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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我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因为你的眼镜是我弄坏的,所以感到有些抱歉。”
身边的人听懂她话外之音,并且始终保持着离她半臂的礼貌距离,不远不近,“但是你不愿意去配眼镜,撞到人不说,要是被车撞了,我似乎也逃不了责任。再说我既不是用车送你,也不是打车,地铁上那么多人,不必担心我会有什么其他想法。”
阮悦熙那点小心思被对方读破,甚是尴尬,就好像自己真是小人,在度君子之腹。加之现在,她连嘴角都牵动不起,太累了,她只想回到寝室,忘掉脑子里那些事,闭上眼昏天暗地睡一觉。
但如果她那时眼镜没有坏掉,能看清他脸的话,她就一定会相信,这样的耀眼男人,是一定不会对自己这种穿着保守的小胖妹动什么歪脑筋的。
虽然都不知道身边这人姓甚名谁,但从他一路帮助自己的过程来说,已经令她渐渐打消了一点疑虑,暂时还不打算把他列入嫌疑人的名单。
她很少出学校附近,没办公共交通卡,买地铁票的时候,对着机器眼前一片模糊,900度的近视害她差点没把脸贴上显示屏去看那些字。幸好那个人,在她身边礼貌的低声问了几号线哪一站,然后伸过手臂,在她模糊的眼前一阵操作,不一会就听见机器里“叮铃”两下,机器吐出了地铁票。
她想,自己或许真的是遇到了一个好心的人?他一路上没和她有什么肢体触碰,也根本没好奇地问她为什么要哭。他只是会在她大意于脚下,或是陷入困境的时候轻声提醒一句,伸出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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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的地铁车厢里都是一张张疲惫的脸,或坐或靠。聚会后的疲惫,生活压力带来的麻木,全都印在上面,死气沉沉。以至于擦了一路眼泪的阮悦熙,顶着红肿的眼进入车厢时,并没被施以看热闹的目光打量。
“前面一点有空位,过去坐吧。站着你也不方便。”
沉稳的声音飘入她耳中,他在前领路,找到空位让她坐下,自己则坐在她身边,依旧相隔着礼貌的距离。
“谢谢……麻烦你这么多事。”
“没什么。刚好心情不好,坐一圈地铁,就当做散心。”
她捕捉不到那一刻他眼里的愁容,在她眼里,他就是模糊的一个大概的轮廓。但从他的语气里,她听出了烦躁的情绪。可她不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尤其对方还是陌生人。听到这样一说,她只是收回视线,低头掏纸巾继续擦眼泪。
在她低头的时候,顾笙却总是不经意地转过视线,落在她修得整齐的发梢上,再到被哭红小巧的鼻尖,以及有些小肉的脸颊。
眼前的女孩普通不过了。羽绒衣牛仔裤,剪着整齐的学生头,就像顾繁星老看的动画片小丸子一样。她一眼看去,并不是漂亮,却有种……让人看着她,便能会心一笑的吸引力。
她看样子都已经是大学生,却依旧说话细声细气,小心翼翼。可与这种青涩不同的是,他又隐隐觉得,这女孩身上有种形容不出的安静平和,超乎她年龄。在女孩撞到他,抬起脸的那一瞬间,他就猜到这小姑娘的眼泪十之八九是为情所伤,可是一路上,她没有骂骂咧咧歇斯底里地嚎啕,始终就只是像这样,偶尔吸着鼻子,安安静静地落泪。
正想着,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铃音打断了顾笙的思绪。他接起,那头是张远则。
电话里是关于李明远葬礼的事。自从前两天李明远出事后,顾笙已经完全避开了出现在顾寒面前,都是张远则帮他在顾寒面前传话。顾笙听那头张远则说了些火化之类的事宜,顾笙尽量压低声音,做了安排。
“……至于顾寒,不用帮我在她面前解释什么。她恨我也是应该。”
他说完,简单应了两声,挂掉电话。
可即使声音再低,身边的女孩估计是听到了“殡仪馆”“火化”之类的词,看着他的时候,失焦的目光里隐约露着些同情。她发现自己忽然转头看她,又迅速把视线收了回去。
“为什么那样看着我?”他无奈地笑了笑,忽然问她。
她急忙摇了摇头,又垂下眼,“对不起……”
他看着对面漆黑的隧洞,语气淡淡,“你今天好像……也不怎么幸运。就当是两个不太好运的人,刚好遇到一起。”
“但是觉得和你比起来,我的不幸运算不了什么的。”她用手背蹭干脸颊,吸了口气,“你失去亲友……会更加难过。”
“所以觉得我需要同情吗?”
听到这种反问,阮悦熙觉得是自己说错话了,连连道歉。
“没关系,不必道歉。只是……你有没有遇到过,当认为自己做错了一件事时,身边的人却告诉你,那件事根本不是你的错?”
女孩想了想,点头。
“可是真的该认为,那不是自己的错吗?”他冷冷一笑,见她湿润的眼眸疑惑望着自己,心里微微一柔软,竟然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松了口,“去世的,是本该跟我们成为我们一家人的人。如果当时不是我把他调去外地上班,他或许就不会出这个意外。我的决定让我失去了一个家人,也失去了我另外一个家人对我的信任。”
向来话少的顾笙忽然觉得,在这个时候,能和这个女孩说会话或许也不错。且不论她能不能理解自己心里的烦闷压抑,但他此时,只是想找个安全且安静的方式倾诉。
显然,面前的女孩是个不错的倾听对象,反正几个小时之后,他们又会成为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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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0920 171 往昔旧事(3)'
阮悦熙没想到,这个陌生的人会突然说起他自己的话题。
“你自己觉得呢……最重要的是,你觉得自己真的错了吗?”想了想,她问。
身边沉默了一下,随之浅浅一声叹气,“不知道。有时候觉得也许是自己错了,但有时候又觉得,这似乎不关我的事,至少我从来没有想要加害于他。加上身边的人那样主动为我开脱,我没办法判断。”
不知道?
阮悦熙想,如果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话,那这世界上就没有人知道了。
两个人安静了一会,就只听见阮悦熙怀里的小铁盒,随着地铁的摇晃哐当哐当地响。
“那……你后悔吗?”
阮悦熙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反正……当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对不对的时候,我就会问自己,对那件事后不后悔。只要我心里会后悔,我就能知道,其实我是选错了。”
后悔?自己有后悔吗……
他的唇齿间翻覆咀嚼着这几个字,不经意间气息拖得更长,含藏些许无奈。
好像是有的。他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换一种方法,不让李明远离开本市工作,这场灾难是完全可以避免。
“的确,如果说后悔,想想倒是有那么一些。或许解决当时那件事情的方法还有其它选项,但我过于坚定地就认为,我做的决定就最好的解决办法。”
“这样啊,好像是有些武断了。那你说的那个人……我是说,去世的那个人,很年轻吧?”
“嗯,他本该是我妹夫,比我小。”
“是吗。真可惜……”
阮悦熙的确可惜那么年轻的生命就因为意外而消逝,可是三个字才说出口,她才发现颇有歧义,连忙纠正,“不好意思,我没有说你是坏人的意思。”
“所以你也和其他人一样,觉得这不是我的错?”
“没有,我不是这么觉得。这件事你的确是有一定责任。不过……这不代表你不是好人。”
“好人?这定义太伟大了。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只是个普通人。”
“即使是普通人,你也很好。至少现在你没有推脱责任对不对……虽然不知道你以后会有什么打算,但是我爷爷教我,如果做错了什么,不要害怕错,也不要害怕错了会让对方反感。虽然没办法再纠正过去,但至少可以改变未来。”
她说起爷爷的时候,原本悲伤的表情里,有一种难以压抑的神采奕奕。
看来这小姑娘还是个恋家的人。
他弯了弯嘴角:“的确,你这么一说,我现在才觉得我好像真的是这件事的元凶。可惜他已经走了……如果能弥补的话,我倒想在我妹妹面前,还能再稍微挽回一些她对我的信任。”
“没关系,试试看吧。一定可以的……”
她脱口而出,却听到从他鼻间呼出的细微笑意。
阮悦熙这才觉得自己是不是话太多了,弄得好像和对方很熟一般,还这样信誓旦旦。
倏地一下,伴随着这种尴尬,她的脸立刻就涨红了。她连忙结结巴巴地想解释,可是一紧张,却连话都说不好了。憋了半天,她干脆放弃,垂下脸闭上嘴,不安地用指甲抠着小铁盒的边沿。
这样的动作,收在顾笙眼里有些好笑。可是这个动作,又带来一种莫名的感动。她明明很害羞,从一开始他就发现了,她的手指一直在贴合边沿凸|起的一圈无意识划拉,明显是一种不安和局促的表现。可她却又很努力地想要帮自己,却又是欲说还休,甚是可爱。
**
地铁坐到中转站,他们下车,要走到另一条线路的月台。这个中转站是最繁忙的枢纽之一,几条线都要在这中转,站大得像迷宫似的且不说,九点多的晚上,站里依旧是人头攒动。
阮悦熙本来对地铁线路就不太熟,更别说现在没了眼镜看指示牌,她如何在这种能把人绕晕的地方找出路。明明下地铁时,她还是跟着他走的,只是走到人群汇集的地方,她的前面好巧不巧冒出两三个棕色上衣的影子。她不过是迟疑了下,就这样和那个人走散了。
那一刻她的心慌程度虽不及于盲人失去拐杖,但绝对也差不多了。
大脑空白了几秒后,她努力压抑住慌乱,正想要不要找其他路人帮自己带路时,一个模糊的轮廓从人群那头又逆行走过来,直到停在她面前。
那一下,她原本慌乱得像是被溺进无底深海而挣扎的心情,突然一下风平浪静。
“你真的连人影都分不清?”
他也是走了一段,才发现身后的人竟然不见了。想到她或许是被人潮给冲开,却一定看不清指示牌上的字。这样一想,他不自觉皱眉,那一瞬间竟然有些沉不住气。
所以自己是抱着送佛送到西的心情才担心她?
幸好他再寻回来时,她还在原地。
阮悦熙尴尬地点点头,自己的度数简直跟失明没什么区别了。
“那抓着我,别再走丢了。”他像是个找到了自家迷路小孩的父亲,用这样不容拒绝的肯定句。
阮悦熙自然不敢伸手,也不好意思。
“那难道是要我牵你?”
他正说着,下一班到达地铁的人潮已经除了月台,向这边涌了过来。
阮悦熙听到身后那些脚步一路袭来,有些犹豫了。鉴于自己现在的状况,她明显在“再次被人群冲开”和“抓着他衣服安全回去”这两者间,开始倾向了后者。
所以在身后的人潮再次差点把他们挤开之前,她摸索着抓住了他的袖子,像是做了什么十分羞人的事一般,脸上涨得绯红。
穿行在人群中,他们仍旧一前一后,保持着一定距离,所以他能很清晰感受到,右边袖子的布料被用力往下拽得很紧。但是那种力度里,带着的是一份信任感和某种处于绝望窘境时产生的依靠感。
偏偏就是这样的一点信赖,化成一阵风,不轻不重地拂过他心里,漾起涟漪,再难宁静。
只可惜后半程,阮悦熙没有再和这个好心人有过多交谈。因为她好不容易才平复一些的情绪,就被韩承方几个来电给全部搅乱了。她没勇气接电话,而是懦弱地选择直接将手机关机,然后将脸贴在膝盖上的铁盒,颤抖着身体,喑哑着声音,哭了出来。
她一直哭,他却没有说安慰一句的话,只是像个雕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