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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右侧,似乎是把他引入一幢房屋的墙壁中间,一条低矮的走廊出现在眼前,它通向后院。
格雷诺耶夜游似地穿过这条走廊,穿过这个后院,拐个弯,到达第二个更小的后院。这儿终
于有了灯光:场地只有几步见方。墙上有个木屋顶斜斜地突出来。下面桌子上紧靠墙点着一
支蜡烛。一个少女坐在桌旁,正在加工黄香李子。她从一只篮子里取出李子放在左手里,用
刀子切梗,去核,然后把它们放进桶里。她约莫十三四岁。格雷诺耶止住脚步。他立刻明白
了,他远隔半里多路从河对岸闻到的香味的根源是什么:不是这肮脏的后院,不是黄香李子。
根源就是这个少女。
顷刻间,他被搞糊涂了,以致真的认为,他这辈子还从未见到过像这个少女这么美丽的
东西。但他只是看到她面对蜡烛的背影。当然他是指他从未闻到过如此美妙的气味。由于他
了解人的气味,因而他不敢相信,这样美妙的气味是从一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通常人的气
味是难以形容的或是非常糟糕的。儿童身上淡而无味,男人有尿臭、汗臭和干酪的气味,女
人有哈喇的油脂味和腐烂的鱼味。人的气味根本没意思,令人讨厌……因此,格雷诺耶在他
一生中第一次不敢相信自己的鼻子,不得不向眼睛求援,以便判断他嗅到了什么。当然,感
觉上的混乱并未持续多久。事实上他只用了一瞬间,就通过视觉弄明白了,随后他就毫无顾
忌地利用嗅觉进行观察。如今他嗅出她是个人,嗅到了她腋窝的汗味,她头发的油脂味,她
下身的鱼味,他怀着巨大的兴趣嗅着。她的汗散发出海风一样的清新味,她的头发的脂质像
核桃油那样甜,她的生殖器像一束水百合花那样芳香,皮肤像杏花一样香……所有这些成分
的结合,产生了一种香味,这香味那么丰富,那么均衡,那么令人陶醉,以致他迄今所闻到
的一切香味,他在内心的气味大厦上挥洒自如地创造的一切,突然间都变得毫无意义了。面
对着这种香味,十万种香味似乎都显得毫无价值。湖柏林是一个更商的准则,根据这准财的
洋板.必定可以整理出其他的香味。这香味就是纯洁的美。
格雷诺耶认为,不占有这香味,他的生活就没有意义。他必须了解它,直至最微小的细
节,直至最后的最嫩的枝节。光是回忆这香味已经不够。他想象用一个压力冲头把这神化的
芳香压到他那乱糟糟的黑色灵魂中去,对它进行细致的研究,从此只按照这种魔力公式的内
部结构去想,去生活,去嗅。
他缓缓地朝少女走去,越走越近,走到雨篷下,在她背后一步远的地方停住。她没听到
他的声音。
她红头发,穿着一条无袖的灰色连衣裙。她的手臂非常白,她的双手被切开的黄香李子
的液汁染黄了。格雷诺耶站在她头顶上俯下身子,如今毫不掺杂地吸入她的香味,犹如香味
从她的颈部、头发和连衣裙的领口上升时一样,他让这香味像一阵和风流人自己的体内。他
觉得自己从未如此舒适过。但是少女却觉得凉丝丝的。
她没瞧见格雷诺耶,但是她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一种异样的不寒而栗,宛如一种已经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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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了的旧的恐惧倏地又向一个人袭来,此时她就是有这样的感觉。她觉得,仿佛有一股冷气
流控制了她的脊背,仿佛有人撞开了一扇通往巨大冰冷的地窖的门,她扔下手里的水果刀,
把手臂放到胸脯上,转过身子。
她一看到他,就吓得僵直了,以致他有足够的时间把自己的双手放到她的脖子上。她没
有叫喊,一动也不动,一点也不反抗。而他则不去瞧她。他没有看她那张美丽的生有雀斑的
脸庞、鲜红的嘴、那对发光的绿色大眼睛,因为正当他掐住她的脖子时,他紧紧闭起双眼,
只有一个心思,即不让她的香味跑掉一分一毫。
等她断气了,他就把她放在地上黄香李子核中间,撕开她的连衣裙,香味气流变成了洪
流,以其好闻的气味把他淹没了。他赶忙把脸贴到她的皮肤上,鼻孔鼓得大大的,从她的肚
子嗅到她的胸脯、脖子、脸和头发,然后又退回到肚子,往下嗅她的下身。服部和两条洁白
的腿。他又从头一直嗅到脚趾,收集她残留在下巴、脐眼和肘窝皱纹中的最后一些香味。
当他把她嗅干后,他仍蹲在她身旁呆了一会儿,以便集中心思。他不想让她的香味溢出
一点。他先得把自己身心的门窗紧闭。然后他站起身,把蜡烛吹灭。
这时,第一批回家的人唱着歌、欢呼着走上塞纳河大街。格雷诺耶在黑暗中嗅着来到巷
口,过河抵达小奥古斯丁大街——一条与塞纳河大街平行的通往河边的大街。过了一会儿,
人们发现了死者。呼喊声四起。人们点亮了火把。值勤卫兵来了。格雷诺耶早已到了河的对
岸。
这天夜里,他觉得棚屋像宫殿,他的木板铺像一张天堂的床。什么是幸福,他这辈子迄
今没有体验过。在任何情况下,他都难得脑子发胀,心满意足。可是现在他幸福得全身颤动,
由于沉浸在幸福中而不能入眠。他觉得自己仿佛是第二次降生到这世界上,不,不是第二次,
而是第一次。因为他迄今为止,只是像动物一样生存着,对自己充其量仅有膝脆的认识。但
是今天他觉得,似乎他终于知道了自己是怎样的人无异于一个天才;知道自己的生活有了意
义、目的目标和更高的使命:不亚于使香味世界来一场革命;知道了他是世界上唯一占有一
切手段的人:他那出色的鼻子,他那不寻常的记忆力,以及一切之中最为重要的手段——马
雷大街这少女具有影响的香味,这香味里魔幻般地包含了构成一种巨大芳香、一种香水的一
切:柔和,力量,持久,多样性,惊人的、具有巨大诱惑力的美。他已经找到了自己今后生
活的指南针。像所有天才的怪人那样,通过一个外部事件把一种正规的日常习惯置人他们灵
魂的螺旋形混沌之中,格雷诺耶不再离开他认为已经认识到的自己命运的方向。他如今明白,
他为什么如此坚韧不拔和艰苦地活着。他必须做个芳香的创造者。不只是随便一个制造者,
而是一切时代的最伟大的香水制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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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他起初是醒着,然后是在梦中,视察了他的回忆的广漠的废墟。他检查了几
百万、几千万气味药小积木,把它们系统地整理一番:好的归好的,坏的归坏的,精的归精
的,粗的归粗的,臭味归臭味,香的归香的。过了几个星期,分类越来越细致,气味的目录
越来越丰富,区别越来越细,等级越来越清楚。不久,他已经能够开始建设第一批计划周密
的气味建筑物:房屋、围墙\台阶、塔楼、地下室、房间、密务…一座日益扩大、日益美丽
和内部结构日益完善的最最壮观的气味组合的堡垒。
至于在这壮丽事业的开端便出现了杀人的事,即使他意识到了,他也觉得是完全无所谓
的。马雷大街那个少女的形象,她的脸,她的身体,他已经回忆不起来了。但他已经把她最
好的事物——她的气味的精华——保存下来并化为已有。
那时,在巴黎至少有一打香水制造者。其中六个在河右岸,六个在左岸,一个恰好在当
中,就是说在连接右岸和法兰西岛的交易桥上。这桥的两侧造了四层楼房,一幢紧挨一幢,
所以人们过桥时在任何部位都见不到河,还以为自己是在完全正常的基础牢固而又非常美丽
的大街上。实际上,这座交易桥可算是巴黎最好的交易场所之一、这里有享有盛誉的商店,
这里坐着金匠,细木匠,最优秀的假发制造者和皮包匠,最精美的妇女内衣和袜子的生产者,
鞋子贴达制造者,马靴商人,绣肩章者,铸金钮扣者和银行家。香水制造者和手套生产者吉
赛佩·巴尔迪尼的商店和住房也坐落在这儿。他的橱窗上方有个华丽的漆成绿色的神龛,旁
边挂着巴尔迪尼的纯金徽号,那是一只金瓶,瓶子里插着一束金花门前有一块红地毯,同样
带有巴尔迪尼的徽号,是金色的刺绣品。一打开,就响起了波斯的钟乐,两只银制的鸳鸯开
始把紫罗兰香水从嘴里吐到镀金的碗里,这只碗则呈巴尔迪尼徽号的瓶子形状。
在用光亮的黄杨木造的账房间后面站着巴尔迪尼本人,他是个老头儿,站着像根柱子。
他头上戴着银色的假发,身穿镶了金边的蓝色上衣。他每天早晨给自己喷洒弗朗吉帕尼香水,
这时香水的雾气正在他身子周围袅绕,仿佛把他的身体置于遥远的烟雾之中。他一动不动地
位立着,看上去严如他自己的货。只是当钟乐响起和鸳鸯吐香水时——这两者并不经常发生
——生命才突然来到他身上,他的身躯才缩在一起,变得小小的,而且活跃起来,不停地鞠
躬,从账房间后面走出来,其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致弗朗吉帕尼香水的雾气都来不及跟上他。
他请顾客坐下,把最精美的香料和化妆品拿给顾客挑选。
巴尔迪尼有数千种香料和化妆品。他提供的货品从高级香精、花精油、配剂、革取物、
分泌液、香脂、松香以及其他固态、液态和蜡状的日用化妆品、药品——从各种不同的润发
脂、软膏、香粉、肥皂、润肤膏、香囊、发蜡、胡须油、肉疣药水和美容药膏到沐浴液、洗
涤剂、香盐、盥洗室用醋和许许多多的纯正香水。但是巴尔迪尼并不满足于这些第一流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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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产品。他的抱负在于,要在自己的店里汇集有某种香味或以某种方式为香味服务的东西。
于是除了熏药丸、熏锭和熏制工具外,还有从欧茵香子直至桂皮的全部香料,还有浓糖汁、
利口酒、果汁,塞浦路斯、马拉加和科林索斯的葡萄酒,还有蜂蜜、咖啡、茶叶、干果、蜜
饯、无花果、糖果、巧克力、栗子,甚至胶制的白花菜芽、黄瓜和洋葱,以及咸金枪鱼。再
则就是芳香的火漆、香水信纸、玫瑰油香的墨水、西班牙皮革公文包、白檀香木制的蘸水笔
杆、香相木制的小盒和柜子、五花八门的小玩艺和盛花瓣的碗、黄铜香炉、盛香水用的玻璃
瓶、带有流拍磨口塞子的晶体钵、香手套、香手帕、内装肉豆宏花的针插,以及可以使一个
房间香味扑鼻百年以上的席香涛糊布。
当然,在豪华的面向街道(或面向桥)的商店里容纳不下所有这些商品,因此在缺少地
下室的情况下,不仅这房屋的贮藏室,而且整个第二层和第三层以及第一层所有面向河的房
间,都必须作为仓库使用。其后果是,巴尔迪尼的楼房里充斥着难以形容的混乱气味。虽然
一个个产品的质量都是经过严格检查的——巴尔迪尼只购买第一流的产品——但这些产品
在气味方面配合的混乱却令人难以忍受,严如一个千人组成的乐队,每个乐手都在使劲地演
奏不同的旋律。巴尔迪尼本人和他的雇员对于这种混乱已经麻木不仁,全都像听觉迟钝的衰
老的指挥。他住在四楼的妻子,为反对把这层楼扩展成仓库房而进行艰苦的斗争,可对于许
多气味,她几乎觉察不出有什么妨碍。但头一次来巴尔迪尼商店的顾客感觉却两样。他会觉
得,这种充斥商店的混合气味像是一拳打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