庞,喃喃低语:“不,不对。我到底在想什么?我怎么能忘了我还有我的弟弟,我还有小秋,我还有唐山这片土地,我还有我自己的生命啊!”
第九章 阿弟
为了她的弟弟,她必须得撑下去。
小叶在半夜突然醒来。明明早就不记得梦里的内容,心口却还残留着噩梦遗留的后怕。等她两手撑地慢慢坐起身时,身边的阿弟发出模糊的呻吟声。
“阿姐……”
“阿弟,我在。”她上前握住阿弟的手。
“阿姐……”
“恩。我在这。”
“……阿姐……”
小叶濡湿了眼,鼻音低低地哼出一个“恩”字。
“阿姐……”
她握住他的手更紧了:“别怕,阿姐一直都在。”
他的痛苦源源不断,小叶耐心地回应着他,一遍一遍告诉他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也不管阿弟到底能不能听见。看着睡梦中辗转反侧的阿弟,她知道她的声音阿弟十有□是听不到的,可是陪在他身边却是她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了。 她反复擦拭他汗湿的鬓角,生怕他因此而受寒着凉。
“阿姐……”又是一声。
小叶低下头,面上露出一丝苦笑:“阿弟,你到底梦见了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而她也不会知道,自己的阿弟只是梦到了他们以前在一起的日子。有一年的夏天他们一起外出纳凉,他和猴子一样“蹭蹭蹭”爬上了树,罢了还邀请她加入他。
“阿姐,阿姐……”他炫耀似的向月白衫子的少女直喊。
他的阿姐头也不抬继续缝着手里的沙包。
“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一起上树玩好不好?”
“不要。”坐着的阿姐一脸坚毅:“今天谁也阻止不了我缝完这个沙包。”
他探出头瞅了瞅:“什么呀,好难看。你要拿这玩意干嘛?这是老师布置的作业?”
“不是。”
他坐在树杈上托着腮无聊地看着她穿针引线:“阿姐……”
“干嘛。”她低头用牙齿咬断了线头。
“你想考大学吗?”
阿姐手下动作停顿,她转过脸。他小心地瞟了她一眼,可是背着阳光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他有些犹豫:“上次我听到你和阿娘在房间里面,说,说那个大学的事情。”
“哦,你听到什么了?”他下意识地一缩。糟了,每当阿姐用这种平静诡异的语气说话时,她身边的某些人就要倒霉了。他连忙猛摇头:“没,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阿姐盯着他一动不动,眼神莫测。他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招供:“其实我稍微听到了一点,无非就是推荐大学的名额只有一个,但是符合条件的人有好多……”
阿姐转过身去,把没打完的绳结默默打好。
“阿姐,你生气了吗?”他用胳膊肘捅了捅她,“喂,别生气啦。不就是上不了大学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知道,其实我并不在乎能不能上得了大学。”他的阿姐放下了做好的沙包:“但是阿妈一直希望我可以成为一个大学生,但是我总是不争气……”
“阿姐这不怪你!”他慌忙起身,激动地挥舞着双臂,“要是你可以自己考的话,什么大学考不上,谁还要期盼着这一个推荐的资格呢!”
他的阿姐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她正了正色也站了起来:“好啦我们回家吧,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这才不是有的没的。”他生气地跟在她后面,“我是认真的。”阿姐对他置若罔闻,径自一边走一边欣赏着自己手里的作品。他咬着牙:“阿姐,我是认真的!”
“好啦好啦,我知道。”她不在乎地挥挥手。
阿弟恨恨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爽地吸了吸鼻子。 请问这个人真的是他姐姐吗?一点也不爱护幼小。每次他说什么,她都作出一副“随便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听”的表情,让他恨不得抓住她的领子狠狠摇晃她。他曾经和同伴们诉苦过,他们的反应是:既然阿姐不喜欢他,那便不要和她啰嗦呗?可是偏偏他这个人又犯贱,明知道阿姐不待见他,他还是傻呵呵硬要凑上去。他暗暗磨牙,觉得邻居的那条大黑狗都没他这么忠诚。
真讨厌,他留在原地愤愤地想,这次为了自己做人的尊严,一定不跟上去了!阿姐的身影越来越远,他犹豫了一会,终于咬了咬牙:“好吧,这次让让你,我主动过去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说罢便拔腿追去。
他的脚刚落地,一股钻心的疼便瞬间沿着脊梁窜进脑海里。他浑身一抖,感到整条右腿得酸麻无法动弹,好像被尖锐的钢针刺进肉里一般。
“阿,阿姐……”他白着脸,“你……你没事干嘛把针随便丢啊!”
前面的身影疑惑地转过身来:“我没有随便丢啊。”
“还说没丢,它,它都钻进我脚里去了,痛死我了。”
“没有啊。”阿姐摸索了一阵,从怀里拿出一根细细的绣花针,“我缝沙包的针还好好的在我手里。”
那,那他踩到的是什么?他咧着嘴往自己的脚下摸去。可千万不要摸到什么不好的东西。可是这一摸他却扑了个空,别提钢针了,竟然连自己的腿都没摸到。他急忙低头一看,自己的右腿处,空荡荡地什么也没有。他不敢置信地瞪着那里,心脏越跳越快。
“啊”
他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阿弟,你感觉怎么样,痛不痛?”
短暂的静默后,他才迟钝地发现自己的手被阿姐牢牢地抓着,腿上仿佛还残留着梦中那类似钢针扎进指甲里的疼痛感。他抬起眼恍惚地看着她,她正张着嘴不断地说话,他却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觉得眼前这个一脸焦急的阿姐和梦中的那个差了好多。
“阿姐?”
“是,我在。”
他没有回答,而是晕晕乎乎地伸手去摸索自己的右腿。
空无一物。
他抬起头,正对上阿姐伤心的目光。
“阿姐……”他傻乎乎地问,“我的腿怎么没了?”
小叶哽咽了一声:“你这个……”
你这个……自作主张的……
小叶顿住。她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该说什么话才能让阿弟开心一些。
其实在小秋还未在废墟中发现阿弟之前,小叶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将再也无法看到阿弟。也许阿弟会和从前一样,尸骨将永远被冰冷的钢铁环绕。这次她回来也只是抱着那一线渺茫的希望。当她发现阿弟瑟缩地躲在床脚,当她听到阿弟说“阿姐……我自己来……”的时候,她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多好,阿弟还活着。
可是……可是这没了腿的一辈子,真的是阿弟想要的吗?她摸着怀里阿弟的脑袋,有些不确定了。
“叶然。”小叶环住阿弟的肩膀,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
阿弟沉默地看着地面,神情麻木。
小叶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在此之前她从来没碰到过这种事情,更是无从得知失去一条腿是有多痛。可她看到阿弟这种僵硬的表情,心中惨淡得不知该说什么安慰他。憋了半天,她也只憋出一句话:“没事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阿弟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无所谓地笑了起来。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说,“我这不是还有一条腿么?”
小叶摸着他头顶汗湿的短发,难过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对了阿姐,你有看到他们锯我的腿吗?我可是一声都没叫。我是不是很厉害?”
小叶“哈哈”强笑了两声,揉了揉他的脸:“放屁,我明明听到你叫唤了好几声。”
“谁说的,一点也不痛,就和切萝卜一样。轻轻一刀就什么感觉都没了。”
他微笑着看着她,带着安慰的意味。她叹了口气,缓缓把他的头揽进自己的怀里,一个字也没有接口。
半晌,她突然感到肩头有些濡湿,阿弟把头埋在她颈间。过了好一会,他抖着手,反手把她牢牢圈住。小叶静默地抚着他的脑袋,仍由阿弟把她抱得紧紧的。
小叶拍着他,嘴里轻轻哼起了小时候阿妈在临睡前都会唱起的小调。她努力睁大眼睛,不让眼里的泪水掉下来。
“等完了这事儿,我们就去杭州吧。”她说,“那里是个好地方。”
阿弟搂着她,低低地恩了一声。
“都听你的,阿姐。”
……
小叶陪着弟弟坐到天亮,快到凌晨的时候,叶然终于因为过度的疲惫而再度昏睡。小叶偷偷从身边早已僵冷的尸体上扒下衣服,轻轻盖在了阿弟的身上。做完这一切,她拍拍手,神色如常地站了起来。
当她准备转身的时候,正对上小秋的双眼。小秋看看她,又看看阿弟身上披着的衣服,皱起了眉。小叶对她笑了笑,缓缓向外走去。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尽快离开唐山。这片土地带给他们的伤痛太深,她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而阿弟的腿伤也不能再拖了,谁知道昨天的简陋的手术会不会引发感染。他迫切需要正规医院的救治和专业的康复治疗。他还需要一条假肢,他还需要时间习惯这条假肢,也许过不了多久他就能再次走路了。
29号的凌晨有些微凉,西郊机场上还有义务组成的工作人员巡查维持秩序。有一个人正弯着腰和一个躺在担架上的女孩子说话,小叶走到他身边:“请问,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那人蓦地站直身子,一双寒星般的眼睛出现在小叶的眼前。
小叶吃了一惊:“怎么又是你!”
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不就是先前塞给她大饼的泥人青年么!
第十章 是他救了我
对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似乎很不想再次看见我。”
小叶干笑了两声,心中越发觉得此人深不可测。 她努力挤出微笑:“我刚才是在感叹世界真小。”
“是么?”他状似无意地斜瞥了一眼地上的女孩,复又转向她:“你有事找我?”
“恩。”小叶突然有些迟疑。 她刚才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地上躺着的那个女孩,见小叶望着她,她也笑盈盈地对小叶点头示意。只是这个女孩子……她没有左手。小叶吸了一口气,转头对上他的眼睛,心情沉重:“你知不知道最快的救援何时会到?我弟弟需要治疗,我们要马上离开唐山。”
他没有张口,倒是躺着的人笑了起来:“救援?哪有这么快的救援。”说罢又向小叶招了招自己仅存的右手:“嘿,小姑娘你多大了?”
小叶对上她的目光:“十九……不,我今年十八。”
躺着的人仰起脸,似乎在回忆什么:“十八啊……多好的年龄。真是岁月不饶人,我今年都二十五了。”她勉强撑起自己:“小姑娘,你刚才的问题不实际啊。现在我猜外面通向这儿的公路都该垮了,外面人要挖进来肯定得花个两三天。而且他们一进来就是来挖人的,挖出来了才给你治,哪有像你这么急的?”她指着自己的左肩:“你看我,我也在等着他们进来好用火车把我给运走。可是问题是路都堵死了,军队插上翅膀都飞不进来。”
“起码得要四五天。”身边一直沉默的青年突然出声,“他们要召集部队突破封堵起码要四五天的时间,在此之前一切都要靠我们自己。”
小叶心凉了:“但是我们没有足够的医疗人员,我的弟弟刚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