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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歌不停摇头,右手死死摁着胸口,只知道喊疼。
“爷爷她是不是有病啊?”被老爷子狠狠瞪了一眼,莫三手忙脚乱地解释。“不是,我是说这小姑娘是不是身体不好啊,她家人呢?大少呢?大少带她来的,快点找大少来啊!”
“那你还不快点去找!”老爷子也急了。
“孩子,你哪里不舒服?”莫柏仁把暮歌抱起来安置在书房的沙发上,刚放下,暮歌就“哇”地一声吐了一大口血。莫柏仁没来得及退开就被吐了满身的血,惊愣之余也着实被吓到了,竟觉得心急如焚。
“叫救护车!快点叫救护车!”
今天军总兵荒马乱,高干科一下子送来了五位病人。两个轻伤、一个昏迷、一个重伤、一个病危。都是了不得的权三代们,半个都闪失不得。
五位病人几乎是同时送来的,楼里不停有星星杠杠的军装跑来跑去。
“首长,不然您先去换件衣服?”莫柏仁的秘书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白衬衫上星星点点都是血迹,衬衫袖子卷着,据说是他一路抱了那个女孩来医院的。什么时候见过他这么失态过,瞧这会儿还没缓过劲儿来,盯着病房的门一愣一愣的。
莫柏仁点点头,接过秘书递过来的白衬衫,顺便到旁边的房间清理一下。
“发生了什么事?”大少来医院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情。焦头烂额,只知道贺家那小冤家惹了大祸了,莫五和霍晏宁都在出事现场。得知暮歌也被送进医院,又忙跑到这边,在同一层楼,动静大的!第一时间就通知了远在广州的凌远航,那边正在调飞机往回赶。
“我们也不清楚,写字的时候还好好的,转头就吐血了。”莫三跟着一起来了,毕竟要向医生汇报这孩子之前都做了什么。老爷子不能来,不然这里就真要人心惶惶了。
大少捏捏眉心。
“慎中,你怎么也在这里?”莫柏仁换好衣服出来。
“爸?”大少惊讶于自己父亲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叫人的同时反射性地看了一眼病房。
大少的表情自然没逃过莫柏仁的双眼,他不动声色地坐到走廊的沙发上。“通知她家人了没有?”
“通知了。凌首长正在往回赶。”大少据实以告。
“凌?凌远航?”
大少点点头。
“她,是凌远航的什么人?”
“外甥女。”
莫柏仁虎躯一震。
气氛怪怪的。
“五少出来了!”大少的秘书飞奔而来,看到病房外莫柏仁等人吃了一惊。
“爸,我先去那边处理一下。”莫柏仁点头,大少刚转头要走,病房里就传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莫柏仁立刻跳起来开门进去。
“你先别激动,这里是医院,你刚才昏倒了……”病房里一团乱,医生和几个护士正在极力安抚病人。进到高干科的病人哪个是省油的灯,医生和护士只能耐着性子好言相劝。
被安抚的病人却极度不合作,她不止伸手去拔手上的针,还想推开按住她的护士下床。
看到认识的人,暮歌挣扎得更厉害。“莫大哥,你让他们放开我,我要去找晨歌,他现在好难受,你快点让他们放开我!”
“暮歌,暮歌,你刚才吐血了,我已经通知你舅舅了,他马上就回来。你先不要激动,你手上还挂着针呢。晨歌没事,他在学校,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他过来,好不好?”大少忙上前。
听到他说要打电话让晨歌来,暮歌这才点点头,稍稍安静下来。
大少当着暮歌的面掏出电话,可,关机。皱皱眉头,挂了再打。
“怎么了?”暮歌急急地问。
“关机了,可能在忙什么事情。你别急,我让人继续找。待会儿医生会来给你做全身检查,你乖乖的,别让你舅舅他们担心。”
暮歌摇头,眼泪开始劈哩啪啦往下掉。这孩子什么时候这么哭过,心慌慌地没个底儿。“晨歌一定出事了……”
“大哥。”大少没去找他,莫五自己寻了过来,看到病床上的暮歌愣了好一会儿。“你是,暮歌?”
暮歌看向来人,点头。
莫五激动地上前两步,还没讲话就先落了男儿泪。
暮歌一下子蒙了。
莫五全身发抖,终于泣不成声。
“你干什么呢?有话讲清楚,哭什么?”大少也急了。
暮歌先是疑惑,然后不安,当她看到莫五手里那串紫檀木佛珠时情绪也彻底失去了控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爆发力,她一下就拔掉针冲到莫五面前。
“他的佛珠怎么会在你手上?”问地小心翼翼。
“他送你的?不可能啊,这是我送给他的,他不可能送给别人的。”自言自语。
“我的晨歌呢?他在哪里?”
暮歌,我放不了,放不了!
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晏宁,帮我个忙。”
正文 何处惹尘埃(十六)
“我本来不同意的。看晨歌和子竞两个跟着了魔似的,非要分个高下。”
“子竞有飞行执照的,可他很久没练了……晨歌为了躲开他……子竞迫降成功了,可晨歌驾驶的飞机却……”
那么简单的两句话,可,结果却是暮歌无法承受的。
贺子竞,贺子竞!你最好祈祷晨歌吉人天相,否则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凌远航赶到前,暮歌再没讲过一句话。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手术室门外,低着头,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看不见她的表情,纤长白净的手指转着紫檀木佛珠,一圈又一圈。
凌远航赶到时已经是晚上。莫五不肯走,凌远航没到前大少自然也陪着。凌远航听着大少给他解释前因后果,可眼睛却死死盯着那孩子。她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可怜巴巴地像只被丢弃在路边的小狗。
“你这样心浮气躁,念的经佛祖怎么听得到?”凌远航蹲在暮歌前面,捏住她一只手,竟冰凉凉的几乎失了温度。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暮歌,他那个永远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暮歌。
她还是低着头,可佛珠转动的速度却突然变快,声音也跟着变大。原来她并不是沉默着的,一整个下午她都在念经。
“若我此生,若我前生,从无始生死以来,所做众罪。若自作,若教他作,见作随喜。所作罪障,今皆忏悔。今诸佛世尊,当证知我,当忆念我。我复于诸佛世尊前,作如是言:若我此生,若我余生。众罪皆忏悔,诸福尽随喜。”
“暮歌,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忏悔?她做什么忏悔?应该忏悔的人不是她。凌远航突然就后悔了,该把她藏在西藏的……
“若我此生,若我余生……若我此生,若我余生……若我……此生……余生……”她一边哭一边大声念,语不成调,终于支离破碎。
“他很难受,他想见我,可是我不能见他,他要跟我告别,我不能见他……呜……你去求他,你告诉他姐姐再也不丢下他一个人了,他也不能丢下我,你去告诉他啊……你帮我求他……你让他想想我,你让他想想我啊……别留我一个人,别又留我一个人……”暮歌哭得不能自己,甚至抓着凌远航的双手就下跪。她脸色苍白,双唇轻颤,泪不停地流,可却还是努力让自己微笑。晨歌已经很难受了,她不能再让他跟着她一起难过。
眼泪不停地流,却始终冲刷不掉眼中的惊恐。
“暮歌,凌暮歌!”凌远航被她哭得心乱如麻。
这孩子,手术室里躺着的是她这辈子最亲的一个人,血脉相通。他们曾经蜷缩在同一个子宫里相互取暖,他们心灵相通,他们相亲相爱,他们相依为命。再荣耀显赫的家世、再百依百顺的宠爱,都改变不了,他们其实只是两个没有妈妈的小孩。
“晨歌不会有事的。”
暮歌轻轻摇头,想开口却恨恨地抽噎,她跪在地上,凌远航弯着身子握着她的双手。
“早上我怎么会让他出门呢,舅舅,舅舅,我昨晚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我梦到晨歌,他站在我面前,一直闭着眼,我去摇他,他一直无动于衷,等他睁开眼的时候,他没在看我,他眼里净得无尘无染……我怎么会让出门……”
“你让他想想我,让他想想我,别留我一个人……”她重复着同一句话,哭得撕心裂肺。
“好!好!我去告诉他,你别哭,你先别哭,凌晨歌没死,你哭什么?你这么个哭法,是要挖我们的心挖我们的肺是不是?想想晨歌,想想他,你哭,他会多难受。他高烧你会晕倒,他哭你会流泪,你们不是心灵相通吗?那你就告诉他,你不许他走,他那么听你的话,他一直都是个乖孩子对不对?你要相信他,要给他信念。”凌远航一把将暮歌从地上拉起来,裹在怀里狠狠擦眼泪。
暮歌点头,一边哭一边抹眼泪,一边努力微笑。
凌晨歌,如果你敢丢下我,我就永远不理你了!如果你离开我,我一定把你忘掉!
“帮我照顾一下她。”凌远航把暮歌安置在沙发上,抱在怀里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她真的把眼泪擦干。
大少走过来做到暮歌身边,朝凌远航点了点头。“放心吧。”
“谢了。”为今天一整天他所做的一切。
大少浅笑,伸手摸了摸暮歌的头。“谁让她也叫我一声……莫大哥……”
气氛紧张凝重的手术室门突然被打开,院长陪着身着无菌衣的凌远航走了进来。主刀医生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脑屏幕操作着手里的精密仪器,颅内手术,经不得半点闪失。
“血压正在下降,脑压在上升。”护士盯着仪器上的数字。手术房里的每个人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精英,他们各司其职,丝毫没有受到外来者的影响。
仪器前还在站着另外几位医生,待会儿晨歌身上还有几个手术等着他们动手。都是下午才从各地赶来的权威医生。
这么多人努力要留住你,凌晨歌,你给我争气一点!凌远航皱着眉头站在一边,在准备过程中想好的话,现在却不敢贸然上前去讲。
“病人心跳停止。”仪器“哗”地一声清响。
“CPR。”
“病人心跳没有恢复。”
“电击。”
凌远航一时间面如死灰。这小子对他充满敌意,他也并不和他亲近,可这个时候却真正感受到了血浓于水。此刻凌远航竟觉得害怕,不止害怕暮歌无法承受,他发觉这个老是和他唱反调的小子如果就这样离开他们,他同样无法承受。
贸然上前,不等医生出生阻止,他蹲在手术台边上,凌晨歌的耳边。
“她说,让你想想她,别留下她一个人。凌晨歌,她好不容易回到你身边,你就这么甘心放手?从小到大她没跟我要过妈妈,没要过爸爸,可却会跟我要弟弟。小时候她总是奶声奶气地跟我说:舅舅,我想晨歌了。她就你一个弟弟,为了她,你咬牙给我撑着!”
“病心跳恢复了!”“滴——”一声天籁,护士惊喜地喊道。(你们让我狗血一回吧!我还舍不得我的萌正太就这么玩完了。)
凌远航抬头,发现仪器上又重新起伏的曲线,轻轻松了口气。
“继续。”医生专注在手术上,但要求病人家属继续激励病人的求生意志。
“凌晨歌,我们做个君子协定怎么样?”凌远航再近了些,开在晨歌耳边轻声道。他要相信这个混小子,相信他对暮歌的爱。
凌远航一直呆在手术室里没有出来,暮歌在凌远航进手术室后又安静了下来。她维持着下午的姿势,又开始转佛珠,只是这回速度变缓,嘴里也念念有词,听着让人安心。
像莫柏仁这样的人物,白天不方便呆太久也没时间呆太久,等暂时忙完再来医院时已经是凌晨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