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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好起来的一点心情,也被击破了,我的心一下子又被悠到了最低的深处了。
“主任,我会想办法补救的。”
“想办法?好啊,我就看你怎么想办法?”
我拿着图纸,走出了主任的办公室。感觉屋外很暗,天上的浓云低低地压下来,空气中蕴蓄了潮润的水气。
我坐在办公室里,对出现的问题冥思苦想,查找书籍,认真计算,修改图纸。等我重新设计出能最大限度减少损失的图纸后,我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走出门来,门外的地上湿湿的。刚才下的一场阵雨我竟没有感觉?车间门前的水泥地上,大大小小的水坑里盛满了水,在车间楼前那盏路灯的照射下,水坑都亮着一面面白灿灿的小镜子。
走回到宿舍,屋内没有人。张平最近跟他的媛媛粘呼得很,经常都要很晚才回来。一回到宿舍里,他就把我正看的书或正捉住的笔拿开,要我听他汇报怎样他的进展情况,怎样摸上媛媛的高地,怎样占领媛媛的指挥所,怎样侵略了媛媛的基地,怎样……
我很不愿听他那些虚拟出来的妄语,可我抵挡不住他高涨的热情,我只能半闭了眼,想别的事。张平就拧着我的耳朵,要我也讲讲我在周玉晶那儿取得的成果。
我根本没有什么可讲的,我很厌倦张平的庸俗,就推开张平,“睡觉,睡觉。”说完,我脱了鞋,衣服也不脱,用被子把自已蒙起来。
第十一节
十一
屋子里黑漆漆的,隔壁夏哥家的门缝里透出些亮光。我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的叫起来,我从车间走回来的一路上,商店、馆子的门都关了,这时已经没有什么可吃的了。
我开了门,把灯拉开,准备煮一碗面条。端了一锅水出来一看,我们的那个蜂窝煤炉子,炉里的煤块泛着红褐色,炉子已经变冷了。我感觉特别的渴,到屋里舀了一碗冷水灌进肚里,冷和饿使我的牙齿失去了控制,哒哒地上下磕碰着,不停地打战。
我端了一锅冷水出来,在黑漆漆的楼道里走了一圈,也没看见谁门前的蜂窝煤炉子正燃着,不是封了火,就是熄了。
我看见夏哥家的门露出一条缝,缝里透出灯光。我推开门一看,夏哥正跟三个人在喝酒。
夏哥一看是我,就张着喝得有些结巴的嘴,一连串的喊我的名字。另外三个人是跟夏哥一个组的工友,其中一个叫宋林的站起来拉我。
“我的炉子熄了,想煮碗面条吃。”
“煮什么面条哟,来,喝一杯。”
“夏哥,我不喝酒的。”我推辞着,准备退出门外,给他们把门关上。宋林已经不容我退回去了,拉着我到酒桌边。
桌上的菜已是一片狼籍,桌边的地上横卧着两个空酒瓶。小夏已经在靠窗的床上睡熟了,夏嫂坐在床边,专心地打她的毛衣。
我坐下时,夏嫂抬起她的头,手中的动作没停,看了我一眼,“江军,门边电饭锅里的饭还有点热,先盛一碗吃吧。”
我坐下来,一杯满满的酒已经端在我的面前。青色的酒液,微微荡动着,夏哥也端起他面前的酒,“江军,来,我敬你一杯。”
夏哥主动给我敬酒,我慌乱地站起来,双手把酒杯端起,“夏哥,应该是我敬你,我住在隔壁,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要谢谢你。”
夏哥摆了摆手,一口把酒喝干了。喝完,他凑到我的面前,嘴内的酒气呛在我的鼻子里,辣辣的直反胃。“今天挨主任吼了。”
我想到今天那一通鞭炮的炸响,肯定整个车间的人都听见了,我点了点头,不想说什么。我跟宋林喝了一杯,然后跟坐在靠里的张亚、曾军都各喝了一杯,四杯酒进到肚中,立即如有几条龙在心中翻腾起来了。心中的那几条龙,越翻越厉害,几乎要穿出口而腾空飞去。我努力将心中的那几条龙死死压住,身子离开凳子,奔出门去,刚跑到厕所里,嘴就忍不住了,我哇哇的将肚中残存的一点东西全都吐进了厕所里。在寂静的楼道里,除了我哇哇吐着肚中食物的声音外,就是夏哥屋内粗糙的放声大笑。
我吐完东西,感觉身体象抽空了一样,我摇摇的走回我自己的小屋,把门轻轻一掩,倒在了床上。
我躺在床上,并睡不着,大脑奇怪地清醒着,一边捕捉着夏哥屋内喝酒的声音,一边想着此时的周玉晶,她正在干着什么呢?
在酒语醉言里,我的孤独寂寞特别的深。我陷在迷醉与想念里,久久的缠杂着,从那噪杂、寂寞里,走不出来。我徘徊梦乡之外,苦苦寻找着进入到梦乡里去的门。
这是什么时候了,夜的黑始终如一地遮在窗玻璃上。四周的声音也渐渐藏匿了,我心中的声音被放得更大了,我不停地喊着“周玉晶”,我似乎走进了一种情感的迷狂里,总是眼睁睁的看着,我心爱的雪儿,被大黄棒抱着。逐渐的,大黄棒身上长出了毛,一身灰黄色,粗硬的毛,跟一匹荒野的狼没有区别。
我惊得坐了起来,看见门被推开,门外的楼道也是一样的黑,只是人的轮廓在黑色里更硬一些。我已经竖起了身上的汗毛,手抖抖的,口中想喊,却又干又紧,喊也喊不出来。
“啪”的一声,头顶的灯亮了。我看清楚了进门的夏嫂,她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走到我面前,“江军,你吃面吗?”
我揉了揉眼睛,把自己从迷梦里拽出来。我的肚子很空,当然需要一碗热腾的面条,我身上涌起一股热浪,连连地说“谢谢,谢谢,夏嫂。”
夏嫂把面条递到我的手中,说了一句,“你慢慢吃吧。”转过身往外面走,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来似的问我,“怎么好几天没看见周玉晶了,你们闹别扭了?”
我摇了摇头,咬在嘴中的面条,被摇得汤汁四处甩动。我赶紧把面条吞进肚里去,“没有。她最近在学跳舞,这几天去昆明比赛了。”
“你怎么不跟着去呢?”
“我不想去。她还有舞伴,我跟着去,心里难受。”
“哦。”夏嫂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走出门去,把门从她的身后吱吱地带上了。我看着夏嫂的背影,心中有些茫然。
夏哥和夏嫂,结婚后没有房子,一家三口就挤在单身宿舍这小小的屋子里。夏哥好的是吃,是喝,是赌,而夏嫂就是一直不停的织着毛衣,默默的,独自忍受着。
夏哥在车间里是一名普通的钳工,工资并不高,夏嫂没有工作,就靠给别人织毛衣挣点钱,家里的生活很是拮据。每到年底,夏哥都要央我给他写困难补助的申请。
我的生花妙笔给他写的困难补助申请,所列举出来的理由,每一条都很感人,可是每年的评比结果,他都落选了。从评比会场透出来的消息看,会场里争论很凶,一些人说他是单职工,孩子小,还要赡养父母,应该得到困难补助;一些人说他小酒天天醉,赌博时时玩,怎么能算一个困难职工呢,困难补助不是给他吃喝玩乐的。
结果出来后,夏哥总是牢骚满腹,阴阳怪气地发泄对世事不公的言论。我们听了,并不接他的话茬,让他的牢骚漫天飞舞地发泄好了。
夏哥有酒瘾,每天都要喝酒,喝了酒再去打牌,十打九次会输。偶尔的夜里,我听见隔壁屋里低低的饮泣声,心里一直以为是老鼠在啃咬东西。
我吃完面条,张平推开门走了进来。张平一脸的晦气,重重的将门撞到锁上。我吃惊地看着张平,张平不看我,走到自己床前,沉重地倒下身子,拉了被子来遮住他的脸和身子,一双脚僵僵地伸在床边,很惊人地跟一截被伐倒树木的木桩相似。
我站起来,先把碗放在桌子上。然后去拉张平,张平与我对抗着,把脸埋在枕头上,不与我面对。
看来,张平的媛媛,再一次伤害了张平。
第二天,张平就神秘地不见了。媛媛伤张平伤得很深?
第三天了,周玉晶他们比赛完了吗?他们正在什么地方玩?我隔着千里的长途,一次次猜度着。
周玉晶没给我来电话,她的手机也关机了。我的心里象有火在烧一样,哧哧地疼痛。黄玉升的电话,我几次按出他的号码,颤动着手,几次触上那绿色的那个小键,但总是下不了决心去按下它。
在没有周玉晶的日子里,我拼命在稿纸上写着字。哗哗地写上几页,心头冷静些了,重新回头去看,那些字竟是枯燥得如秋天的几根瘦藤。我写了撕,撕完接着写。
除了上班,我没有别的事可做,每天一下班,我在外面吃一碗粉,回到宿舍里就把自已关起来,抱着书,想着周玉晶。下笔写下去,纸上所讲述的,颠来倒去都是臆想中的周玉晶。
第十二节
十二
天气热起来了,车间后面的小树林里的知了不停地叫着。我趴在办公桌上写一份材料,手压着的桌上都是一层汗气,把稿纸都濡湿了。门外树上的知了叫得我没有一点思路,我把稿纸推开,走出办公室。
太阳照在地上,那块被太阳照着的水泥地跟一片白花花的肚皮一样。走进阳光里,太阳热辣辣的裹住了我。我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走,我信步往前走,走到三组的作业点上,看见林梅一个人在修理风机。我走过去,问了问故障,仔细查看了风机的各个部位,信口说着我对故障原因的分析,还用指指点点地说该怎么修理。
林梅站在我的对面,并不听我说的那些东西,她一双黑黑的眼睛直视着我。看得我心里不好意思,我说的那些都是理论上的东西,真正干活时,都只凭着经验在干,把我的那套理论当成不值一提的垃圾。我脸红了红,为了躲开尴尬,我说,“林梅,听说你谈朋友了,是哪一位,介绍我认识一下。”
林梅穿着一件青色的工作服,工作服宽宽的,但前胸还是遮不住林梅的丰满。林梅一边干活,一边笑起来了。
“我谈什么朋友啊,你看我这五大三粗的样子,会有人看得上吗?倒是我听说你找了个很漂亮的姑娘,说是哪个车站上的一枝花,有这事吗?”(文-人-书-屋-W-R-S-H-U)
林梅比我的年龄稍大,她十五岁就顶替父亲到段上了,到如今也是近十年的时间了。她没读几年书,工厂的环境锻炼了她豪爽、直率的性格,说话做事都有男人的风范。车间里象我们这样年龄相仿的有四五个,在一起说话,做事都很少有男女间的隔阂,倒像一群哥们。
眼看着林梅的年龄越来越大,她的婚事成了她家里人和她身边朋友很关心的一件大事。常常都有热心的人,给林梅介绍朋友。这么多年,介绍的朋友都有一长排了,但每一个都早早的夭折了。林梅的婚事,也是她的一个心事。虽然她跟我们在一起玩时,笑得特别开心的是她,表现得特别豪爽的也是她,但我们知道,她心里也有着烦恼。
“我吗?没有的事,只是在一起玩玩,算不得女朋友。”
我东扯西拉,说着一些前言不搭后语,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我想避开这个问题,我心里正因为周玉晶的事烦着呢,林梅还拿刀来戳我的伤口!我站起来,准备离开。
“你别走啊,刚说到你的漂亮女朋友,你就心慌意乱了,就想走啊。”
“不是,我想回去干我的工作。”
“干工作?回去坐着喝茶吧!你很久都没干过这样的脏活了,成天坐在办公室里,手都嫩得可以捏出水来了。”说着她的一只沾满黑油的手伸过来,捏了我的手一下。我的手上就有几道黑色的油污,我看着这双黑白分明的手,笑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