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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爽蹙眉。
眼前的女子到底是自己的妹妹,自小便一起长大,又因为年龄比较接近,两人关系素来就比与其他兄弟姐妹的好。从前的王法慧骄纵是骄纵,可远远没有今日的喜怒无常。想必常年在宫中,得不到宠爱的郁郁寡欢,必须掩饰自己的自我压抑,影响了她的性子。看见她变成这样,王爽自然也不好受。他想了想,心生一计,低声道:“如果她生不出呢?”
王法慧愕然,想了想,道:“不成,如果出了这事,皇上一定会怀疑我。”
“怀疑便怀疑,没有确切证据,寰妃奈何不了你。”
“不成,皇上会更因此怜惜那个贱人。”
“这也对……是我欠缺考虑了。”王爽眯起眼睛,“其实,想要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毁掉她最珍爱的事物。”
王法慧挑了挑眉,“愿闻其详。”
“我听说,寰妃崔氏之下有一个妹妹,姐妹感情自小便很深厚。”王爽似是不经意地道。
王法慧垂下眼,会意道:“三哥果然聪明。”
此时,窗棱外的鸟雀忽然像受惊一样扑腾起翅膀,四散飞开,只留下光秃秃的树枝和一庭空寂。
ECHO 处于关闭状态。
、66霍瑜的死讯
三个月后。
寒冬笼罩大地。
最近,宫中出了一件喜事。司马曜下旨把映阳公主司马亭许配给太尉长子,定于来年春季成婚。
因为是嫡长公主出嫁,所以也特别隆重地在宫中设宴。以往每次宫中宴会,作为朝廷命官,霍瑜自然也会在邀请之列。不同的是,这次的他多了一层身份,那便是寰妃的亲属。所以,他这次会偕同崔舟嫣一同出席,更会带上霍笙。而霍长乐与寰妃关系就比较远,再加上怀孕已久,身体困乏,不愿多动,料想进宫也只会如同上次那样,只能在别院中打发时间,所以就留在了府中。
在进宫之前,因为途径谢府,霍瑜又顺路进来看了她一次。因为不愿她多走动,霍瑜便由皓雪带着去找霍长乐,没想到刚踏入竹林,便看见霍长乐含笑地慢慢走来。
因为怀孕,霍长乐的身型变得丰满不少,腰肢不复纤细,只是行走之间,依然动作利落。
走近一些,便可以看见,她的脸盘依然清瘦,只是双颊却微微多了一些肉,看上去反而没以前那么清冷。
她走得那叫一个健步如飞,但是霍瑜却看得心惊肉跳,不由快步上前,搀扶住她,蹙眉不赞同地道:“乐乐,你小心一些走,别走那么快……我不是说过以后我来看你,你都不必出来的吗?在床上躺着,或者在椅子上坐坐,我自然会进来找你的。”
看见霍瑜又开始老妈子一般絮絮叨叨,霍长乐好笑地打断他道:“大哥,若我天天都是睡在床上、坐在椅子上,吃吃睡睡,那便真的是在养猪了。出来走一走,对身体也有好处。”
霍瑜慢慢搀扶着她走回院子中,道:“你别怪大哥啰嗦,只是这是你第一胎,往日大夫叮嘱过嫣儿,第一胎须得更小心,切莫落下病根。怎么若璋没有看着你?”
霍长乐轻笑:“他有事出去了。说起来,你们说的话真是相似,眼下若璋也是这样,我再三保证自己会小心的,可是瞧着他的模样,似乎想把我放在口袋里揣着才放心。”
可是,尽管是在说着嗔怪的话语,霍长乐的神情却是非常温柔宁和,每一个字的语气,都写着浓浓的幸福。
看她的模样,霍瑜眼底是淡淡的安心和笑意。
扶着她回到院子里,他看见远处的石凳,想了想,又觉得石凳冰凉,便把她扶进了屋子里面,赶在她坐下之前,先把一块软布垫在凳面上,才扶她坐下。
“眼看距离宴会还有一大段时间,我便进来瞧瞧你。”霍瑜声音很温柔,“最近身体感觉如何?”
“不错,就是有些容易困乏,食量也比以前大了。”
“那是自然,你现在腹中可是有着一个孩儿呢,食量自然会变大。”霍瑜笑道,“倒不如说,听见你胃口不错,大哥便放心了。”
霍长乐轻轻摸了摸肚子,含笑道:“其实我现在也有跟宝宝说话,还给宝宝摇小花鼓。不知道宝宝是男是女呢?”
“是男也好,是女也好,都是我霍瑜的宝贝外甥。”霍瑜眨眨眼,难得有些兴奋:“乐乐,真是太好了。以后笙儿就有伴儿一起玩耍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不知不觉,时间流逝。霍瑜看了看天色,道:“乐乐,天色不早了,我先告辞了,免得让嫣儿等我太久。”
霍长乐挑眉,调笑道:“哦……是半日不见,如隔三秋了吧?”
霍瑜瞥了她一眼。
霍长乐:“……”
她似乎从霍瑜那一眼中看到了几分鄙视。
霍瑜笑笑道:“好了,下回再来看你。我这就告辞了。”说罢便转身踏出房门。
晚间的风很大,鼓荡起霍瑜宽大的袖子,显得他的身材更为高瘦修长。洁白的衣袂翻飞,在晚霞熏染下,竟带了几分凄艳。
瞧见那个背影越走越远,霍长乐没由来地一阵心慌,忽然开口道:“大哥!”
霍瑜站住了,疑惑地转过头来,挑挑眉道:“怎么了?”
霍长乐噎了噎,似乎也对自己忽然开口喊住他有些莫名其妙。很快,她便调整过来,笑笑道:“没事,就是想跟你说:路上小心。还有……谢谢你来看我。”
“傻瓜。”霍瑜失笑。
等霍瑜离开了之后,霍长乐也对自己内心那份莫名其妙的心慌摸不着头脑。听见门外皓雪说谢若璋已经回府,便移步饭厅,把这一瞬间的心慌抛在脑后。
……
没想到,在不久之后,霍长乐将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锥心之痛。没想到,这一次寻常的见面,就是她与霍瑜的永别。
甚至于,在很久之后的将来,霍长乐依然后悔,没有在今日拉住霍瑜。或许她的阻挠不会改变什么,但起码能作为一个契机,影响后来的事情,或许……悲剧就不会重演。
但是,没有人能够预测未来。在当时,没有任何危险征兆的情况下,她既不懂这莫名其妙的心慌从何而来,更不会为了它而影响认知中既定的事,便就这样与霍瑜失之交臂。
或许,人之不可为,一切都是天意。冥冥中自有注定。
……
进了晚膳之后,霍长乐如同往常一样,在房间内蜷卧在床上看书。冬天来临,她也变得比以往更加不耐寒,因此一到晚上,便都会捂着肚子躺在床上保暖。
门吱呀一声开了,谢若璋端了一杯温热的水走进来,坐在床边道:“长乐,喝些水。”
因为正看到酣处,霍长乐便没有在意地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水。
谢若璋微微一愣,又浅浅一笑,看她喝够了,便拿走了瓷杯。
放在桌上,一转身,却看见本来看书看得正认真的霍长乐扭头看着他,微微蹙眉。
他失笑:“怎么了?想拿什么?”
霍长乐摇摇头,犹豫道:“不是的……你,嗯,来床这儿一下。”
“哦……”谢若璋微微眯起眼睛,道:“真难得听见夫人主动说这话。夫人有什么想与我在床上解决的吗?”
霍长乐嘴角抽搐了一下,“……你想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若璋挑挑眉,顺势锁好了门,然后施施然在她面前脱下外衣,轻轻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霍长乐轻轻放下了书,很自然地靠在他身上,道:“若璋,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总有些心神不宁……”
说完这句话,她便抬头看他。只见他神色温柔宁和,隐带关切,却没有急躁地打断她,只是倾听着。
受到他眼神的安抚和鼓励,她便犹如打开了话匣子,慢慢地道:“今天大哥来看过我一次,但是不知为何,从他走了之后,我便有些不安,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谢若璋轻轻抚了抚她的手背,在她额头印下一吻,道:“如果你担心的是远之……那便不必,今晚皇上设宴,宫中侍卫林立,非常安全。长乐,今晚早些休息罢。”
已经接近子时,耳边响起低沉悦耳的声音,霍长乐也有些昏昏欲睡,便“嗯”了一声。
看她累了,谢若璋便吹熄了蜡烛,轻轻地给她掖了掖被子,二人相伴入睡。
ECHO 处于关闭状态。
没想到,到了下半夜,忽然听见院外一阵喧哗。
谢若璋一向浅眠,很快惊醒,他微微动了动身子,不想吵醒还在沉睡的霍长乐,只是轻手轻脚地起了床,又把被子给她掖好。
长发未绾,他随手披上一件狐裘,蹙眉走到门口,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便发现那阵喧哗之声不降反升,更有越来越近之势。
谢若璋推门而出,便看见远处的大厅竟然灯火通明。正常情况下,这个时间的人都在沉眠,尤其是冬季,人起得更是晚。在这个时分前院又怎会如此纷闹?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唔……若璋……怎么回事?”
原来霍长乐也听见了越来越大的吵闹声,又因为身边热源不见了,也慢慢醒过来了。
谢若璋回过神来,连忙走到床边道:“冷,你别起来。”
霍长乐揉揉眼睛,脑子还有些迷糊:“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吵?”
“我出去看看,你先睡。乖。”
“唔……你也穿多些衣服,冷。”说完这句像是梦话一样的话,霍长乐迷迷糊糊地又躺下了。
谢若璋给她掖好被子,柔声道:“我一会儿回来。”便转身出门。
微微掩上门,他心中一阵不好的预感。
能够直接跃过他这个主人,在前院闹出这么大动静,想必是发生了很重大的事件,令人六神无主,乃至于半夜时分也不惜把全府的人吵醒,也要马上把事件通知到这里。
而这样的事……一般不会是好消息。
刚掩好门转身,便看见一个跌跌撞撞的少女冲进院中,正是皓雪,一看见他,便声泪俱下:“老爷,出事了……娘子,娘子在哪里?”她情急之下,竟然下意识地喊了霍长乐“娘子”,而非近几年才改口的“夫人”,可见她眼下已经六神无主,无暇顾及称呼问题。
“怎么了?”话一出口,谢若璋愣住。转身一看,发现霍长乐随手披了一件大毳,揉着眼睛站在门口。
皓雪看见她,眼泪就哗啦啦地直流,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音。
看见皓雪的模样,谢若璋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能够让皓雪这么伤心,又联想到霍长乐睡前说过的话,他似乎……已经有了一些预感。
思及此,他叹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转身走到霍长乐身边,轻轻搀扶着她的腰。
“到底怎么了?”看见皓雪的凄惨的表情,霍长乐终于慢慢清醒过来,神色有些僵硬地看着皓雪。
皓雪嘴唇颤抖,没有说话。
心中的不安在一圈圈扩大,霍长乐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下去,喝道:“到底怎么了!”
没想到这一喝,皓雪便哇地大哭起来:“娘子,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但是,娘子,大公子在宫中落水了……!!宫里来人说,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呜呜呜……”
谢若璋震惊不已,但是下一秒,他却迅速地看向霍长乐,眼中是不容错辨的担忧。
而站在她身边的霍长乐,自然也如他一样,清清楚楚地听见了这句话。
但是,有那么三秒,霍长乐甚至不能理解皓雪说的话。
皓雪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可是组合在一起,她却茫然不可思考,或者说,拒绝思考。
霍瑜……落水了?救起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霍长乐茫然地看着皓雪的嘴,喃喃道:“你说……大哥死了?”
皓雪已经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慢慢地清醒过来,霍长乐终于明白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霍瑜,死了。
猛然之间,一阵尖锐的疼痛撕扯着她的心脏,霍长乐眼前的景象有些发黑,腹如坠铅,撕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