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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於结束了。
让人心惊胆战丶魂不守舍丶食难下咽的晚餐终於结束了。虽然我和江南的交流甚少,一点也不像多年未见的老同学,好在江南先前介绍我时就只说我是因为成绩差所以才记得的高中同学,那麽我今晚的表现也算中规中矩,无可挑剔。
终於结束了,没有失态丶也没有失控丶我长舒了一口气。
我们在饭店门口道别,林晨树与静书以美国式的拥抱作别,对江南可就冷淡得多了,只是礼貌性地握了握手,时间很短,脸上的笑容客气但很疏远。静书也紧紧地拥抱我,热情地邀请我去美国玩,我喜欢这个热情又优雅的女子,如果她不是江南的妻子。所以我不可能从心底喜欢她,不可能。
我和江南的手终於握在了一起,他的手烫得吓人,与他淡漠疏离的眼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把我的手握得很紧,我有种剧烈的疼痛感,我呆呆地看着他,有片刻的恍惚。他俯下身子,想说些什麽,但终究什麽也没有说,只是把我的手紧紧一握,说了声保重,终於转身离开。
两天後他将离开,我终究没有明白他为何而来。肯定不是因我而来,但为什麽就轻易地搅乱我尚算平静的生活;也毁掉我残存的希望;甚至生生地割断我对他的最後一点依恋。他是为了这样而来的吗?我一点也看不懂他,但我更不懂自己:为什麽在经历了这一切以後,我的眼睛依然离不开他,我的心底依旧舍不得他离开。
车已经驶远,但我仍伫立在原地,许久许久,才听到一个戏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看了,再看就变成望夫石了。」
我有些难堪,但很快不再在意,反正他已看惯了我得难堪与失意,多一次又何妨?
林晨树一把搂住我的肩:「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连忙摆手:「不用,我走回去就可以了。」老妈出去旅游了,晚上可以住到新家,走一刻钟就到了,小区的出入口窄,把他的保时捷刮花了我可赔不起。
林晨树挽起我的手:「也好,我们一起散散步,不要辜负了这大好夜色。」
我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出来,林晨树不乐意了:「怎麽了,你怎麽什麽地方都不让碰呀,难不成手上也擦了金粉,碰不得?」
我是不是过分敏感了?也许吧,不过,这麽多年,我真的很不习惯於男人牵手同行。
不过林晨树还是要安抚的,我夸张地用手猛地扇了好几下,装模作样地:「太热了,都是汗,还是不要啦。」
说完我带头往前走,林晨树马上追了上来,伸出了手:「那就换你牵我的手,我不怕热。」
林晨树说得理直气壮,真受不了他,也罢,就当左手牵右手,我轻轻地牵起了他的手,他的手冰凉冰凉的,大热天牵着竟是出奇地舒服,我都舍不得放开了。
到了楼下,我与林晨树告别,谢谢他送我回家,当然也要客套一下,邀请他有空来坐坐,想不到他立刻说:「我现在就有空。」
我有些尴尬,也就随口一说,正常人哪里会当真,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不可以。我陪笑:「太晚了,下次吧。」
林晨树看看手表:「不晚,刚过九点,我有点喝多了,喝杯茶就走。」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能不让他进去吗?何况这房子还是借他的钱买的,我只能把他让进屋,不过心里有些不安,他待会不会撒酒疯吧?
我给他泡了一杯菊花茶,他这几天火气大,给他降降温。
林晨树摊着双手双脚,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一副很惬意的样子,我把茶递给他,心里想着怎麽让这个人早点离开,看他一副很享受的样子,不会想赖着不走吧?隔壁住了个马列主义老太太,要被她看见我这里有男人留宿,那我以後也别想耳根清静了。
林晨树的姿势更加慵懒,茶也喝了,他要看的电视大结局也看了,可是,他就是赖着不走,我忍无可忍:「你到底要坐到什麽时候。」
林晨树伸了一个懒腰,一副很享受的表情:「这里很舒服嘛,我决定了,今晚睡在这里,不回去了。」
我的房子哪容得他说走就走说留就留,我板着脸:「不行,你快点回家。有那麽大的别墅,赖在我这里算什麽事呀!」
林晨树可怜兮兮地看着我:「不回去不行吗?就一晚上。」
「不行」,我毫不心软,并且起身去拉他起来,却不想他反过手来拉我,我不及他力气大,竟被他拉了过去,整个人一下子就扑倒在了他的身上,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林晨树却死死地拽住我,不让我起来,我大怒:「你放开我!」
「我不放,谁叫你赶我走,我就不放。」林晨树冲我扮了一个鬼脸。
我又气又急:「林晨树,你快放开我,否则,否则——」
我用力推他搡他,但他力气太大了,我根本动不了他分毫。林晨树笑了:「否则怎样?你还敢威胁我,我最恨人家威胁了,你要再敢威胁我,我就要亲你了。」
我大骇:「你敢!」
林晨树微笑:「我说过你不要威胁我」,说完翻身将我压在身下,我厉声尖叫:「林晨树,你敢!」并且拚命地用手去打他,用脚去揣他,但是,没有用,我的手和脚都被他紧紧地压在身下,根本动弹不得,唯有一张嘴是自由的,我不停地骂他,用我所知道的最难听的语言,但是根本没用,林晨树的笑容更深了:「打是亲,骂是爱,你尽管骂,我就当是你表达爱的一种方式。」
我终於放弃了努力,把脸别转开去,闭上眼睛,不再看他。是我的错,我误会了先前他对我的好,以为是对我友谊的回报,原来是为了今天的这个,我终究看错了人,那就由我自己来承担後果吧,我不再挣扎。
「哈哈!」在我听到笑声的同时,林晨树松开了我,并且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後捧着肚子歪倒在沙发上。他指着我:「吓到了吧,以为我要把你怎麽怎麽的了吧?你怎麽这麽可笑,一副大义凛然上刑场的样子,你可能对我有点误会,虽然喜欢女人,但我喜欢心甘情愿的女人,而且我的要求很高的,你——」他瞥了我一眼,把头昂得高高的:「水平太次,我怕丢人。」
这家伙,先是吓掉我半条命,接着又把我贬得一钱不值,我哪里招他了?我也不管能不能打得过他,先打个几拳解解恨再说。林晨树很识相,任我打了几拳,见我打累了,很体贴地拍拍自己的肩膀:「来吧,借给你靠。」
我心有馀悸,这家伙不会又安什麽坏心眼吧?林晨树长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把我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很辛苦吧?辛苦的时候就靠在我的肩膀上休息一下吧,不管什麽时候都可以。」
我呆住了。我的辛苦他看得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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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呆地看着林晨树。
林晨树微微一笑,把我张大的嘴合上,重又把我的头舒舒服服地靠在他的肩上:「很辛苦吧?喜欢的人就在身边,伸手可及,却什麽也不能做,甚至看也不能看得真切,这样的你,真是让人很泄气。」
我不由苦笑:「你以为我想这麽辛苦?不过是情难自禁。」
「是呀,情难自禁。我也有这样的时候,明明就在身边,却根本触摸不到,只有在梦里才能看得分明,也只有在梦里才能真真切切地把她拥入怀中。」
林晨树的表情落寞而哀伤,是我从来不曾见过的,难怪别人都说花花公子的内心深处比一般人还要纯情,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吧?是怎样的人呢,我充满了好奇。
「她呀——」,林晨树脸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半是欢喜半是忧伤:「是个笨丫头,没有比她再笨的人了,我就站在她面前,可是她的眼睛里就是没有我,很让人泄气呢。晓西,你们女人是不是都这样?对眼前的男人视而不见,对背转身离你们而去的男人却始终不能忘情,女人呵,世界上最弄不懂的就是你们女人。」
看来进展很不顺利呢,这种垂头丧气的表情和林晨树一点也不相称,我连忙安慰他:「时间久了,她就会知道你的心了。你不是说那个男人已经离开了吗,你还是有机会的,女人总是比较心软,不会永远对身边的男人无动於衷的。」
「真的吗?」林晨树的眼中闪着动人的光芒。
看着他坚信不疑的样子,我退缩了:「不过也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是这样的,有的女人死心眼,喜欢在一棵树上吊死。」
林晨树的眼睛在瞬间暗淡下去了,让我觉得自己很残忍,但是,世上真的有这种女人的,而且不少,给了他希望再让他失望更残忍。
林晨树沉默了良久,突然问:「你呢?你属於哪一种女人?」
我?还用问吗?我低声,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确实是:「我属於比较死心眼的那种。」
林晨树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屋内一片寂静,寂静得有些可怕。我突然灵光一现:没有见过比她再笨的人丶我就在她身边她却对我视而不见丶对转身离开的男人不能忘情,天啊,他说的不会是我吧?
应该不是吧,他的那些红粉知己随便哪个伸出个小指头也比我强,不过——还是不放心,我的声音很低,低得几乎自己也听不见:「你喜欢的那个人不会是我吧?」
林晨树立刻坐正了身子,用一种很吃惊的眼神看着我,最後咬着牙问我:「小姐,你凭什麽以为我喜欢你?」
看这样子是我误会了,虽然有些难堪,被他这样质问也很不爽,但是我还是很高兴,人也变得轻松:「谁叫你总说我笨,现在又说喜欢上一个笨丫头,我联想一下也情有可原。」应该情有可原吧,谁让他说这些很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林晨树斜睨了我一眼:「你那不叫笨,叫傻,叫蠢。我要真的喜欢你那才叫笨呢。」
我气急,正要发作,林晨树却话锋一转:「不过你也真是可笑,就算我真的喜欢你,你开开心心地接受就是了,用得着一副世界末日的表情,我哪里辱没你了?」
看他气呼呼的样子,我连忙不停地点头:「是,是,是我不识抬举,这麽不识抬举的人您老也不用惦记了。」
林晨树忍不住笑了:「我随便走到哪都是个香饽饽,怎麽到你这儿就不行了呢?杜晓西,你就告诉我,我到底哪里不好,你这麽不待见我。」
我笑了:「待见你的人太多了,也不缺我一个,我也不希罕做你众多女朋友中的一个。我呢,就想做你的朋友,一辈子的好朋友。」是经验亦是教训,如果我和江南没有往前走,那麽一定不会有那些误会丶那些伤害吧?我们现在可能还是很要好的朋友,总好过现在,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只会互相伤害丶互相怨恨。
林晨树突然凑了过来:「我真的不行吗?」
我一把推开他:「你少逗我,寻我开心很过瘾呀?我呀,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所以,不要为了我这样的人受到伤害,尤其是你。」我觉得自己被一种哀伤的气息笼罩着,我把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好像已经习惯这个宽厚的肩膀了,觉得舒适安心,我喃喃地:「辛苦的时候有个肩膀靠靠真好。」
我们两个谁也没有说话,静静地,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会有这麽一天,这麽和谐,这麽温馨。突听他轻轻地:「晓西,我也很辛苦呢。」
今天的林晨树真是让人吃惊,这麽软弱的话,一点也不像他,看来那个女孩给他的打击还真是不轻。我很义气地拍拍自己的肩膀:「我的,也可以借给你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