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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每天都有病人上门,但昝行方每月还是会固定几天让昝素云一人在家看诊,自己带着奚尊孔去县城一家大诊所坐诊,几天的诊金能抵在家一个多月的诊金,收来的诊金也都交由奚尊孔保管。奚成义见昝行方让自己儿子管账,再说家里的用度奚尊孔安排得甚是妥当,后来便干脆让儿子来当家了。
诊所天天有人来看病,奚尊孔最后跟自个老爹一样,每月向队里上缴公积金,不再上工了,在家专门负责药材的采购,跟着昝行方姐弟手下做帮工,有时昝行方也会带着小不拉叽的奚子恩田坂地头前山后岭到处的跑,采些药材。奚子恩三岁不到,话还说不通顺,昝行方就教他给人把脉号病,可能是从小跟着昝行方的原因,爱闹的奚子恩对昝行方倒是十分的顺从,乖巧得很。
一九八一年,县里几个受冤的老领导得到了平反,奚成义便跟昝行方建议说去湖北老家打听下情况,看看能不能为家人翻案。昝行方昝素云姐弟俩合计了一两天,觉得还是去一趟才心安,于是两个近八十的老人带着奚尊孔去了湖北。
第二章
到了湖北老家,没想到十四五年过去已是物非人非,不说家人的消息,就是亲戚朋友也一个找不着,昝素云更是死了心,心想自家老公儿子恐怕是早已入了土。
奚尊孔带着两位心死如灰的老人,打听到陈年旧案在哪登记申诉,走到政府门口,昝行方却说没必要,平不平反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奚尊孔还不死心,又带着两老人去了一趟江西萍乡,没想到昝家的那位朋友一家人早搬到别的地方去了,亦是打听不到信息,没办法,只有失望地带着两老人回了奚家村。
两位老人能回来,奚成义他们当然高兴,但听闻昝家人音讯皆无,不免又是一番慨叹。
一九八二年,奚家村也实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家家户户分田到户。奚成义听了昝行方的建议,专挑了那些没人喜欢的近山地势高的田地,这样一来,分到的倒比人家多出几亩。
濮夏莲一开始很不理解,人家都尽着劲的挑村前的田地,没想到公公和自己丈夫却专挑村后没人要的田地,靠山的荒地高的高低的低,关不住水种不了水稻,要是种些红薯花生什么的,又难防山里头那些个野猪等孽蓄来拱地。后来昝行方对她解释说,家里头她公公是个远近闻名的木匠,根本顾不了田地里的活,奚尊孔跟着自己忙诊所的事也没时间打理田地,奚子东奚子恩要是读出了书吃上了商品粮,那就更不用靠田靠地了,就是读不出书,将来也会接替他这个诊所,家里头就剩下她一个劳动力了,总不能让她一个女人家又要忙屋里老老少少的一日三餐,又要扶犁拉耙耕种几亩田地,家里承包那些旱地,种些易于管理的经济作物,更是长久之计。濮夏莲听了昝行方一通分析,尤如醍醐灌顶,不得不佩服老人家想得远。
村里的田地刚分到户没几天,昝行方又窜掇奚成义去乡里申请宅基地,想把房子重新建过。
玉龙乡地处一个盆地,四周都是高山,奚家村坐落在玉龙乡的最北边,背靠着一座唤作四丫头的高山,村前便是一马平川似的平原稻田,玉龙乡地广人稀,每家每户分到的田地在管辖它的双桥县中算是最多的。
四丫头山东西走向有四个高低不等的山头,从东往西,奚家村就在第三个山头下,相对来说,比其它三个山头要低得多,所以奚家村背靠的那个山头被叫作矮婆子岭。东边两个山头分别叫作大姑娘岭、驼背岭,最西边那个山头叫作仙姑峰,是四个山头里面最高的一个。
大姑娘岭、驼背岭、仙姑峰这三个山头因为坡度没有矮婆子岭平缓,因此下面都没村庄,在大姑娘岭与驼背岭中间的山坳,筑有一个大水库,名唤胜利水库,是灌溉那平原稻田的主要水源,而在矮婆子岭与仙姑峰之间有一条山溪蜿蜒而下,那溪就叫奚溪,奚溪在奚家村前打了个拐,一直向东流去,最后跟胜利水库的排水渠相连。把矮婆子岭隔在中间,仙姑峰与驼背岭之间有一段三百余米的渡槽,名叫前进渡槽,渡槽有两百多米是沿着驼背岭、仙姑峰的山坡延伸的,只有不到百米的渡槽才跟天桥似的,有四个用当地麻石条砌的桥墩支撑着。渡槽以前是用来引仙姑峰的山泉水到驼背岭大姑娘岭的,后来因为建了胜利水库,那前进渡槽就废弃了。
奚成义申请的宅基地就在矮婆子岭前面的自家田地与前进渡槽之间,批下来容易得多,村里人做房子都是想方设法往村前发展,奚成义把现住的宅基地跟村里那些也分到村后山地的人一置换,人家巴不得,以一换二都愿意,这样一来,矮婆子岭下那一片山地差不多全归了奚成义家,以前进渡槽为界,渡槽到矮婆子岭脚下的荒地全是奚成义的承包地,那渡槽便好似成了奚成义家的前院大门似的,只是那院门显得太过高了点而已。
新房子的结构也主要是昝行方和奚尊孔两人设计的,很像个大四合院,东西南北四栋房子围了一个大院子,整个房子是砖木结构的,用的都是当地产的土瓦和青砖,建得比村里常见的那种房子要高些,虽然是屋顶盖瓦的那种瓦房,但除了厨房之外屋内都用杉木隔了半层阁楼。
四合院最前面的那栋房子,也就是南边那栋房子,东西向一共做了三间,中间一间是出诊室,靠西的是病人的侯诊室,靠东的那间是药房。
东边那栋南北向的房子依着奚溪的流向而建,一共有四室一过道,南边最大的那间是客厅,分别向南向西开了门,向南的门就是家里的大门,西边那门直通四合院。客厅后面是一条三米多宽的过道,虽然上面也盖了瓦,但东西两边都没砌墙,由四合院经过道直接可通奚溪,砌有几级石阶,以便家人在奚溪洗菜和舀起生活用水,因为奚成义家在奚溪的最上游,洗澡洗衣服的水都是从奚溪挑到院子里来,用过的污水直接经院内的排水沟排到西边的山沟。过道后面有三间厢房,分别是昝素云、昝行方、奚成义的卧室。
西边那栋房子南北向一排隔成了五间,但在这一排房子后面南北各带了一大一小两条尾巴,北方向那条尾巴是用作猪圈鸡埘茅房的披屋,南方向那条尾巴是单独建成的一茅房,专供来看病求医的人如厕。西房最南的那间小房间是杂物间,放农用具等杂物的,杂物间往北依次是两间客房,最北那间是厨房,厨房与客房之间有一间储藏室,储藏室没向四合院开门,而是跟厨房连通的,里面有存放谷物的粮仓和一些贮放食物的坛罐缸瓮之类的东西,厨房比较大,开有三个门,前门即东门是跟四合院相通,南门是跟储藏室相通,后门即西门是跟依厨房而建的猪圈鸡埘茅房那间披屋相通,农村房子没有餐厅,厨房里放了一个小餐桌,家里来了客人才会在客厅里用餐。
北边那栋房子也隔有五间房,三间大的二间小的,最中间那间大的便是奚尊孔夫妇的卧房,算是主卧,主卧西边那间大的是奚子东卧房,东边那间是留作奚子恩的卧房,东西最边上两间小房空置,留作客房,后来因为常常堆满药材,干脆改成了药材房。
除了南边那栋用作诊所的房子外,东西北三栋房子前面都留有几根大柱子撑起的长廊,相当于现在房子的阳台,用来遮阳挡雨。四栋房子围成一个大四合院,在奚家村那算是第一家,房子内外墙是用青砖砌的,家里头的地面全是用青石板铺的,连四合院和房子的大前院铺的也是青石板。不过,建房用得最多的还是木材,一则窗户多门也多,二则柱子多椽子多,好在奚成义是木工出身,加上自己带的徒弟也多,已经出了师的徒弟都来帮过工,花在这方面的工钱倒是没多少。
奚成义家处的地儿虽然在村子的最后面,但交通还是很便利的,村里村外的人顺着奚溪那条麻石条铺的路就能来到奚家村诊所。房子落成那天办的喜席上,奚家村那些年龄跟昝行方差不多的族内长辈对奚成义开玩笑说现在是逢了政策好,要是搁以前,就凭这房子,也要把你家定成地主了。奚成义听了,脸上藏不住的得意,心里也十分佩服昝行方和自己儿子的思路。
房子造好后,昝行方却还不满足,又指挥全家折腾上了,东边沿着奚溪,北边一直到矮婆子岭下,西边至驼背岭脚下的缓坡,南边沿着前进渡槽一直到家最西边那猪圏,造长城似的全栽上了一种荆棘,把分到自家的山地全部围了起来。濮夏莲很不理解,这么大的工程量费时耗力不说,种个带刺的荆棘又不能吃又不能卖的,有什么用,还请来了小姑子一家自家娘家两个弟弟等好几个劳力帮忙。后来昝行方解释说,栽的荆棘虽然很普通,但结的果子却是一种很好的中药材,在田地里种上经济作物后,等荆棘慢慢长大了,一则可以当围墙,二则还可以挡住山里的野猪獾狸等动物破坏农作物。濮夏莲这才知道老人家其实想得更远,后来奚尊孔昝行方他们有什么折腾的,她再也不置喙了,知道自己没他们想得周全。
至于在田地里种些什么,家里人最后还是听了昝行方的意见,种果树,既可以防止水土流失,又不用太多精力管理,果实成熟了还能卖钱。于是奚家上下便在山前屋后栽上了杨梅、枇杷、弥猴桃、桔树和梨树。
随着那圈荆棘慢慢长高,果树也一年年大了起来,到奚子恩读小学三年级时,一放假他就会带着一群的同学来果林玩,尤其是在那些果实成熟时,更是呼朋唤友,好不热闹。濮夏莲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尽着量的让那些小家伙们吃个够。
因为家里诊所的名声大和奚成义有门手艺在身,奚成义家渐渐成了奚家村首先富起来的。一九八五年,奚家村通上了电,奚成义家是最早拥有电视机的。奚成义虽然五十多的人,却和儿子奚尊孔成了奚家村里最早会骑自行车的。奚文姬看着娘家的变化,心里不禁感慨好人有好报,昝行方昝素云刚来奚家的那段日子,她没少埋怨她爹和她哥嫂,好好的一个家多出两个负担,没想到自己以为的负担却给娘家带来了富贵气,日子越过越阔绰不说,在四邻八乡的名声也越来越大,慕名来奚家村求医的连外省人都有。
奚文姬回娘家对昝素云昝行方客客气气不说,每次都要特意给两老人买些礼物。
奚文姬一直想为夫家生个儿子,没想到接连生了两个女儿,后来她爹奚成义给她带了几副药来,又拿了个菜单给她,要她夫妻日常饮食主要按菜单上写的来,两个女儿都有十几岁了,没成想奚文姬还真生了个儿子,后来才知道,她爹抓的药和菜单都是昝行方老人安排的。奚文姬虽然遵照老人的叮嘱守着这个秘密没对外人道,但心目中已把昝行方当神供了起来。
相较于大儿子奚子东来说,小儿子奚子恩很让奚尊孔夫妇头疼,小家伙实在是太会闹腾了,夫妻两个被老师叫去谈话每个学期不下五六次。骂吧,那小子一耳进一耳出,纯粹浪费口水,打吧,前有奚成义后有昝行方昝素云,三老人团团地护着,跟个宝贝似的,濮夏莲有时被这小儿子气得恨不得把他塞回肚子重新生过。
一九八六年,奚子东考上了北京一所大学,这在整个玉龙乡都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奚家大办酒席,宴请亲朋好友。
一直沉醉在大儿子风光喜庆当中的濮夏莲没想到第二天就被奚子恩给气得不轻,屋前邻居的一只大芦花公鸡吃了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