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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您不该抽这烟卷,这是害人的玩意。”
“罢了,眼下都是这般的光景了,还不如自在些,抽点又何妨,我自有分寸,你且去歇息吧。”
“是。”
她握了握手心的指甲,嵌入肉里也不知疼。喉头有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她知道,改朝换代的日字就要来了,她历史学的不好,但辛亥革命胜利了,她还是知道的。
……
夜里的时候,下了极大的雨,溅在窗外的芭蕉叶上一片清脆声。陈碧棠梦见雪尼尔色织提碎花窗帘,在雪白的木质窗框间晃动,她一步步地走近,揭开那窗帘,那后面却忽然走出个人来,剑眉星目,沉黑的眼,刚毅的唇,竟然是陆覃之。
她一步步走过去,他腰间的枪忽然举起,对准了她的脸,“嘭”的一声,子弹灼烧过脸庞,她身后忽然倒下去了一个人。她回头,大骇。那地上躺着的是她的父亲。
陈碧棠一下惊醒,光着脚下床,寻了杯水大口大口地喝。她不知道这个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可她似乎喜欢那个男人。
这时陈家的房门忽然“吱呀”一声响了。是陈家的老总管,李福贵冒雨回来了。她听到楼下慌乱的人声,顾不得穿鞋子,直接下了楼来。
偌大的客厅里灯火通明,她的母亲,跪在角落的佛台边,执了一串玉珠,不断地念着经文。李富贵,一身的泥污,低着头弓着背站在门口。小丫头燕儿,一脸的担忧,捏着衣角,站在他旁边。
她走近唤了声“福叔”,顿了顿又道:“父亲和哥哥怎么没有同你一起回来?”
那李富贵抖了抖腿说:“本来广州口岸的事已经完结了,少爷让我先去厦门一趟,帮小姐您带些吃的回来。我刚走一日,广州那边忽然传说起了大风,无数人死伤,怎么也联系不上广州那边的洋行,我赶紧回来报告夫人。”
那陈夫人,背着光跪着,嘴里念着经。陈碧棠心下一惊,想了想 ,大风应该就是台风了,台风像来不算可怕,而是随之而来的洪水却是催命符,南京下这么大的雨,那台风应该已经北移了许多。
“福叔,哥哥之前可曾和你说什么时候回来?”
“就这一两日。”
“货物可曾交出去了?”
“是的,已经交出去了,想来昨天就能返程。”
“莫急,再缓上两日。”
陈碧棠走到她母亲身旁,抱了抱她:“母亲,您莫怕,想来只是遇到台风了。哥哥和父亲定是在路上耽误了几日,昨日应该已经不在广州了。”
她扶着陈夫人颤颤巍巍起来。
“棠儿,且去把我的梅花青竹烟斗拿来,我今夜肯定又是睡不着了。”
陈碧棠,只站着并没有去拿,“母亲,早些休息,那东西于您身体不好。”
陈夫人挑了挑细长的眉毛,惨白的脸上像是铺了厚厚一层子粉,“罢了,燕儿,你去拿。”
燕儿提了烟斗来的时候,陈碧棠接过,一下砸在白瓷地面上。
“母亲,您当积极些,这是洋人带过来害人的玩意。是糟蹋我们中国人的东西,您该戒烟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不听话了,你父亲还没死呢,轮不到你来管我!”
陈碧棠一下跪在她的脚边,半是哭泣地道:“母亲,倘若父亲和哥哥真的不在了,您就是这陈家孩儿唯一的依靠了,求您保重身体。”
“罢了,都去歇息吧,我不抽就是。”
陈碧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竟毫无睡意,最后干脆平躺着,看着房顶上的云纹浮雕壁纸,一动不动。天渐渐亮了。
推开窗户望去,雨势已经小了许多,南京城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里。
宋文甫到楼下的时候,陈碧棠已经起床许久了,却一直没有洗漱,乱蓬蓬的头发随意散在肩膀上。懒洋洋地同他说:“宋先生,早!我今天怕是没什么精神听你说课了。你且等我一会。”
他点点头。
她下楼洗了洗脸,取了根皮筋将乱糟糟的头发绑住,高高地盘了起来,将一节脖子露了出来,简洁的现代打扮。
他看着她今日的打扮,清清爽爽的,却像个小道姑,瓷白的皮肤延伸到眼睛下面忽然变成了淡青的痕。
但他只是挑了挑眉,这丫头一向打扮怪异。只是她今天心情似乎是很是不好,竟然叫他宋先生,平时都是“宋三疯,宋三疯”的喊。
她叼着块面包,抱了杯咖啡给他,自己则不顾形象地嚼了嚼,翻了翻手里的英文书,抬了眼睛同他说:“Would you want to marry me; Mr Song?”
他因了这句话,大惊,一口咖啡卡在了喉咙里,半天才缓过来。
“Why do you say this?”
她眯着眼笑道:“随便问问,你不要当真。”
“碧棠,真是很难懂你。”
她笑:“女人心,海底针。宋先生,我今天给你说个新的故事,今天我们就不上课了行不?”
“不行。”
她倏地垂了眉,不高兴了。
他笑:“今天就上外国的时政课吧。”于是他同她说了一大堆了外国的有趣的事。从英国的王室说到西班牙的王室秘辛。陈碧棠听得津津有味,想着就这样嫁给他也不错。
如此过了三日,陈家人终于来了封电报,报了个平安。陈碧棠终于舒了口气。她的父亲一回南京城就生了场大病,陈韦恪忙里忙外,各处疏通关系,看得她有些心疼。
这个时代跑运输的受到各方力量的打压,加之,洋人的货币肆意地流通,每一笔交易都和洋行、政要的关系十分密切。
这是清朝末年,民国的大时代就快来了,运输的货物将完全变成军火,陈家的处境会更加危险。陈家需要另谋出路。她同自己陈韦恪如是说的时候,他不怎么同意。
……
陈碧棠干脆取了私房钱,在三牌楼的繁华地段,以陈家少爷的身份,开了家西式的餐厅,取名Dreaming Home。
她自己亲自培训厨师、员工,每日推出精品菜一例;且实行限时免费,完完全全的欧式装修,却是欧洲十多个国家风格装修的包间,周到的服务、美味的菜肴,吸引了大批的洋人,生意极好。
店里每周二的时候会办一次主题舞会,固定价格的一张票,可以尽情地吃喝玩乐。
陈碧棠每次来店里都是一身男装,脚蹬皮靴,头戴礼帽,却从不在营业时间和员工说话。每每在角落里喝上一杯咖啡,写一些第二天的菜肴名字,一坐就是一下午。外人却从不知道这家店的主人是谁。
Dreaming Home仅仅开业一个月已经盈利上万,陈碧棠却一转视角,在各大报纸上打出了广告,只需一万两纹银,就可以加盟一家Dreaming Home ,主店负责培训员工,推出菜肴,一时间来往加盟的商人络绎不绝。
沿着宁省铁路,短短的六站路,就开了七家Dreaming Home。三牌楼的这家一下规模扩大,在大厅设了一方舞池,常常有政要选了此处进行会议招待外宾。这日两江总督包了Dreaming Home 开了个小型的宴会,邀请的都是南京城里赫赫有名的人物。
人来人往间,陈碧棠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颀长的身段,墨画的眉,冰冷的眼,她一瞬间好奇万分。他来这里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收藏的日子,真是寂寞如雪啊…%>_<%话说,没有收藏的我还七点钟滚起来码字,瞬间觉得我好乖啊。每次我想给大家炖肉,晋江都会出事,这是天意如此么?(⊙o⊙)结果每次都是一盘子素鸡、素牛肉……乃们将就着看吧……红烧肉这种东西,做俺基友,俺做给你吃QAQ
、有子覃之
作者有话要说:某行:嘤嘤婴,没有评论的日子,真是寂寞如雪啊……陆覃之,你亲妈要热死了你造吗?
某覃之:%>_<%
某行:( ⊙ o ⊙ )啊!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还敢这么屌!劳之虐你信不信?
某棠出现,谁虐我家允帧,我让她一到夏天就没有空调吹!
某行:嘤嘤婴,难怪作者家这么热,你这魔人的小妖精……
陈碧棠的母亲曾说过陆覃之是孙文的人,怎么会来老古板的聚会,蓦地想起上次他腰间的手枪,还有刚才的行色匆匆,不禁一身冷汗。合了怀表,端了杯红酒,拨开人群,追了他过去。
她见陆覃之远远地看着两江总督出神,眼神极为冰冷。她可不想在自家店里闹人命,故意走到他近旁,一下踩到他脚上,一杯红酒洒了他一身,卡其色的风衣上瞬间开出一朵血红的花。陆覃之皱了皱眉,却没有责怪她,也没看她,拨开人群就要往前走去。
陈碧棠见陆覃之衣袖里藏了把枪,赶紧取了方帕子,一面在他胸前胡乱地擦着,一面转移他注意力道:“哎呀,这件衣服一定很贵吧,这位先生,我一定赔偿一件给您。”
“不用,让开。”
“这怎么行呢?不然,您脱下了让我帮您洗一洗。”说着就顺手去扯他的衣服纽扣,他连忙退让。
他拂了又拂,她粘了又粘,决心无赖到底。
陆覃之一把拉开她,冷冰冰的说:“说了不用!”
陈碧棠心思一转,咬咬牙,一下又扑到他近前,抱着他的胳膊唤他:“啊!陆恩公!竟然是你呀,你看你看,今天这么巧,我刚好请你喝杯咖啡吧。”
他一愣,这才看了她一眼,甩开她的膀子道:“抱歉,我还有有急事,下次吧。”转身就往里面走。
她竟连忙捉了他的袖子,不让他走,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本子,递了支笔给他,非要他留联系方式给她。他哪有心思理她,低头胡乱写了串数字给她,陈碧棠看那两江总督走进了个包间,悄悄地笑了笑。
接过他递来的纸条,看了看,陆覃之似乎情急之下留了串真的号码。
他再抬眼望去,两江总督已经看不见了,往里面走的包间了都设了无数的警卫,根本无法靠近。一时气恼说了句:“你这人真是烦。”
陈碧棠龇牙咧嘴地冲他笑:“多谢恩公夸奖。”
陆覃之长长吐了口气道:“怎么每次见到你都没有好事!”
她一时气恼,插着腰道:“喂,你……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啦?”
“上次我好多天没睡,好不容易睡个午觉,被你给吵醒了。还差点被砸死,这次又……哎……”
“我怎么知道你上次在睡午觉啊,正常人谁跑到荒郊野外的小树林里睡午觉啊?还有,谁稀罕你救了?我今天是真心报恩的,你还那么凶。”说着蓄了些眼泪,作势就要往下掉。陈碧棠觉得自己快成影后了,忒会演了……
他瞪大了眼睛,又摇了摇头道:“真是无奈,看来这恩不报,你是不会死心了,陈碧棠,你不是要报恩的,请我喝咖啡去吧。”说着就转身往外走去。
“你的事情不用做了?”
他抬了腿大步往外走:“被你弄得,今天做不了了。”
她连忙追上去道:“喂,你怎么知道,我……叫陈碧棠?”他是不是记得她就是那个被他退婚的姑娘了?
“你上次不是自己说的吗?”
“你竟听到了?”她眉飞色舞,走路都一蹦一跳的。她忽然有些喜欢这个冷冰冰的男人了。
……
入秋的夜,又落了一场雨,巨大的梧桐叶子卷落在脚边,沾了水映着亮堂堂的灯光,像一只只发光的蝴蝶,风有些冷。他让她在门口等他,陈碧棠怕他跑了,连忙拽了他的胳膊道:“喂,陆覃之,你可别骗人,我真的会在这等你的。”
陆覃之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一片认真,神色一愣,点了点头,转了身。
她见他走远,还是有些不放心,“骗人的人是小狗哦。”
他顿了顿步子,难得的笑了下。
黑色的车子滑到近前的时候,已经过了十多分钟,陈碧棠正踢着脚下的一片叶子,神色有些颓然。陆覃之按了下喇叭,明亮的灯光一下将淅淅沥沥的雨幕穿透,仿似近前落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