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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姑娘,就奴家看来,投身于风月场真是可惜了。”美女剥好一颗葡萄,轻轻往明伏已然张开的嘴中一扔,“但是命数这个东西,就是如此的玄。她写得一手好字,吟得一腔好诗,弹得一手好琵琶,关键在于,相貌也无可挑剔。倘若能被哪位豪门望族的公子看上,都比沦落到此等光景要好……”
“哦?采悦楼也有这般才女?她多大了?”明伏吃着葡萄,话不过心地含糊地问。
美女叹息一声,“就奴家看来,她不过及笄不久。哎,其实算上今日,她来我采悦楼也才不到一个月半,本因好好□□一番才拍出去的,可谁知妈妈如此心急……哎呀!奴家忘了,小小的初夜就定在今日啊……”
原本软在美女怀中没骨头似的明伏突然直起身来,“你说,她叫什么?”
美女不明所以,“奴家说过,她叫小小,大小的小,至于姓什么……奴家记得不太……明少,明少!您这是去哪啊……”
时值今日,两年过去,明二少爷为救红颜怒闯采悦楼上厢的事仍为百姓们茶余饭后永不过时的谈资。当年明二少爷稍稍施展拳脚,灭掉钱万才护卫三十,不顾众人阻拦,执意闯入上厢闺阁时,恰逢钱万才逼迫她脱下衣物。明伏二话不说,直接一拳出向钱万才面门,使之当场晕倒在地。事后,明伏高价买下采悦楼,命老鸨永世不得逼迫她卖身,又以重金送往钱府以致歉意,这事才算平息。
然而,经此一事,他二人皆名声大噪,一时间流言不止。直至明伏出面做出了解释,说他是看上了苏小小的相貌与才艺,认为这样的绝世佳人只做了他人共赴巫山的同伴,自然是亏大,于是想要收此女为自己所用,借此捞金。
其实,苏杭从不缺这般才貌双全却命途多舛的女子。她成为了幸运的那个,是因他心中有她。
她自诩不是敏感的女子,可就算这般,她都能深切的感受到,明伏心中有她。
然而她的心,却注定不能放下他。
三月草长,四月莺飞。
深春踏青的好时节,她央求着明伏牵来了两匹马,一匹玄墨色的,是明伏的专用坐骑,另一匹是枣红色的小马,名叫连夕,也会是她今后的专用坐骑,是她上次于集市上挑选的,委托明伏代驯养。今日,将会是她第一次骑它。
“……”
她站在连夕的身侧,一遍又一遍轻轻地抚摸着。
半个时辰过去了。
“……”
她依旧站在连夕的身侧,一遍又一遍轻轻地抚摸着。
“……”明伏坐在马上,无语地看着她。
“……”她站在地上,无语地回望他。
“……所以你是有多么畏惧?既然如此,又何必让我牵来它?”明伏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我并不是畏惧。骑马是我思量且期盼了好久的事了。只是我听说,这般上等红马也是认人的,通常只给熟人骑它,不然,定会做出伤害驭者的事来……我是想着,它被你养了这么久,定是已经忘记了当日在集市上是我买下它的事实,定是不认得我了……如此,我又怎敢贸然骑它……”
明伏闻言,哭笑不得。
“这样,你骑在先,我在后面跟着,你莫走远,就按着我原先教于你的法子,轻踢马肚,在这西泠湖畔小跑一段先罢。”
“……好,你且跟紧我了!否则……否则我就和你断交!”她赴死般喊道,迥然没有了往日淑贤淡定的模样,而后小心翼翼地跨上马背,坐安稳,执起缰绳,轻夹马肚。
连夕起蹄,开始缓缓前进,她终于深吸了一口气,然而未等吐出,连夕像是踩到了什么尖利的物什,忽地抬起前蹄,长啸一声,而后狂奔起来。
她呆愣片刻,惊叫一声,大喊明伏的名字。可上等马就是上等马,虽然个头比一般的马稍微低矮一些,然而跑起路来,也堪比疾风闪电。
待明伏反应过来,已与她相隔了二里多地,只得勒紧缰绳狂奔起来,担心道:“趴下!切莫直身坐起!……”
耳边风声呼呼作响,梳妆整齐的鬓发也被风吹乱,散在她的脸颊上,遮住她的视线。什么都看不见,唯有闭上眼睛,将脸贴在鬃毛上,感受连夕的疾驰与自己狂乱的心跳。
然而纵使她已然控制住了当初的惊慌,她又不得不恐惧。因在一下一下的颠簸中,她明显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一点脱离马背。
莫不是她的命运悲惨到最后是沦落到个摔死的结局?……
连夕自然感觉不到主人的绝望,仍旧撒着蹄子狂奔着。一下又一下,终于,她的身体的重心已完全斜向左边,手也渐渐握不住缰绳。就在她已心如死灰准备赴黄泉的那一刻,一只有力的手臂,横在了她不盈一握的腰间,猛地向上一带,将她脱离地面。
而此时她却本能的又用手拽紧了缰绳。被大力扯向侧面的连夕受惊,奋力抬起前蹄向侧面落去,将侧面紧跟着的马儿踢翻在地。
由是,刚才捞起她的那只手臂,又紧紧地抱住了她。
二人被掀倒在地,向小路边的树林子里滚去。那人将她护在怀里,她闭着眼睛,感受着眩晕。
还有眩晕中由鼻尖传来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薄荷香气。
“姑娘,你还好么?”
待二人终于停止下滚,他腾出一只手拂开她额前的发,轻拍她的脸颊。
“姑娘,你睁睁眼。”
她寻着那沉稳中透着一丝清越的声音,一步一步,徐徐走出眩晕。
睁开眼,直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那一刻,她从那双眸子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一个双目微睁的美人,呼吸不稳,额发凌乱,眼神中透露着余悸、迷茫与好奇。
像是初生一般。
又像是重生一般。
对,重生。
轻启红唇,她想要说些什么,她觉得自己需要说些什么。
可她什么也没说。
“姑娘,你还好么?”
她微微点头。
她看见他剑眉一弯,星目含笑,嘴角一勾,竟还带起两个小小的酒窝。
“哦,呵呵,那便好。”
……
“多谢公子相救。敢问公子今日来这通向灵隐的小路,可是为了踏青诗会?”
“正是。”
“此般意外一出,诗会定是赶不上了。敢问公子身份为何?来日在下定为公子补上诗会。”
“哈哈,那便再好不过。”
“在下,余杭西泠,苏小小。”
“建业桃叶渡,阮郁。”
……
4。
她从没如此精细小心地书写过一封信。
字体。开头。称呼。措辞。结尾。落款。
待到她满意,忽觉一个白日已然过去。
满地废弃的纸张中,贾姨母端着燕窝满脸惊讶地站着。
“小小,你这……是要寄予谁的书信?”
书写完邀请函,她才发觉自己已在这一桌一椅的狭小空间里坐了整整一日,疲惫不堪。
“一个普通友人罢了。”
自她听从姨母的话搬出明府,姨母对她心存愧疚,时常便抽空来苏宅照料她。两年转瞬逝去,姨母也是一直看着她一路走来的人。
“何来普通。这么多年,姨母从未见你对谁如此上心。小小,”姨母将燕窝递于她,“你可是……终于有了心上人罢?”
她接燕窝的手僵在半空中,原本浓浓的疲惫之意霎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又何来心上人一说……?”
姨母慈爱地一笑,“我虽不曾经历男欢女爱,但在明四小姐别院中伺候了这么多年,总归是看得出端倪的。你此时的模样,与当年情窦初开的四小姐,别无二致。”
“……”她似是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自己为何如此看重这封信,为何删删改改了整整一日,为何……
为何这整整一日,那杂着两枚酒窝的笑容,一直都徘徊在脑海,不曾离开?
不爱一个人,就是真的不爱,即便他待你再如何如何的好,与你趣好多么相投,你就是觉得,有一处就是不合,死命不合。至于是哪一处,你用尽毕生也察觉不了,也无从察觉。总之,你很清楚,不是他,不是他。
爱上一个人,或许真的不必经历太多事、太多人。而是你遇到了他,且与他打过一个照面,甚至于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会有灵魂归宿的感觉。
你感到自己坚决不能放手,坚决不能错过,坚决不能。
那日她睡得并不好,她记得很清晰。
她想了数种与他重逢的画面,例如她在宅门前,远远看着他骑着那日的那匹青骢,缓缓向她行来;抑或她正在湖畔赏景,一回身,发现他在身后微笑地凝视着她。
然而她却万万没有想到,当她辗转反侧了一夜,终于熬到天亮,砰然推开门准备去洗漱时,看见的却是慌张地从石阶上站起的阮郁。
她震惊地站在原地,就那样与他对视着。
许久许久。
“……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近!!!”
阮郁匆忙捂住双眼转过身。她故作愤恨地说完话后立刻重新钻进屋子里穿好外衣,梳好发髻。
半个时辰后,两人又在旧地重逢。
“你……为何来的如此之早?还有……你是怎么进来的?”她梳妆完毕,表面淡定,心跳却快于平日,连说话声音都有一丝颤抖。虽说喜大于惊,但她却坚决控制着,希望不要表现出来。
“……是姨母出门时许我进来的……我……担心找不准地方,于是早来了些许……”他的话语里竟透露着些许不安与委屈,琥珀色透明的眸子并未直视她,而是看向脚下。
那你又为何不等在前厅,而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她几欲问出口,又觉得答案定会令对方感到尴尬,于是咽了下去。
他的耳垂处依旧有一丝朱红。当她注意到此处的时候,脸颊也莫名的烧了起来。
她清清嗓子,柔荑般的手向远处一指,“书房请便。”
阮郁其实并不擅长诗歌。
当她指着院落中一株海棠,对他说,“以海棠作诗一首,不限韵,请。”的时候,他没能像她所认识的文人雅士一般出口成章,甚至于连思考的姿态都没做出。他只是沉默着,用水亮的琥珀眸子望着她,嘴角抿着笑容。
“我……并不善于作诗……那日前去灵隐,只是为了去见旧交一面……”
往日的她,此时应是已然笑容可掬地送客了。然而,面对着这样的他,她竟想不出将他请出苏宅的理由。
只因他不会作诗,不懂诗文就要将他请出门?
不合适。
不愿意。
有雀鸟从海棠树上飞下,飞至书房门檐,叽叽喳喳地叫起,惊醒她的神思。
原来不知不觉,她又那样呆呆地看他看了许久。
“无妨,今日春和景明,难得的好天气。诗且不作,山水不可不赏。容在下尽地主之谊,邀公子同游西泠罢。”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游了灵隐,赏了西泠。清河坊的冰糖葫芦,雁荡山的十里兰溪。平湖婵娟暖色,钱塘浪涛拍堤。
阮郁每日清晨御青骢而来,她便坐了油壁车,跟在他的马后。像是出嫁的女子,由夫君在前头领着,走过长街短巷,走过朝霞夕日,走向属于他们的日子。
隔着那一道帘子,望着马背上的他,宽厚的肩,挺拔的背,她会有错觉,会觉得自己,真的是这样一位出嫁女子。
其实,阮郁有何处好?
阮郁有何处好?
他不会作诗,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