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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水。
六界中,除了魔界,妖界是离天界最近的一界,因此看到的月亮比凡间时要大得多,而且因为这里是妖族的关系,月亮稍稍带了点妖异的红。
落瑶搬了个躺椅放在院子里,手里抱着一盆葡萄,悠闲地和薰薰聊着天,准备悠闲地度过这一个夜晚,可是她想悠闲,有人却不想让她悠闲,院子的门突然被一脚踢飞,有个人影踉跄着跌进来,落瑶费力地咽下差点卡在喉咙的一颗葡萄,转过头看去,不是别人,是据说正在和鬼君应酬的萧杨。
萧杨难得有这样失态的时候,惊得小丫鬟薰薰轻呼了一声,刚要叫人,才发现原来是萧杨,小丫头古灵精怪,以为这是萧杨与落瑶之间的情趣,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一声不吭地偷偷掩着嘴跑掉了。
落瑶把手上的葡萄放下,认命地叹了口气,过去扶萧杨。
萧杨身上的酒味熏得落瑶直掩鼻子,道:“你这是想睡觉走错地方了吗?要不要叫人送你回去?”
萧杨醉眼朦胧地看了看她,认出她来,“这不是你的院子吗?我没有走错。”
落瑶盯着他看了一会,想扶着他到椅子上歇一歇,萧杨却一咕噜坐到地上,落瑶身上没有灵力,搬不动他,只能由着他。
萧杨的人品不怎么样,但是酒品却很好,喝醉了也不闹,只是静静地坐在这里。
落瑶去屋子里倒了杯凉茶,塞到萧杨手里,干脆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说道:“你不是在和鬼君喝酒吗?有什么事情这么高兴,让你喝成这样了?”
萧杨嘀咕着:“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此行带了几个鬼族的舞女,估计是准备送给我,我只好拼命喝酒,不让他有机会说。”
落瑶诧异道:“人家送给你美女你还不要,你还真是……”
萧杨似是自嘲似地笑了笑,眼睛盯着她:“你是希望我要了她们?”
落瑶怔了怔,吃不准萧杨到底是醉了还是清醒着,萧杨却突然意识到什么,蓦地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落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方才的月亮还是白里透红,此刻的月亮居然变成了猩红,满世界似是笼罩在一片红色里,落瑶大惊失色,这种景象在妖族还是第一次碰到,这莫非是大凶之兆?
正思索间,萧杨的眼神也变了,变得和月亮同一个颜色,嘴里喃喃说着什么,落瑶稳住心神仔细听了听,似乎说的是:“你休想,你休想趁现在取代我……”
心神剧震,他……是在跟谁说话?
落瑶探手过去想摸摸他的脉搏,却被萧杨一把抓住,落瑶这才感觉到他正在浑身发抖,颤得如冬天里树上的枯叶,随后又怕伤害到她似的,猛地扔开她的手,嘴里低吼着:“走开。”
落瑶:“刚才还在想,你酒品还算不错,怎么转眼就这样疯了,你等等,我去叫人……”刚想走,萧杨又扯住了她的双脚,落瑶没留意,眼看就要摔下去,还好萧杨反应快,在她落下之前垫在她身下,虽然没有直接跌到地上,只是成了一个她上他下的尴尬姿势。
外面的侍卫大概是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正想过来看看情况,却没想到看到的是这样一幅场景,忙装作没看见,又迅速离开。
落瑶哭笑不得地看着地上的萧杨,却蓦然僵住。
身下哪有萧杨,刚才还是白色的头发现在却变成了墨黑色,猩红的瞳孔变成了漆黑如墨的星眸,只是嘴唇带着点病态的苍白,眼里略带着点笑意,但是马上被疲惫代替,明明像是坚持不了,却依然倔强地努力打起精神看着她,仿佛下一眼就要别离,落瑶颤抖着双手覆上这张曾经多少个日日夜夜陪伴着她的脸,如今却突然出现在面前,这当真不是自己思念成疾才出现的幻象吗?
祁远的眼里漆黑如墨,带着点怜惜,还有一丝难过,默默看着她。
落瑶咬了咬嘴唇,直到咬出血来,才发现这不是梦。
祁远似是极为虚弱地说道:“瑶瑶,这不是梦,我不知道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你先不要说话,听我说。”
落瑶点点头,随着点头的动作,眼眶里的泪花不停地打转转,她努力不让它们掉下来。
☆、第150章 我本将心比明月,奈何明月照清渠
祁远的声音很轻,但是非常快,“萧杨几万年没有成形,必须炼化了我的魂魄,跟这具身体心神合一,才能恢复他原先的法力,在他炼化我之前,他不会杀我,你不要替我担心,我会想办法……”
话未说完,祁远的眼里的猩红闪过一丝狠厉,嘴里突然喝了一声,“谁说我必须借助你……”面目狰狞,头发跟着迅速转白。
落瑶第一次看见萧杨和祁远的魂魄正面交锋,吓得脸色发白,浑身轻颤。
但是他的头发只变白了一半,然后又突然停止了,祁远因为痛苦,脸部有点扭曲,神智似乎还清醒着,“瑶瑶,等我……”后面的话还未说完,眼底的挣扎已经逐渐消失,清澈的黑眸又彻底变回了那双妖瞳,冷然,没有一丝温度。
刚才祁远出现的时候她强自镇定,此刻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终于夺眶而出。
她期待地看着萧杨是否会再变回去,可是没有。
萧杨的头发与眼睛都恢复成白色和红色,原本的醉意也消失殆尽。
此刻,这个妖族的皇却极力掩饰着眼底的失落,淡淡地问她:“看见祁远,是不是很高兴?他又消失了,是不是很难过?”
落瑶紧紧咬着下嘴唇不吭声,萧杨顿时觉得心灰意冷。
他站起身推开她,落瑶一时没防备,跌倒在地上,泪水和地上的泥土混合在一起,然后互相渗透。
萧杨站得摇摇晃晃,却依旧居高临下俯视着她,“虽然早知如此,但我依旧想问你一句,这些时日你与我在一起,可曾有过一星半点的真心?”
落瑶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爬起来看着他:“我早就告诉过你,我的真心早就给祁远了。”
萧杨只觉得心口一阵一阵地揪得厉害,这下连掩饰也不用了,满脸疲惫而又落寞地看着她:“你已经拥有一部分以前的记忆了,难道一点也不想和我在一起吗?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究竟哪里不如他了?!”
落瑶哽咽地叫着:“你当然处处不如他!你霸占了他的灵魂和身体,你把我囚禁在这里,你只会强取豪夺!你根本不及他的万分之一!”
这句话似乎触到了萧杨的底线,他眼底的悲伤瞬间化成一道凶光,仿佛一头远古的兽,他一阵风把她连腰带起,飞扬起的衣袖带起了桌上的茶盅,碎了一地,他半强制地带着她往房里飞,一边冷笑着:“那今晚,让你好好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强取豪夺!”
落瑶还未来得及恐惧,萧杨已经踢开房门,扛着她大步往屋内走,她其实根本不相信平时对她那么温柔的萧杨会突然这样残暴,她知道萧杨体内的祁远一定是有意识的,他想当着祁远的面对她施暴吗?这对祁远来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想到这里,落瑶呜咽着拼命捶打着萧杨的后背,可是回应她的只有窗外诡异的一轮红月。
落瑶不确定此刻是否又见到了祁远,只觉得萧杨的头发似黑似白,尤其是在红月的笼罩下,更分不清颜色。
萧杨不知施了什么法术,手朝她眼睛轻轻一拂,她被迫闭上了眼睛,手脚也顿时无力,在一片茫茫的黑暗里,她终于感到了害怕。
嘴上有温热的感觉传来,有酒的味道,虽然身上的人极尽温柔,感觉得出是全身心地在讨好她,但是她依旧全身僵硬,甚至觉得胃里翻涌,很想吐。
她的不配合终于让某人暴躁起来,手下的力道越来越大,嘴上一阵吃痛,他泄愤似地咬了她一口,然后,落瑶听到一声闷响,似乎是什么用力锤了一下墙壁,然后身上一轻,听见门呯地一声响,是萧杨跑了出去。步伐仓促,像是怕什么在后面追赶一样,跌跌撞撞地离开。
时远时近的长啸声歇斯底里,惹得周围入睡的鸟儿四处惊飞,这一夜,她知道有人跟她一样,一夜无眠。
这一晚过后,萧杨仿佛在躲避她一样,连着好几天都没有来。
他不来,更合了落瑶的心意,该干什么依旧干什么,侍候她的薰薰有时候觉得,她们夫人就像一个半成品的瓷娃娃,虽然美丽不可方物,却忘了在脸上画上笑容。
转眼到了药师大赛那天,萧杨却突然过来,说要陪她去观看药师大赛,两人之间似是什么也没发生过,落瑶说要叫上柳仲,萧杨也没有意见,立刻让人去叫柳仲过来。
她有点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先前柳仲跟落瑶说的是,若是当天有空的话就去,但是今天既然是妖皇派人来,自然不能说自己没空,拉了个小药童就急匆匆赶过来。落瑶认得,这个小药童是柳仲的徒弟,估计是跟着柳仲去观摩比赛的。
在去之前,落瑶就听丫鬟薰薰说过,这样的大赛频率不低也不高,每一百年举行一次,今年的比赛地点,是风华城最南面的西坞楼。
萧杨和落瑶在一间包间,能俯瞰整个比赛状况,柳仲和他的药童下楼近距离观看去了,席间,萧杨依旧对她无微不至,只是没了以前的温柔,反而处处透着疏离。
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个男司仪,开始介绍今天的评委,落瑶饶有兴致地观看起来。
这些评委落瑶都不认识,只是听介绍时前面一大串的前缀,能看出这些人都有点来头,介绍到最后一位时,台下有点哗然,落瑶扫了一眼,是一位女子,女子带着斗笠,白纱遮面,居然是夏黎月。
原来落瑶猜得果然不错,夏家也是风华城的大户人家,落瑶下意识地搜索柳仲的身影,奈何人太多,柳仲混在人群里根本看也看不见。
司仪宣布了比赛规则后,赛事正式开始。
其实规则很简单,参赛者按到场的顺序抽签,根据自己抽到的题目当场完成作品,用材用料都不限制,谁在最后获得的票数最多,谁就是赢家,据说拔得头筹的人可以得到去王宫做御医的机会。既然是御医,当然要有御医在场公证,落瑶下意识往台上看去不由得傻了眼,柳仲不知何时已经在台上的主位坐下,看来他是早就打算过来了,哦对了,她都差点忘记这个柳仲其实算是御医之首。虽然在她面前俯首称臣,可是在人家眼里,已经是个高高在上的官。
柳仲似乎注意到了落瑶在看他,举起手里的杯子往落瑶举了举,落瑶心道,这算是赔礼道歉吗?落瑶下意识向夏黎月看去,隔着薄薄的面纱,看不清神色。
这次是最后一场比赛,有十组人参加了比赛,年龄参差不齐,最小的估计比落瑶还要小,年纪最大的已经两鬓全白,颤抖着手指导徒弟每一个步骤。
参赛者的水平显然都是业中翘楚,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是药赛,落瑶要以为这些色香味俱全的药膳是精致可口的菜肴,连难闻的药味都一丝不见,若是她每天喝的药汤也能做成这样,倒也不错。
最吸引落瑶的一道海螺炖川贝,硕大的海螺很常见,但是白色与金色相间的海螺并不常见,里面盛了八分满的金灿灿的米饭,仔细看,这并不是米饭,而是川贝做成米饭的样子,中间伴着胡萝卜,非常漂亮。这道药膳的作者是一个半老徐娘,听她介绍,似乎经营着一家药铺,谈到这家药铺,这位大姐便滔滔不绝,司仪几次想打断都插不上嘴。
落瑶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