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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倘若再不回来,父亲你怕是要做了卖*国贼了。您今天不是还见了意大利的使团。你们是不是已经达成了什么协议?”
陈父猛地将手里的拐杖扔到楼下,一下砸碎了她身边茶几上的一只珐琅瓷瓶,碎片溅到陈碧棠的胳膊上,“你懂什么?咳咳咳……”他站得有些不稳,扶着栏杆,剧烈地咳着。
陈碧棠刚想回嘴,陈韦恪连忙握了她手,摇了摇头。
他回头示意下人们都出去,方博看了看陈碧棠也出了门,陈韦恪连忙上楼,扶住了陈父。“父亲,请您注意身体。”
陈碧棠仰着头说道:“父亲,这个世界的潮流早就变了。日本国在造军舰、造弹药,他们在训练部队,发展教育。我们陈家要选好态度才是生存之本。”
“你和我说什么态度,你知道那意大利人是拿着枪抵着我们中国人在做决定的吗?”
“父亲,大清朝要过气了。大清朝不覆灭,新的世界永远都不会到来。”
“覆灭?你知道要死多少人吗?每个家族都是几百号的人,要留多少血才能有你所谓的覆灭吗?”他这样说的时候,眼里一片沉痛。
“我知道,所以才怕陈家成为新的力量打压的对象。”
“你以为新的势力就会放过我们陈家吗?你不要妄想了。树倒猢狲散,只有这大清朝存在着,我们陈家才能繁荣。”
“父亲!”
“好了,我累了,韦恪,送我回房。”
“父亲……”
……
空荡荡大厅里,陈碧棠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看着那明晃晃的水晶灯,像只飘在海上的船。她最终还是成了陆覃之的敌人了。
陈韦恪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她抬头,才发现他瘦了许多,颧骨都有些凸显出来。
“哥……”
“碧棠,父亲也是没有办法,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不愿看着陈家就此倒下,所以才……”
“哥,陈家不会倒的。”
他摇了摇头,背着手站着,“碧棠,改朝换代最先换的是什么?”
“是政权。”
“不,是货币。一旦新的政权上台会有新的货币,我们陈家的所有的银票都将打水漂……”
“那为何不换成金银?”
“我们不产银子,倘若要和旁的国家换银子,就等于把喉咙伸过去让别人掐……”
“我的Dreaming Home收的是各个国家的钱,可以拿来应急的……”
“用不着。碧棠,父亲还为你留了一个小金库,做嫁妆的。倘若陈家卷进这场灾难里,你就脱离陈家吧……”
“什……什么?哥……”
“你若能早些嫁人也好,文甫是最好的,倘若是别人,哥也支持,就算是覃之也成,只是不要再姓陈了。”
她低了头,忽的落了大颗的眼泪,无论是谁都别想逃脱这场浩劫。而她不曾关心过的家人,却早就将她的退路想好了。
“哥……那你们呢?你要怎么做?”
“大概要和这个时代陪葬吧。”他这样说的时候,所有的亮光都一瞬间退后出去,她虽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但陈韦恪却把她当做亲妹妹一般疼爱着。
“哥,我上次见到了你的同学秦婉。她……她好像喜欢你。”
他蓦地呆住,眼睛里闪过一丝伤痛,别过脸去道:“哦,是吗?”
她看到了他眼里的那丝一闪而过的难受,知他也是喜欢秦婉的,一下捉了他的裤脚道:“哥哥,你还不能和这个时代陪葬,你还年轻……”
他弯腰拉了她起来,摸了摸她的脑袋,笑了笑,“我自有分寸,你早些去休息吧,碧棠你若是喜欢覃之,就去大胆的去争取,哪怕用些手段,他的性子倔的很。我会尽量让父亲迟一些再开始运货……”
“哥哥……”
“碧棠,我算是完了,你还是要努力抗争下的。五月底,陆覃之他们肯定要往南京运送物资,覃之应该是负责的人,到时候,你要机灵些……”
“哥哥,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我有个朋友在里面。”
“是……是秦婉?对不对?那父亲那里……”
“棠儿你不要再问了,放心,我不会将这些告诉父亲。”她提到秦婉的时候,眼睛里难以抹去的忧伤。
“哥,你为什么不和她在一起?”
“在一起?碧棠……没你说的那么容易的……”
陈碧棠看着他一步一步走上楼,竟觉得上了楼就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她靠在身后的椅子上,眯着眼,脑子里只有陈韦恪说的那些话,逼迫吗?
陆覃之……
五月底……
……
陆覃之此时已经踏上了去广州的火车,广州被暗杀的官员也很多。他眯着细长的眼,单手撑头倚在窗边,却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她说过的话,暗杀只是小范围的,大规模的革命才是根本。
车厢里走过一个长得和她有些像的女子,他经不住的多看了几眼。只是那个女子的眼没有她的好看,她的那双桃花眼里满是纯净的澄澈,和春日里的湖水一般……火车开了很久,他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过,大约是身边少了个叽叽喳喳的姑娘,有些寂寥。终于到了广州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出了车站,接应的人早就等着他了。这次来广州,不知何时才能回南京,自己离她越远,她应当越是安全才是。
“陆先生,辛苦了。这是会议召开的地址。”他递了一张纸给陆覃之。
……
陈碧棠起床后,方博已经站在楼下等候多时。她端了大杯的牛奶,喝完了才问他:“对了,你会不会什么搏斗的技能,比如打架厉不厉害?”
“我擅长格斗术。”
“那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格斗术的老师外加保镖。”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她不能再次成为他的负累。
“好,只是这格斗术练起来,很是凶狠,恐怕你会吃不消。”
“你尽管教好了,其他的你不用担心。”
他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恢复日更,妹子们快来催更!!
、逼婚
这一个多月,方博先从训练她的耐力和韧性开始,陈碧棠每天都早起,跑步。她每天都要慢跑二十里的路,方博陪着她一起,却是骑着自行车在前面;而她跟在后面跑。
跑得难受的时候,只想吐,方博看得也有些不忍,安排的课程缓和了些,她却不愿意,逼着他改回来。
脚底起了水泡,挑破了又起。莹白的皮肤被日头晒得红了、黑了,她也不在乎,小腿上长了硬邦邦的肌肉,却是健康了不少。
韧性的训练是最难受的,正侧后斜的压腿,很疼,可她却从不喊。
一次方博正在喝水,她走近忽的一个过肩摔,把他撂倒,转身就走了……
留了他在地上愣神。
……
5月28日,陆覃之压着款项从广州前往南京,并欲与南京的同盟会友聚头后前往武汉,作为下次起义购买武器的款项。
5月30日南京城天降大雨,黑云压城,陆覃之一行十几个人决定投宿一晚,他们在南京城北的一家饭店一住下,已经有小厮报告陈碧棠。
她望着窗外黑压压的雨幕,眼里没有一丝情绪,她到底还是搅进这场历史里了。只是,他是陈碧棠还是陈玉棠呢?她却忽的哭了。
她猛地将巨大的白色漆木的玻璃窗推开去,狂风卷了那雪白的窗帘一下吹开,豆大的雨珠也随着风卷到她脸上,抬了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转身问道:“方博,今晚我们可能会死,你怕不怕死?”
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为什么摇头又点头?”
“我不怕死,但我死了,我的母亲没有人照顾,所以,我还不能死。”
她不再说话,呆呆地看着外面越来越沉黑的雨幕。穿了一身紧身的男装,和方博一起去了城北。他们陆覃之的对门住了下来,陈碧棠将湿漉漉的外套解开,丢在地上,方博连忙转了头过去,不再看她。陈碧棠笑。
“可以转过来了。”
再见她,她竟已经化了妆,白底兰花的广袖上衣,下面是一袭草绿色的裙子,短发被打理清爽,粉嫩的耳朵上一边一个戴了白银镶边的莹白珍珠耳钉。
他不禁咽了下口水,陈碧棠笑。
她问:“都准备好了吗?让你带的人呢?”
他有些木然的点了点头,说了几个字,“在门外”。
“其他的人呢?”
“店家已经被迷晕。”
关门的时候她说:“方博,倘若我今天死了,你记得把我带回去,千万不要让陆覃之知道是我。还有,我的家在南京城,但你要将我的骨灰撒到长江里……”
他一脸正经地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她笑,“走吧……差不多了……”
子时是人最疲惫的时候,她将迷香伸进屋子里,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蒙了面推了门进去,轻手轻脚的,生怕吵醒了那人。
她对着一行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心翼翼地安排他们将几只装了银元的大箱子搬了出去,自己却留到了最后一个。
陈碧棠多日没有见到他,很是想念,站在床边,看着睡梦中的人。墨画的眉,俊挺的鼻,一双冰冷的眸子闭着,让他冷峻的脸柔和了许多。
她抬手,抚上他那在睡梦中也拧着的眉,那人却忽然翻身,粗粝的手一下握住了她的,唤了她一声“碧棠”,她蓦地一震,以为他发现自己了,再看他竟然是在做梦。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被他这样唤了,倘若不是梦该有多好。
“陆覃之?”她小声的唤了他,见他还睡着,小心翼翼地将手抽了回来。过了今天,陆覃之就得来求着她了。
倘若他现在是醒着的,这样唤她一声,她断然会放弃一切随了他的愿,生死不离,可是他醒着的时候就是另外一个人,冷冷的眉,刚硬的轮廓还有气人的话。
方博见她久不出来,走回来,看到她满是深情的看着床上的男子,安安静静的,很是乖巧,那男子就是她所说的那个陆覃之吧。
……
天亮了,陆覃之一行人才醒来,头均是生疼的,再抬头看,屋子里的木箱子不知何时一个也不见了,陆覃之大惊,是谁?
地下的人均是一脸的担忧,他的心骤然一缩。这是孙先生不久前才筹措的资金,他竟然弄丢了……
气急,一脚踹碎了脚边的一方木桌子,摔了门出去。
揪住那掌柜的衣襟,一阵盘问,可是怎么问他都说昨晚睡得太死,“我们有重要的东西丢在你店里了,倘若不说,今天就是你们店里人的死期。”他抬了手就一枪打碎了柜台后面巨大的镜子,吓得那掌柜直飚眼泪。
“军爷,饶命,小的实在是不知,还请军爷去报官吧。”
他指着那人的脑袋说道:“报官?东西是在你店里丢的,你得负责。”
那老板娘赶紧抱了他的枪说道:“军爷,如今世道这么乱,许是军爷在路上就被人给盯上了,军爷你仔细想想,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陆覃之,刚把枪移开,那老板娘就朝走廊上的说道:“东西丢了,军爷是恐怕不是外人吧,兴许是内鬼……贼喊捉贼呢?楼上的军爷们,您说是不是?”
和他一道来的都是广州同盟会的人,走到他身边说道:“孙先生点名要你送的东西,竟然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丢了,陆覃之,这的确是让人不得不怀疑啊。”
陆覃之转身挑了挑看着他笑道:“哦?这么说来,竟是我陆某人私自盗用了那些东西?”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只是这东西一路上都没丢,怎么昨天才到南京就被人盯上了,而且神不知鬼不觉地就给搬走了,这一定是出了内奸。”
“损失的东西,我会想办法找回来的,只是要你们最好管好自己的嘴,我陆覃之,何曾怕了谁?最迟后天,我一定想办法将那些东西补齐。”
他骤然握紧手里的枪,墨黑的眸子骤然收紧,仔细扫视了一圈屋子里的人,大多都是对他不信任的。
“我陆某人在此立下誓约,倘若寻不回那些钱,我就自动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