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叠声吩咐凤姐预备了拜礼,又命人给贾环套马,处处打点妥当。
王夫人神色十分不豫,却情知贾府家底,也只得依靠探春这一点子体面了。
上上下下真正欢喜的也许就只有赵姨娘了,她手内把持着从贾府搜罗到赵家的一大半家业,自然挺直了腰杆子,也在贾母房中翘首以待,没人敢说她一个妾室不该过来,来日里,她必定会让王夫人舔她的脚趾头。
探春虽是贾府庶出,不管如今嫁给何人,终究还是郡主,贾府上下早就热闹得不堪了,原先的秋爽斋更是重新换上新的锦被缎褥,拢上火盆,房里房外摆上腊梅红梅,寒香冰蕊,处处好看精致,用足了心思打点安置。
过了大半日,探春终于姗姗而来,立在门口。
阔别一年,但见探春愈加显得削肩细腰,神采飞扬。一袭红衣穿着,衬着身畔雪花如蝶,面容如春花灿烂,双眸若秋水还清,一点聪慧要强点在眉宇间,却有着一丝风尘憔悴之意,但是不掩瑰丽,让人赞叹不绝。
贾母忙迎了上去,笑道:“郡主可回来了,让我老婆子好想念。”
携带着家中上下抢着给探春行礼,探春含笑道:“阔别久矣,可曾安好?”
落落大方,自有一种高人之上。
虽然家中因为各种琐事焦急不已,可是贾母却藏得极深,忙笑道:“一切都好,有劳郡主挂念了。”
探春目光如水,缓缓掠过众人,落在赵姨娘身上一下,然后坐在上首,气度举止高华,道:“大嫂子和兰儿怎么不见?”
贾母与王夫人一怔,随即抹泪道:“珠儿媳妇与兰儿早失踪好些日子了。”
探春惊讶地道:“竟有此事?怎么没打发人找去?”
“郡主快别提这些不如意的事儿了,既然郡主来了,明儿个须得在南安太妃跟前为咱们家美言几句才好。”贾母笑道,目光流露出一丝精明之色,“还有就是郡主也向南安太妃打探打探,周家的案子如今如何了。”
好不容易与周家结姻,谁知道竟会是个空壳子?一夕之间抄家。
探春莞尔一笑,道:“朝堂上的事情不是妇孺所能打探的,老太太让本郡主去打探,岂不是将本郡主送上了刀口上?本郡主也不敢妄自答应。”
贾母抿了抿嘴,心里有些不高兴,却也不得不对探春十分忌讳。
那探春当日里命人凿船,宝玉竟未丧命,不由得扼腕不已,如今既然来了贾家,她是要亲眼瞧着当日里瞧不起她的人,今日成为阶下囚,如何能答应贾母的这些意思?她也只装作不知道罢了,左右而言他,惹得贾母与王夫人十分不悦。
探春晚间依旧住在秋爽斋,唤来赵姨娘,细细打量了一番,不觉泪如雨下。
唬得赵姨娘忙问道:“郡主这是怎么了?哭得我心都痛了。”
回想昔日探春对待自己,可是做娘的却怎么也不能这样对待了她去。
探春哽咽道:“昔日瞧不起姨娘,如今才知道做妾之苦楚。我也枉自精明要强,才知道,原来家中并不能容我治家理事,公婆怨我出身不高,太太怨我以郡主之身夺了她的丈夫,夫婿又怨我太过要强,在那里,也不过熬日子罢了。”
说得赵姨娘也不禁伤心起来,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娘儿两个对视良久,赵姨娘才打破寂静道:“如今贾府已经大不如从前了,郡主也别回来了,不管怎么说郡主还是郡主,可别被贾府牵扯了。”
说着将贾府与周家联姻,军饷等事细细说来。
探春眼波一闪,冷笑道:“我岂能容贾府继续千秋万世?”
赵姨娘一怔,不解她话中之意,却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似乎探春的到来,昭示着贾府的灭亡,这种由内而外的灭亡。
尘埃落定(二)
冬日苦短,雪梅寒香。
赵姨娘将贾府中所存的赵家卖身契尽皆找来烧掉,探春身份在,自然凌驾于贾府众人之上,她才自精明志气高,可这精明和志气早就被她所经历的一切消磨殆尽,再也没有了昔日少女憧憬。
闲暇时候,探春便将一些从南方带来北方罕见的吃食送给贾母王夫人宝玉等人,皆极精细的东西,自然是让贾母放了心,连赞她有孝心。
外面的抄家仍旧如火如荼地进行中,王家没了,史家抄了,偏偏贾环就是看着抄家灭门的年轻官员之一,他冷酷地看着这些昔日豪门今日哭爹喊娘。
贾母闻言神色十分难看,等着眼前的探春王夫人等,喝道:“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好端端的,史家是素来韬光养晦的,王家也是小心翼翼的,如何一夜之间,尽皆抄没了呢?还有,环儿知道了消息,怎么也没说一声?”
邢夫人一旁心里暗暗欢喜,却不说话。贾母与王夫人素日管家理事,不就是因为她们娘家都是官宦之家么?此时家都没了,就如同孔雀没了翎毛。
探春面色淡然,轻声细语地道:“老太君也消消气,这些事情,哪里就是自己能说得准的?所有的荣华富贵还不是皇上说了算?只要皇上想整治谁家了,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心底却藏了一种忿恨之怒,将所有累积的委屈,都记在了贾家的身上!
上一回没能弄死贾宝玉,这一回,她定然不能让贾府好过。
听到探春的话,贾母思索了一会,到底探春还是郡主,元春还是贵妃,饷银的事情也能推到黛玉头上,便心里略略放下了一些儿心,方叹道:“郡主这话说得极是的,只是我心里老不踏实了。”
王夫人手里的佛珠清脆动听,心里亦是焦急之极,却不敢露出丝毫,忙笑道:“老太太别担忧,宫里有娘娘照应呢!还有三丫头是南安王府的郡主,婉郡主的姐妹,怎么说坏事也落不到咱们的头上。如今宝玉给老太太娶了孙媳妇了,过些时候老太太也该抱上曾孙子了,可是要长大了给老太太仙桃贺寿呢!”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贾母的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毅然道:“周家一家子都没了,狗急了还跳墙呢,若是他们吐露一丁点儿,可不是咱们家完了?须得先下手为强,怎么说,都得将这银子的事情摆脱。”
周知蓝神色十分难看,道:“老太太竟也不念着一点儿情分么?”
王夫人霍然转头看着她,冷笑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如今是贾家的媳妇,谨守本分孝敬翁姑,外头的事情,你不得掺和什么。你周家昔日风光又如何?到底如今你靠着我贾家吃饭呢!”
周知蓝淡淡地道:“既然周家有难,作为姻亲,老太太与太太不说帮衬一二打点一二,此时却落井下石,着实令人心寒。只是媳妇我在这里,也提醒老太太和太太一句,周家再不济,那也是几代传下来的世家,此时获罪,翻身的时候好多着呢!”
周知蓝容色极美,此时凛然而言,竟蒙上一层隐隐约约的凌厉与威势。
贾母与王夫人皆是心中一颤,却都不以为意。
想来一想,贾母方道:“你也是个实心眼的傻孩子,这个时候,皇上正在气头上,咱们能说什么?首要保住了咱们家,才好说日后照应的事情。我瞧着宝玉这几日很是有些疲乏的模样,你快陪着他回房歇息去罢。”
周知蓝深深地看了贾母婆媳几眼,方吩咐袭人麝月等人扶着宝玉回房。
待得周知蓝离开,贾母立即吩咐王夫人道:“我瞧着这个孩子,也念着她娘家,你须得心里有个底细才好,可别叫她乱了咱们家的规矩。不过这个孩子临危不乱,也是个有分寸有心计的,别怠慢了她了。”
王夫人唯唯诺诺地答应了,心里很是不以为然。
自从周知蓝嫁到贾家,皆因周知蓝门第尚在贾家之上,对她这个婆婆也并不是十分尊敬,让她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偏这个时候周家获罪,也不能帮衬着宝玉在仕途上行走,她心里也就愈加厌恶起了周知蓝。
一层层的阴霾,此时已经笼罩了贾府上空,可惜,却无人在意。
且不管贾府如此,那徐若凡与黛玉既告了假,自然也不留在京城。
夫妻两个你唱我和,生活亦是十分清闲自在。
只是始终未曾圆房,却成了王嬷嬷与李婆等人的一块心病。
这日晨起,黛玉正在对镜理妆,徐若凡早到外头练功去了,王嬷嬷方拉着黛玉细细劝说,因道:“按理说,这些事情也不该我们这些奴才问的,只是姑娘也过门有一年了,女人家在世,哪一个不是做了娘才知道其中滋味儿的?”
虽未曾十分挑明,黛玉却已经十分明白,不觉面红耳赤,娇艳绝伦。
沉默了一会儿,黛玉才低低地道:“嬷嬷不必说了,我心里都知道的,我也想养一个和他一样有英雄气概的孩子,可是我也明白他心里的主意是什么。这个时候,他们一个个都忙得很,稍微不慎,便如坠悬崖,我不能为他们出谋划策出力弄什么,只体谅他一些罢,他也是为我好呢!”
王嬷嬷疼爱地替黛玉梳理发髻,道:“大事我不懂,也不想去管什么,到底咱们都是女人家,可是不圆房不生孩子,将军未免有些糊涂。”
黛玉看着镜子中自己的一缕愁色微微上了眉梢,可是思及圆房等事,她却不免十分羞涩,莞尔道:“我说他才不糊涂呢,只是嬷嬷不懂他罢了。嬷嬷也真是的,快些儿去和李婆吃酒聊天才是正经,在这里絮絮叨叨。”
一面说,一面推着王嬷嬷出去找李婆吃酒作耍,方回房落座。
她怎么能不知道她们急什么呢?可是她身子虽然看似好了,面色也十分红润,实则根骨不佳,在贾府那么多年饮食用药都不曾精心,颇有些后患,前儿个她得了咳嗽之症有大夫诊治时,她才知道她身子在贾府早就垮了。
摇摇头,黛玉凝望着窗外的无数琼花玉蝶,含笑叹息。
他一定是知道的,所以才瞒着自己,总编出自己的借口来不曾圆房,其实都在给自己调养身子,固本培元。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都这么大的年纪了,却并不在这上头焦急,只为了让自己身子一日比一日好,她怎么能怪他糊涂?
“我怎么瞧着王嬷嬷白了我几眼,又听着她嘟哝我糊涂?”徐若凡着一件单衣进来,有些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王嬷嬷。
黛玉笑道:“嬷嬷年纪大了,心里不痛快是有的。”
抓起袍子给他披上,又道:“我方才听到马蹄声,谁来了?”
徐若凡凝神道:“城里来的消息,周家将饷银的事情撂了,说是贾家送给周家的聘金,可巧的是,周知蓝却亦向衙门里告发,说贾家私藏了当年江南甄家抄家时候寄存的极多财物,皇上雷霆大怒,已经吩咐人查办了。”
手段利落得很,当然也是雷厉风行。
贾家不肯为周家打点,按着周知蓝的性子,必定不会让贾家好过。
论起罪名,贾家可比周家多得很。
“既然查办,贾家也必定会说饷银是从我们这里借的。”黛玉喟叹道:“皇上是不让我们为难,他知道我的性子,撒谎的事情做不来,若是坦然承认又坏了他的大事,所以才将我们发配在这里来逍遥自在,免得到时候尴尬。”
顿了顿,又皱眉道:“私藏甄家财物的事情我却知道,确有此事。当日里收拾东西的人还是链二嫂子和嫂嫂,只是却都在二太太房里,嫂嫂读书识字,财物的清单嫂嫂是曾经经过手料理的。既然如此,大哥必定也会知道,到时候还要嫂嫂出面作证不成?贾家已经没有还击之力了。”
徐若凡抚着她柔嫩的面颊,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贾府也该绝了。”
赫赫扬扬上百年,贾府的大厦,终究还是被他们这些蛀虫蚀成了朽木。
黛玉眼中露出一抹冀望,轻声道:“等这件事情完了,天下太平了,你该有时间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