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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
“如果你有事，我一定会去救你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孩子是特地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另一个孩子说的。后者就这么被震住了。
这只是孩子气的约定吗？不。绝对可以相信。
当时就这样坚信着，因为那孩子平日里寡言少语，但一定会说到做到。
几年之后，当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时，那少年也果然用行动兑现了承诺，冒着同样的生命危险跳入海中，救起了差点沉溺的同伴。也是自那以后，怕水的孩子就彻底放下了对海的恐惧，开始学着真正面对这片水域，学着欣赏偶尔的凶神恶煞之外、这片海温和宽容的模样。
这也都是后话了。
现在要说的，是当天他们的另一个约定。
“很喜欢水呢，H君。”跟在后边的孩子说。
嗯，那个总是看起来平静无澜的孩子叫做H君。另一个就叫他M君吧。
“……嗯。”叫H君的孩子应了一声，就弯腰将一只手伸入水中，像是在感受水流从指尖划过的触觉，“了解它的性格就好了。”他又突然直起身来，向对方伸出湿漉漉的小拳头，“这个给你。”
拳头慢慢张开，手心里残余的海水中，是一枚灰白色的大海螺。上面有好些棘突，边缘还泛着些漂亮的紫红色。
M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从来没见过这种样子的螺啊。
“这是什么……等等，给我的？”
“嗯。就拿这个交作业吧。”
“诶？！”
“你还是怕水。先上去好了。”
但M君当然不会这么干。他小心地接过那只海螺，小心地放入口袋，也终于放开了死死拽着对方的手。
“我会再捡一个。”他认真地说，“这是H君送我的，我绝对会好好珍藏，不会拿来交作业的。”
另一个孩子看了他一会儿，偏过头去：“唔……随便你。”
“H君喜欢水的话，那我也……嗯，我也会努力喜欢水的。”他咬了咬牙，继续说道，“一起去学游泳吧，H君。这样我就能慢慢地……嗯……了解水的性格了。”
只要和H君一起的话。只要能和H君在一起。
那时候，幼小的心里就已经有这样模糊的心愿了。也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愿望随着年岁的增长，会变得越来越清晰而强烈。
所以说完这一句，他还莫名涌起了一股冲动。于是他再次开口。
“还有，H君，可以和我做一个约定吗？”他有些激动地说道，“无论以后会怎么样，就算没有在一块儿……30岁吧，就30岁。今天几号？嗯，到那一年的今天，我们再来这里一趟，好不好？”
“……”
“至少30岁的我，肯定已经不再怕海了吧。”M君急忙又补充了一句。蹩脚的借口。只是他想不到更好的理由，都憋得满脸通红了。实在是年纪还太小，他没法说清楚自己的感受。
但是，对方似乎听懂了。
“好。”H君说。
也或许只是习惯性地顺从？总之，他没怎么迟疑地点了点头，就这样答应了。
不过这个年少的约定，真的可以实现吗？
时间会给予答案的吧。
2
转眼就到了……不，快到那个约定的年岁了。
时光冲淡了关于这个约定的记忆，而且他们也已经远离了那片海。
他们搬到了另一座城市，为了求学或者生活。不过他们还在一起，尚未分开。
记得以前和朋友们一起说笑的时候，有人问起对彼此的印象。朋友将H君形容成“海豚”，因为他入水就自由无拘，无论从形体还是动作来看都与那灵动的生物极像。而M君……
“像虎鲸。”当时难得是H君发表的看法，“因为很强力。”
这个回答曾让M君高兴了好一会儿。
因为这是从对方口中得到的肯定，让他知道自己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他变得身强力壮，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比H君还要瘦弱矮小了。
他也不再怕水，不再躲在H君的身后了。反过来，他可以用自己坚实的臂膀保护和照顾对方，甚至逐渐成为H君的依靠了。
这样的相处模式让他颇为满足。因为对他来说，只要能一直陪在对方身边，这就够了。
所以在旁人眼中看来，一直是他在照顾他吧。
不过事实上……
“这是——”
“你在找的吧，这种书。”
“呜啊！已经绝版好多年了吧，而且是这么偏门的专业书……”
“学校图书馆里有。拿去吧。”
那本书封面的字迹已经几乎磨光了，书页也卷角泛黄。书脊上贴着还能勉强辨认出入库年月的标签，但也极其模糊了。而且，那个年份……
不用问也知道，这种年代久远的书，哪怕是在管理完备的大型图书馆里，也该是被堆积在老旧书库里，铺满灰尘结满蛛网的那种了。
但眼前的这一本很干净，显然是被仔细地擦拭过。
M君也很快就注意到对方拿书那只手的食指上，贴着一条灰扑扑的医用胶布。
他没多说什么。谢谢什么的根本是多余的。所以他只是立即接过书放在一边，然后捉住那只受伤的手，打算帮人清理伤口。
对，就是这样。
也许大多数时候，看起来都是M君在帮人张罗。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哪怕是他从不说出口的难处，H君也会第一时间察觉到。
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甚至有的时候，他还会为他做得更多。
“我申请做管理员了。”
“诶？图书馆的？”
“嗯。”
M君很想问为什么的，但还是没有问。因为他大概知道答案。
H君这么做，应该是为了方便帮他搜寻工作所需的参考书目，好随时提供资源。
说起来，这也不是一件多大的事，他也确实没必要仔细过问。但随着类似这样的细节越来越多地交叠在一起，他还是越来越想知道理由，又怎么都问不出口。
或者，他仅仅是害怕得到真正的答案吧。
因为他爱他。很小的时候就萌芽了，这份感情。
但他不是真正的“虎鲸”，他也不是什么“海豚”。捕猎与被捕的关系并不会存在于他们二人之间。尤其是……
他绝不会伤害他。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所以不会有回应了吧，这份心意。他知道。
3
分开以后，M君才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得知，那只海螺到底是什么来路。
那是一枚海豚螺。
海豚螺，暖水性生物，主要分布于热带海域，亚热带地区也有，几十米浅海少见。本国范围内即使有分布，也多集中在南部海域一带。
总而言之，当时在家乡的海滩上捡拾到这枚螺壳，真是有些不可思议。合理推测的话，这大概是远洋打渔回来的人不小心掉落在那里的？听起来也不太可信的样子呢。
不过随便怎样都好。对M君来说，他宁可当这是一种……冥冥中的巧合。
因为真正的那个“海豚”游走了，与他真正的“捕猎者”一起。但至少还留给了M君一个纪念，哪怕是个只有学名上搭点边的海螺。
话说回来，这一次的分开，表面上只是一次短暂的离别而已。
但M君知道，他们将会面临更长久的分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他们不再是以为凭一句话就能改变世界的孩子了。何况每个人有每个人自己的人生，不是吗。
回头看看，他们重叠的轨迹已经够多了，也该满足了吧。总归会不可避免地到达交错的折点，这……也就是现实吧。
所以，在H君离开以后，他请了一整天的假，一个人回家乡走了走。
从小到大和H君一起去过的每一个地方，他都走了一遍。
他走过上下学必经的行道，还像小时候无聊时常做的那样，数了一遍家门口的石阶。
他经过两人就读过的每一所学校，但并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看着。操场上充满活力的少年们的笑容让他十分开心，因为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他俩一样。
……
他也再次来到了那片海边。
他走下了路肩，卷起裤管在海水里捞贝壳。不过再也没捡到第二枚海豚螺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吧。
于是，这就到了这个故事的结尾了。
海仍然是那片海，但是海边的那个约定，大概……不会再有完成的一天了。
如果一定要给这个故事一个圆满的结局，那就是另一个从未说出口、但一定会履行的约定。
他们不会在一起。但相互间的羁绊是不会消失的。
这一点，M君也始终坚信着。
所以即使远隔重洋，面对着完全不同的一片海，真挚的祝福也必会随着海风穿越万里，传达到彼此的心中吧。
这就足以让人发自内心地微笑了，不是吗。
M君也的确轻声地笑了一下。
– END –
※后记？
我果然是个不会说故事的人啊。
回头看看这些字眼，怎么看都不像个完整的故事吧，甚至连“故事”两字都快挨不到边了。
真是不知所云啊。
我也从来没试过用这样的笔触来写一篇文字。哈哈，平日里，我还是干巴巴的报告写得多呢。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将这个故事用这种方式描述出来。大概在我的感觉里，这个故事就是这么绮丽飘渺的模样，像是一首书写少年情怀的诗篇。
啊啊，这样的描述更加让人起鸡皮疙瘩了呢！我还是打住吧。（笑）
P。S。唔，没有错，这篇“海の物语”里的人物，的确有我自己的影子。而故事中的另一个人，也已经从我身边离开了。
要幸福哦，H君。（笑）
突然觉得这样的结局也不错呢。
我也决定了重新开始。
那么，就好好地一起加油吧！
【Chapter 19（Ⅲ）】并未消失的温暖
半个月后。
东京。
电话响起来时，叶月渚正在厨房里眼巴巴地看着龙崎怜为他做“营养便当”。他刚说完“再加一点糖嘛，拜托拜托～”，就被怜用眼神示意去接电话。拿起听筒的渚原本还嘟着嘴巴，但一听到里头传来的声音，他立马变得激动起来。
“呜啊啊！！真——小真？！真的是你吗小真？！”他开心得大叫，随即回头冲厨房喊道：“喂喂小怜别忙活了，快点过来！是小真诶！！小真来电话了啦！！！”
龙崎怜闻声关火，系着围裙就跑了出来。
“这个时间？那边应该刚刚天亮吧……”而且跨国长途并不划算，都等不及上网联络吗？看来是很重要的事啊。
“哈哈小真你是不是想我了？我也是哦……诶诶？什么？啊，那个啊，呃……”
渚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连说话都磕磕巴巴，末了还可怜兮兮地眨巴着大眼睛，求助地看向怜。
怜一脸的莫名其妙，刚想问问，就见渚一把拿开话筒，直直地向他递过来：
“小怜，还是你来说吧！”
“啊？”怜还没表达意见，听筒已经塞进手中，他只好无奈地将它搁在耳边：“……喂，是，真琴前辈，是我。”但是听了几句，他的神情也渐渐变得古怪……不，确切地说，是严肃起来。
“……是，是。是的……是吗，果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嗯，是啊，是天天老师说的那句。”
“呐呐小怜，真的要说吗？”渚凑近了一点，皱起眉头在旁边悄声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