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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转向被告席上的林曼琴,语重心长地说,“小林编辑啊,这个可不是我说你,作为一个老出版人,我还是认为,你的这个作品思想上是有一定欠缺滴,政治上也不够成熟,完全没有政策理论上的东西嘛,比如宏扬正气,啊,宣传和谐社会,啊,这个八荣八耻的精神也没有体现,当然,作为一个年轻的作家———”
“呯!呯!呯!”审判长连连挥动法槌,才制止了这只苍蝇的继续嗡嗡。
他妈的!把会开到法庭来了!
他妈的!把戏演到老子面前来了!
我在心里痛骂这只巨大的老苍蝇,可是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这个我提起的证人,给我扇了一记重重的耳光!我看着他向审判长致意,看着他离开证人席,看着他满面春风地扬长而去,我的耳边还在嗡嗡嗡嗡地响个不停。
“审判长,我可以向原告询问几个问题吗?”我看到对面的宋律师站了起来。
“原告,你刚才提起的证人所提供的证言,不能证明与本案有直接联系,是吗?”
“是。但是——”我结结巴巴地说。但是什么呢?
“好的。”宋律师手里拿着一张纸,一边看一边说,“请问原告刚才提起证人是希望证明什么?”
“他看到过我的,那天我去的时候他在场。”我低声说。其实,我应该想到,这个陈社长如果需要,只会理所当然地成为林曼琴的证人才对,甚至他都不必为林曼琴提供什么证明,因为只有我才会这么弱智地提请他来作证,请他来扇自己的耳光。从这个事情上看,我是一头猪。
“好的。”宋律师继续有条不紊地发问,“请问原告,你的意思是不是――你去过长川市出版社,希望能够得到证明?”
“是的。”我就是想让陈社长证明那天我去过那里,并且拿出过小说稿给他们看。
“好的。那么请问原告,你希望得到证明的你去过长川市出版社一事,是发生在什么时间?”宋律师抬头看看我,又补充了一句,“具体时间,几月几号?”
“…………”什么时间?我不记得了,不对,我应该记得,好象是9月吧?又好象是10月份,我肯定自己能回想起这个时间,可是现在――我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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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十佳中年状师宋世杰
我一直主观地认为,自己就算不是什么天才,算个人才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在看到很多历史小说或者史诗电影里的英雄人物时,总是不自觉地将自己代入,然后想象自己出现在那个时代那个场景下的心态。我不能肯定自己是否能够象英雄一样去拯救国家改变命运,跟无比强大的对手殊死搏斗,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赢得生前身后名。是的,这个我不敢肯定,但是至少在心态上我还是应该能拿得出的手吧,也就是说,需要冷静的时候我不会抓狂。泰山崩于前其色不变――英雄是什么?泰山倒了扛起来!我扛不起泰山,但是脸上不变色这么个基本条件,我想自己还是可以做到的。
可是今天我才发现――我想错了,错得离题万里。因为我从来没有真正经历过,比如现在的这个情景。
泰山没有倒,我倒下了。甚至――连变色都没来得及。
“是哪一天呢,我想想。”我喃喃自语,心急如焚。这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不可能忘记的,可是我的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本没办法集中精神。
“今年的9月27号,你去过长川市出版社。”一个声音说。
对我而言,现在这个声音的出现,就象是来自上帝,真正的天簌之音。
“对对对,就是9月27号!”我终于想起来了,如蒙大赦,“我肯定,因为过几天就是国庆黄金周。”
“好的。原告,既然你不能提供这个时间。我可以帮助你提供。”宋律师说。刚才那个天使般的提醒也是来自于他。他面带微笑地看着我,很友好的样子,“并且,你所提出的证人不能证明,我也可以帮助你证明,9月27日上午你确实到过长川市出版社。”
宋律师一边说,一边从他的案卷袋拿出一张纸。“审判长,这是今年9月27日长川市出版社门岗出入登记的原件,证明原告于当日到过该单位,可以确认无疑。”
猪!我怎么就没想过可以查阅保安登记啊?还要别人来提醒,我这不整个一猪吗?
审判长疑惑地看了看呈上来的证据,然后交由书记员把那张纸又递给我,我瞟了一眼就能肯定是那天的登记。“是的,没错,我签的名字。”我激动地说。
这个证据来得多好多及时啊,把我从无地自容中拉了一把。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碰到活雷锋了,我满怀感激地看着宋律师。
不过――好象有点不对吧?他好象是被告的律师,而我,好象就是原告。从理论上来说,我跟他不是应该掐着干的吗?他怎么能帮我作证?
我呆头呆脑地注视着宋律师,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好的。”宋律师仍然保持着微笑,现在我的眼里他的形象生动起来,没开始那么难看了。“我这里还有一份材料,能够证明原告于9月27号到过长川市出版社,并且――”他继续从他的案卷袋里往外掏东西。“这个证据表明,原告不但于当日到过该单位,而且我的当事人还接待过原告,两人之间有过交谈。”
旁听席上一阵骚动,那些摄像机照相机的响光又频频闪起,估计都把长焦扯到了尽头,要把宋律师手里的证据拍下来。
我也伸长脖子,把视线调整了一下焦距,希望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
“审判长,我手里拿着的,是一张长川市出版社的求职申请表,上面有原告填写的内容及签名。还有我的当事人填写的初步考察意见。”
很快我就看到了这张表。
“原告,请你回答,这张表是你亲手填写并签名的吗?”
“是我填的。不会错。”我肯定地说。可是,我不知道这位宋律师的目的。
难道他真的是一位天使?把这个极为重要的证据送给我,是来拯救我的?因为这张求职表,足以证明我和林曼琴见过面谈过话。
林曼琴怎么会拿出这个来?她完全可以把这张表毁掉,然后装出一副从来都没有见过我,根本就不认识我的样子――跟那个陈社长一样――她究竟想做什么?
幸好不是考试时间翻书小抄,抓耳挠腮费尽心机都找不到答案。现在这个答案马上自动生成了。
“好的。那么原告,请你回答我,9月27号以后,你有没有再到过长川市出版社?”宋律师继续发问。
“9月27号以后?”
“是的。请回答。”
“有的……不过……”我想起那次袭胸事件,开始感到有点不妙。
“好的。那么请你告诉我,具体时间?”
“我想想——”
“你不用想了,原告,我可以帮你回答――是10月11日,你再次来到长川市出版社。同样有当日该单位门岗出入记录可资证明。”
“是的。”
“好的。那么请你回答,你此行的目的?”
“我――是想问工作的事。还有问过小说出版的情况——”
“好的。那么原告,请你陈述你在见到我的当事人之后发生的事情。”
“…………”我当然知道那天发生过什么,林曼琴拉着我的手摸了她,但是――
“原告,你在见到我的当事人之后,对她做过些什么?请你回答!”宋律师的声音高起来。
“…………”他的声音太尖锐了,我觉得有点接受不了。可是我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说林曼琴引诱了我,还是说她间歇性花痴发作?
“10月11日下午四点,你在见到我的当事人后,看到办公室里我的当事人独自一人,并无他人在场,于是你心怀不轨,实施非礼,当场猥亵我的当事人,对我的当事人进行人身侮辱,是不是?”宋律师的声音变得很恐怖,就象在我头上重重砸了一棰。
“我――没有――”我口干舌燥,声音都有点嘶哑了。
“我这里有来自事发现场的7份证人证言,都是证明你――”宋律师抬手指着我,声音充满愤懑,“本案原告,在证人到达现场后,还在继续对我的当事人实施猥亵!”
对面的林曼琴哇地一声,哭出声来。本来她坐在被告席上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可是这一刻似乎再也忍受不了这种侮辱,彻底失控了。
好象是宋律师的话勾起了她心底最黑暗最悲惨的记忆,让她一生中受到的伤害莫大于此。林曼琴哭得很伤心很委屈很凄凉很无助,让人望而生怜,闻之心碎。
法庭旁听席上一片大哗,全场轰动――那些苦苦守候的媒体们期盼已久的时刻终于到来了!各位新闻版、娱乐版、文艺版、时事版的记者大大们激动无比、两眼(有的是四眼)放光,好象农奴翻身得解放,又似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一时间飞沙走石、群魔乱舞,大概后边的嫌自己镜头短,前面的又觉得话筒不够长,大家干脆就一拥而上,把审判席上的原被告律师法官全给围了起来了,只听到咔咔嚓嚓拍照的声音响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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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致命一击
我推开几只戳在脑门上的话筒和镜头,看着眼前火热闹腾的场景,心里空空如也,感觉一片茫然。什么都不能想什么都想不出。只是好象隐约看见,在我面前已经摆好一个精美的陷阱、一个华丽的圈套。
“肃静!!!!!!!!!!!”审判长放声大吼,狂挥法槌。
还好,在场的记者大大们大约都是有文化的人,懂得遵纪守法,好象并不打算咆哮公堂,胡乱拍了一顿也就各自鸣金收兵,继续等待下一个高潮的出现。只是来时容易去时难,因为退下去找不到先前各自位置,旁听席上又是好一阵忙乱,闹了小半天才渐渐平静。
“你――被告!请注意控制好情绪,不得影响庭审正常进行!”审判长神色羞愤,对着还在哭泣不休的林曼琴大声指责。显然刚才局面混乱、现场失控,他难逃弹压不力之责。
“原告,你对被告方代理人的指证有什么需要辩解的吗?”审判长转头问我,同样是态度冷酷,语调生硬。
林曼琴的哭泣从放声嚎啕再到低低缀泣,终至消失。我松了一口气,刚才她那阵撕心裂肺的恸哭让我的大脑都要炸开了。
“原告,你侮辱了我的当事人,你承认吗?”宋律师指着身边的林曼琴,保持着职业的冷笑,继续向我发问。林曼琴也抬起头来望着我,她的面容依然悲戚,可是眼神中充满兴奋和期待,好象猎手看到圈套陷阱里的猎物,屠夫面对案板上的猪――而我,就是那只猎物,我,就是那头猪。
“这是陷害――她陷害我――”我结结巴巴地解释,想把所遭遇的全部说出来,可是我还是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述,我发现自己甚至不能组织出一句完整清晰的言语,我已经完全丧失了正常有条理的思维。
我无助地看着周围的人们,可是目光所及,审判席旁听席上,落在我脸上的全是充满鄙夷和不屑的眼神。我看着审判长,他也在注视我,眼神充满麻木,一副司空见惯的表情,好象即使我立刻跌入地狱他也绝不会伸出一个指头,哪怕通往地狱的门是他亲手打开的;我看到人群中云菲菲的眼神,同情、失望、陌生,好象她从来没有看清过我;我看到苏静美的眼神,有一种怜悯,一种慈悲,仿佛是南海观音手擎玉瓶俯视身下命运多艰的芸芸众生。
然而这时候我不需要同情,不需要可怜。我从来都没有感觉到如此的孤立无援,我手足无措、张惶惊恐,我需要此刻有一个人能够站出来,帮我解脱,告诉大家这是一场阴谋,告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