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辛唯的嗓音尖利而且微微颤抖:“我的确错了,错的离谱。只是真正伤害你的人并不是我,你何必一定要赶尽杀绝呢?因为我是个弱者,你只能找弱者下手,对不对?那些真正不给你机会,不让你好过的人,你却无可奈何。”
之夏全身一僵。
辛唯控诉得没错。这件事本身很简单,是她无处发泄的怒火,针对了一个手腕心机都远远比不上自己的人。陈之夏不但卑鄙,自私,而且懦弱。但是她却不想去反省。
So what?
此刻的她,绝望得连憎恨都失去了力气,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她保持着沉稳的步伐往里面走去,不打算把这块小天地让给任何人。
看着之夏走进礼堂,辛唯也失去了力气。她也没有好多少,她也不过是在借题发挥。她很少有什么勇气去质问,去反驳,而这种软弱,却未见得是善良。只是不知怎的,想清楚了这些,该说的话也说出了口,她感到一种轻松。陈之夏给她的伤害,已经扯平了。
她跟着走进礼堂去。
看到舞台上喝酒的人,之夏和辛唯都没有吃惊,而是很自然也跳上去跟着一起喝起来。
酒精真是一样好东西。
一道雪亮的闪电从窗边划过,头顶的灯骤然一暗。
陆桥嘿嘿地笑了起来,环视一圈那三个脸色惨白的同伴,可以想象自己的样子也不会好多少。
“陈之夏,你来干嘛啊?”他大着舌头问。
之夏想了想,说:“我小叔走了。我刚送走他。”
辛唯没有抬头,却很明显身体震动了一下。
陆桥仿佛在欣赏他俩的痛苦,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又看看周宛,笑容渐渐由残酷变为悲怆。
也许是酒精的缘故,也许是这个舞台曾给予他们太多的维系。这个刹那,他们突然感受到自身的痛楚和他人的痛楚是那么相似。
陆桥喃喃喟叹:“活着,活着究竟有什么意思?”下一秒钟,他突然发狂一般站起来,指着他们三个,“滚,快滚。让老子一个人呆着。”
辛唯和之夏都吓了一跳,却坐在那里不动。周宛却也突然跳了起来,骂了一句脏话,指着陆桥的鼻尖大声吼:“你他妈的在衣服里藏了什么?”
之夏看过去,果然发现陆桥外套的里面有个瓶子。周宛已经扑了上去,陆桥纵然牛高马大,也是一个趔趄,塑料瓶子落在地上,咕噜噜滚到舞台漆黑的角落里。
听见药片在里面响动的声音,他们都已经知道那是什么。
周宛扬手一个耳光:“陆桥,你这个傻瓜,你这个傻瓜。”随即跪倒在地,再也忍不住,眼泪潸然而下。
辛唯一把捂住嘴,无声地痛哭起来。而之夏则闭上眼睛,死死咬住嘴唇。
陆桥却笑起来:“妈的,老子在这里酝酿半天,还是没法对自己下手。”他跳下舞台推开窗户,雨水被风吹进来,淋了他一头一脸,他对着天空大吼:“为什么?为什么?”
活着,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每个人的一生当中,一定都会有一些时刻发出这样的疑问。只是他们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实在太早。
过了很久,周宛挣扎着站起来走过去掩上窗户,疲倦地召唤自己的同伴:“走吧,该回去了,这么想下去有用吗?”她耸耸肩,“有些答案可能不是凭我们自己能找到的。”
也许,要得到那个答案需要借助一点命运的庞大力量。也许,下一个转角,它就在守株待兔。
又是一道闪电落下。震耳欲聋的雷声滚过头顶。
倾盆大雨瞬间来到。
第二天是个艳阳天。暴雨过后总是格外的热。早上寝室里就热得人一身汗,几个电扇一起开着也没用。想睡懒觉的人睡不住,只好唉声叹气地爬起床,商量着去买西瓜回来解暑。
陈之夏一直躺在床上没动,背已经湿透了,却懒得去管。同屋说话的声音很大,她厌恶地翻个身,扯了两团卫生纸塞进耳朵。
墙上的呼叫器却响了起来,楼长的大嗓门冲过卫生纸的封锁传到耳朵里:“陈之夏,陈之夏,楼下有人找。”
之夏愣了很久才慢慢爬起来。她起来洗漱,换衣服,觉得自己在梦游。周围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只有昨夜的噩梦那么鲜明刻骨。
虽然她最近状态糟糕得一塌糊涂,寝室里的人都习惯了,于真和郭云还是觉得她这一天样子尤其的可怕。
“陈之夏,你的脸色很吓人。要不我帮你下去,叫那人改时间再来找你。”
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见她半天没反应,于真自作主张地跑下去,过了一会上楼来说:“你还是下去一趟吧。我送你下去。”
之夏没吭声,站起来就往外走。还是郭云帮她把钱包塞到手里。
楼下站着的人是简行一。他自从决定了要去外校读研,就很少在学校里出现。之夏木木地看着他,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于真推她一把,又对简行一说:“她好像不太舒服,别是中暑了。”
简行一低头看着她,突然心里一阵酸楚,自然而然地去拉她的手。她这下有了反应,恶狠狠地一甩,心想,丛恕看到怎么办。
丛恕。
她整个人终于清醒过来,身体也开始摇晃。
眼见她就要晕倒,简行一眼明手快地搂住她:“我送你去医院。”她挣扎,却失败了,被他摁在自行车后座上。
她索性再也不动,趴在车座上狼狈地抬着头。此情此景似曾相识,陈之夏心里却充满了怨毒。
“你来找我干嘛?”
“昨天下午我看见你,你……我很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我用不着你担心。”她尖叫起来。幸而已经来到一条人少的路,否则不知会有多少人侧目。
“之夏。”简行一终于停住,架好支架,平静地看着她,“别闹脾气了,我们先去医院好吗?”
之夏好像不认识一般看着他,过了好久才充满戒备地问:“你要干嘛?”
他沉默一会:“为什么你觉得我不安好心呢?我要毕业了,不会再留在这个学校,来跟你道别。”
“用不着。你走,你走。”她跳下车子,转身往回走。
他拽住她的胳膊,那句话脱口而出:“之夏,我一直都惦记着你。”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
之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突然平静下来,慢条斯理地说:“为什么啊?”
“呃……”简行一想了想,“因为你很特别。胆子大,对什么都无所谓,而且很聪明。”
很标准很讨好的答案。
之夏在心里竖了个中指,笑嘻嘻地说:“我的确很特别。你知道吗,我其实偷东西。你那支钢笔就是我拿的。”她对他扬了扬下巴,带着恶意的嘲讽。
简行一却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之夏愕然,艰难地笑了笑:“你早就知道了?”
他实在不是一个会演戏的人,只是避开她的目光,轻声说:“你这是一种心理疾病,可以治好的。”
之夏异常平静,好像在谈论别人的事情:“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那天亲眼看到你拿走了笔……”
“那你后来去找我,为什么不坚持指责下去,要我交出东西?”
简行一苦笑,遇到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真是无可奈何:“就是一只笔而已。何况,”他顿了一下,“我知道这不完全是你的错。”
“不完全是我的错?”之夏茫然地重复了一句。从来没有人这样告诉过她,她的第一个想法是,是我疯了,还是他疯了?
“我有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姨,我妈妈常常提起她。她……就是拿了别人很多东西,后来被发现了。我妈妈告诉我,那是一种病,形成的原因有各种各样,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她不是有心为恶。”
“你为什么没见过你小姨?”之夏粗暴地打断他。
“她去了国外,不肯再跟我们联系。”
原来又是一场自我放逐。
“之夏,其实很多事情,是不需要那么多道理的吧?”他注视着她,带着期盼和难得一见的热切。
之夏别过头去。正在此时,路的那边传来自行车铃声和脚步声。
这条路其实有些绕,最直接的目的地是旧校区,因为之夏的不合作,简行一只好先把她推到这里方便说话,就是贪图人少,没想到一下涌来好多人。
谈话被中断,简行一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我送你回去?还是去医院?”
之夏垂下眼睑。简行一注意到她脸颊上刚才因为激动而泛起的红晕没有消退,不由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你发烧了。”他吃了一惊。
之夏苦笑。昨夜雨来得突然,她不得不冒着雨回去。
“去医院。”他果断地决定。
却听见路过的学生带着兴奋和好奇说:“是吗,真的?是旧礼堂出事了?”
之夏吓了一跳,一把抓住简行一的手臂。
“上车吧。”他立刻说。
他载着她往礼堂赶去。那里已经密密麻麻地围了许多人。简行一个子高,在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后,看见红绿警灯闪烁,心不由一沉。
学生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人一多一挤,之夏的呼吸更加困难了,勉强抓着简行一的手才能站稳。
“嗨。”有人跟她打招呼。她转头一看,陆桥,周宛和辛唯都来了。周宛昨天没回去,在辛唯宿舍凑合了一个晚上。
“出了什么事情啊?”
“来那么多警察。”
“听说有人自杀了。”
“不会吧?快说说,是谁?”
在一片嘈杂的议论声中,简行一看看他们几个,他们的脸色都很难看,心里也明白了几分:除了沙鸥的成员,还有谁会来礼堂?
果然听见有人说:“听说是沙鸥的成员。”
“天哪,谁?”
“他们从前那个男一号,你知道的,超级帅哥。”
“可惜。怎么会自杀?”
“听说怀里还揣着一张诊断书,说是得了癌症。”
“太可惜了。怎么会这样啊。”
惋惜 ,震惊,猜测,各种各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之夏只觉得头嗡嗡做响,痛得她想拔腿就逃。可是突然,周围一切又安静了下来,只有那些嘴唇无意义地张合着。
不是真的。
这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
怎么可能?
她心里涌起千百个念头,没有一个是关于悲痛的。
她才不相信。
她狠狠地抓了自己的手背一把,看吧,不疼,所以是在做梦。
简行一转头,看见她鲜血淋漓的手背,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吼一声:“之夏!”
陈之夏记得自己如何一点点往后倒去。蔚蓝的天空就在头顶,刚好有一群鸟儿扇动着翅膀从云的边缘掠过,电线杆上停着几只麻雀,那棵高高的树上叶片如碧色波浪缓慢起伏。
一帧一帧的记忆,每一个时刻都那么鲜明,那么短暂,又那么久远。
生和死,爱和恨,都在这时间空间的扭曲当中模糊了界限。
她缓缓合上眼,沉入无尽的黑暗。隐约中似乎听到陆桥那走样的带着哭音的咒骂:“妈的,他永远是我们当中最幸福的那个。”
(五十九)
脚步声轻快地从门外传来。她原本躺在沙发上小憩的,这下睁开眼睛,往门口看去。说不清是怎样的心情,有点期待,又有点害怕。
门开了。那人走过来,蹲下微笑着端详她,然后做出肯定:“今天精神不错啊。”
她看不清他的样子,只是见他起身,忙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别走。”
他笑着拍拍她的脸:“我去把外套脱了。”
她跟过去,从后面用力抱住他,脸颊紧紧贴住他坚实的后背。他叹了口气,挣扎着转身把她搂在胸口,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刚才做噩梦了吗?”
她摇摇头。他这才注意到她脸上的神情并非脆弱无助的,而是最初就吸引他的那种果断混合着天真妩媚。他的心一荡,她踮起脚尖,用力勾着他的脖子。
他们好久没有亲吻了。她几乎有种失去了水的鱼的感觉。
他有些诧异,想看清她那双幽深的眼里究竟蕴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