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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让他们搁浅在这场病中,这陈旧的宅院中。暧昧不明地日日相对。
他们不过是因为她的病而有了意外的交集,待她病愈,终归是要分道扬镳的。
安能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她守着她的戒备,等待心病痊愈。准备好了有一日退回到没有康绎行的世界里。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折腾自己,再往后去,她老了,他也老了。情深痴心,痛哭流涕,歇斯底里在苍老的底色里都显得太狼狈太难看。
然而,尚未等到他由她的世界里彻底退出,已经等来了绎宝即将结婚的好消息,她应邀做她伴娘。
康绎行当年的婚礼,她借故缺席,绎宝的婚礼她却无论如何不能不去。
康绎行自然要与许薇同行,唐笙雨于是决定自己独自飞去绎宝那里。不想康绎行态度强硬,坚持要她与他们同搭他的私人飞机。
唐笙雨与他讨论了一场,觉得自己再坚持下去有失大方,仿佛对他与许薇的事耿耿于怀似的,最终接受了他的建议。
事实上,她很怀疑他会否允许她不接受。
他对她的出行有点小题大做,甚至想将她的医生一同带去。在她的强烈拒绝下,考虑到她状况着实已经不错,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出发那日一早,康绎行便到了她门外接她。
她走至车前,与许薇打了招呼,坐入副驾驶座。
康绎行顺口便问她有否吃早餐,吃了什么,吃了多少云云。她碍着许薇在场,回答得漫不经心,不大愿意搭理。
他大约感受到她的抗拒,也不再追问下去。
而后便开始与许薇聊起工作上的事,口中吐出无数她听不懂的专业术语以及她不甚了解的内容。
她垂首看着自己的手,觉得一切都很好,终于众人都坐在了自己适合的位置上。
拨弄着那只曾指甲豁裂,鲜血淋漓的手指头,它已经完全复原,看不出任何曾受伤的痕迹,只是指甲仍未长长。
在他的飞机上,她依旧保持沉默,她不想介入,也介入不了他们的世界。
她只是芸芸众生里最胸无大志的女子,渴望的不过是晴天无事的每一日,静静生活。
望着窗外天气晴好,云朵绵绵叠叠如
同皑皑雪山,却又忍不住想起与他一同滑雪的那一段陈年往事。
真的是陈年了。那时,她只是个十岁的小女孩,骄傲倔强,一见他便无故瞧他不甚顺眼。
想着,忍不住兀自笑了起来。
“在笑什么?”康绎行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她愣愣转头瞧他,他怎知道她在笑?
他……该不会一直在留意她?他对她这病人实在照顾得也实在太周到,总不成她做个飞机也能抑郁而死。
“没什么,想到小时候……”她犹豫着不知如何启口。
她总是在怀念往昔,世界飞速向前,人人都走了,她依旧在往事里沉溺得不可自拔。过度的怀念是令人羞愧的,那证明她的美好都留在了记忆里,而眼下贫乏。
许薇突然接口:“小时候什么事?我问过阿尔伯特你们从前的事,他总说事隔太久,记不清了。你若记得,不如说来听听?”
她态度语气得体,大度有理。积极地企图参与康绎行的从前。
唐笙雨想着,若是她换做许薇,必然又会强忍着情绪退入角落里冷眼旁观。
比之许薇,她的反应永远显得负面。她会失去他,是不无道理的。
而许薇……她望她一眼,她较之从前亦改变许多,从前她在她脑中总是个哭着求援的小女孩形象。
时隔三年,她已经蜕变成为一个进退得宜,事事稳操在手的成熟女子。甚至,她觉得她比自己更适应并享受这个成人世界的种种。
她垂首笑起来:“也没什么,其实……我也记不大清了……小孩子嘛,不过玩在一起,然后吵架,再和好什么的。”
许薇笑着点头:“我只是想多听听,阿尔伯特少时皮成什么样。”说罢,亲昵地在他脸上刮了一下。
康绎行朝许薇笑笑:“怎么?现时的我不够吸引?”
许薇的笑容甜得像要渗出蜜糖来,她拉住他的手:“你说呢?”
唐笙雨立即转开头去,非礼勿视,尽管他人恩爱算不得是“非礼”,但她仍觉得被烫了心一般心惊胆战。
她抓着座椅扶手,眼前的蓝天白云渐渐交映得有些庸俗不堪,拇指无意识轻轻摩挲着食指未长回的指甲。
未有察觉身后那道带着忧虑的目光。
绎宝曾说康绎行在S城的日子清简,唐笙雨当时嗤之以鼻,深以为若他在S城的日子叫做清简,那S城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在风餐露宿。
然而,当她站在他那个大得随时可以令人迷路的家,望见因为他的到来而倾巢出动的佣人们,吃着他家中随意准备的那一桌精致豪华的“便饭”。她方切实明白,绎宝是个多么诚实的姑娘,康大少爷在S城过的是多么狼
狈凄寒的鬼日子。
当年金茹带着绎宝回到S城的老宅,家中仅仅用了数名佣人,一辆私家车,是多么悲哀无靠的生活,简直形同被打入冷宫。
他们一群人的到来,令康家上下出动。
康定则与绎宝绎成自然高高兴兴迎接他们,连康绎行的祖父,叔父及表弟表妹都在客厅齐聚一堂。
唐笙雨有些吃不消这阵势,她自小便未有过过大家庭生活,成年后更是独来独往惯了。然而既远道而来参加绎宝的婚礼,也只得陪在一旁听他们满口英文相谈甚欢。
令她吃惊的是许薇,她显然与他们并不陌生,波澜不惊地用他们的语言与他们谈笑自若,甚至连交谈的节奏与话题都掌握在她手中。
这女孩子的承受能力与适应能力都好得出奇,想到这里,唐笙雨心头掠过一丝安慰。许薇到底有些东西,是她无法给康绎行的。而这些她无法给的,又恰恰是他所需要的。
唐笙雨窝在一边做隐形人,绎宝与绎成两个陪着她说话。
多年不见,绎成已经比她高了半个头。人较少时黑了不少,依旧是彬彬有礼的样子。
想起当年的事,唐笙雨对他始终有些抱歉,然而他仿佛一点都不在意。大大方方地与她聊及这多年来的生活点滴,谈及他现时心仪的女子。
绎宝如少时一般撒娇似地靠着唐笙雨,揶揄绎成追个女孩子追得千辛万苦,毫无形象。
她看出她的不自在,在她耳边偷偷道:“笙雨你无需理会他们,前阵子爷爷病了一场,他们立即团团转着暗示要分家,薇琪与他们周旋了一场不知用什么法子安抚了他们才没在爷爷病中添乱。现在,仍旧让薇琪去应付吧,我们自个儿乐便成了。”
唐笙雨窝心地与绎宝一同窃笑着点头,绎成看着她们摇头:“你们两个,竟像永远长不大的小女孩似的。”
绎宝啧啧叹道:“你们男人究竟是有多爱自命成熟?”
唐笙雨时时被他们逗笑,多好?她想着,他们仍如少时一般成了个自得其乐的小团体。然而到底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再围着个洋娃娃七嘴八舌给她们取名字,也不会再联合起来将康绎行排挤在外。
她笑,如今他们都在人生路上匆匆行了大段,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与圈子,这样的相聚是珍贵的。绎宝即将嫁为人妇,绎成兴许很快也会与他所爱的女子恋爱结婚。
而她,有一日病愈,会回到自己的生活里,应了父母的规劝。去找个互不相爱却可以相敬如宾,彼此安稳扶持一世的男人结婚。
遗忘那些深深刻入记忆里哀怜的心动,那些便是睡梦里亦缠得地动天摇的爱恋。
她会将她的余生快快打发过去
,只剩了五十来年,她便可以一梦睡入自己的天长地久。
正聊了一半,康绎行突然悄悄到她身边,问了句:“你是否要先去休息?”
绎宝怪异地看着康绎行:“哥你累了吗?”
康绎行摇头。
绎宝不解地问道:“你们一同来的,你不累,笙雨为何要去休息?”
除了康绎行与薇琪外,其余人并不知道她生病的事。她不想特意去告诉什么人她的病症,她并不介意忧郁与厌食。她介意的是它们的根源是她软弱不争气。
康绎行揉了揉绎宝的头发:“笙雨不像你,她畏生你不知道吗?”
唐笙雨被他言语间的亲昵搅得有些尴尬,幸而绎宝及时插嘴:“你的薇琪不畏生便成了,我与绎成不是‘生的’,是‘熟的’。”
唐笙雨被绎宝的玩笑惹得掩嘴大笑起来,绎成也在一旁偷笑。
而康绎行只是望着唐笙雨,面上凝了个不自觉的笑意。他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她笑得春花烂漫的模样,而他心上,也许久不曾因为谁的笑颜如花而春意遍暖。
、痛诱
吃过晚餐,唐笙雨躲回她那间宽敞华丽得有些过分的客房里。
她打开窗子,陌生的国度,春寒阵阵。屋内暖意充盈,一时倒也并不觉得冷。只是望着窗外的黑漆漆的花园发呆。
她曾无数次切切想望着,想站在他的国度里,他的家中。看他看过的风景,见他见的人,走他走过的路。
而在命途中兜兜转转一大圈,她终于站在他出生成长的地方,却处处不惯。
且她千里迢迢而来,与他无关。
她是绎宝的客人,仅仅是来赶赴绎宝的婚礼。
他与许薇两个已经一同进入了他房内,这一刻,想是鸳梦正酣。
双手开始因为窗外的冷空气而冰凉起来。
敲门声响起,她有些紧张地回头,这里的佣人都满口英文,她每每逼不得已与他们交谈总怕自己应付不来:“请进。”
一名叫劳拉的女佣抱了条被褥打开门道:“唐小姐,少爷让我为你多拿一床被褥。”
她点头微笑:“放在床上吧,谢谢。”
劳拉将被褥放上床,预备离开。
唐笙雨突然喊住她:“请问……请问这家中可有条叫‘胜者’的狗?”
她微愣,随即面上有些遗憾:“是,但是那条狗一年多以前已经过世了。”
不知为何,唐笙雨心头一阵悲哀上涌。他们的关系告终了,她一心想见一见的,他少时便养着的小狗也死去了。
那是他们相爱时存在着的生命,虽然她不曾见过它,然而在他向她娓娓动人地描述时,她曾细细揣想过它的模样。它深褐色明亮的眼睛,湿漉漉的黑鼻头,亮堂堂的皮毛,以及撒娇时的呜咽。
如今它已经在这世上销声匿迹,他与她之间残存不多的牵系便仿佛又断去一点。
她笑道:“我只是问问,没事了,谢谢。”
劳拉于是退到门外,问了句:“少爷,还有其他事吗?”
唐笙雨惊讶地往门外望去,惊见康绎行竟就站在门外。见她瞧见了他,示意劳拉可以离去,便索性往她房内走来。
她愣愣地瞧着缓步而来的康绎行,他一直站在她门外?那……他是……听见了她询问那只狗的下落?
面上顿时发热,在他看来,她也许像个自作多情恬不知耻的女人?与旧爱别过三年仍旧将陈年旧事搬出来问长问短。
不禁结巴道:“呃……很晚了……你还不睡吗?”她往窗边退了一步,冷风嗖嗖灌入,不仅仅是手,浑身都冻得凉意骤起。
他眸内神色复杂,他不过在她门外看着女佣送被子,却听见她
在问他的狗。
想起她噩梦连连时唤他的模样,他是否又度令她沉入了记忆的深渊里不得救赎?
“我很小便开始养‘胜者’,它已经很老了,是寿终正寝的。”他走到她面前,仿佛洞察了她的悲伤。
她低头笑了笑,它是寿终正寝的,他们的关系却是半道夭折的。比起他们的关系来,那条狗是幸福的。
他轻声道:“它就埋在后花园里,我为它立了一块小小的墓碑,明天一早带你去看。”声音温柔得像是要化出水来。
她有些无措地道:“时间不早了……你……”
一阵冷风拂面,他皱起眉头,将她的窗子关牢,拉起厚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