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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官府捕快打扮的落腮胡汉子立即挥舞着长刀扑来。
「不要伤他!抓活的!」就在此时,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厉声一喝,随即跃进战圈,一掌震开那把击向黑衣人的长刀。
皎洁的月色下,清楚可见来者的年纪不大,在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一种贵公子常有的慵懒,而从他轻松地跃进战圈和震开长刀来看,他的武功不赖。
「石天威?!」一声惊呼逸出了黑衣人的喉咙,声音极轻,但仍清晰地传进了男子的耳朵。
石天威大吃一惊,侧身望向黑衣人,他万万没想到蒙面客居然认识自己,而且他敢用自己的身家性命担保,此人是个女的!
然而,行家都知道,在近身激战中,最忌分心。尤其在以少敌众的情况下更须专心作战,否则,任何一个细小的疏忽都会给自己带来致命的后果。黑衣人正是犯了这个大忌。
就这一瞬间的分神,黑衣人背后那个身披红色袈裟的大汉已经扬起一赤红一雪白的双掌结实地打在她身上。
「寒冰掌!」看到那特殊的红白双掌,石天威低声惊呼。
蒙面者踉跄前扑,但却立即反身跃起,对着一拥而上的男人们旋身、扬掌、挥剑、踢腿……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显示出过人的武功。
当即,围住她的男人们惊叫连连。
红衣大汉被一剑划破手腕;百残上人被掌力击中直往后跌;而其它几个人也哀号着倒地不起。
石天威迅即出手想抓住她,却被她虚晃一招避过,顺势飞身上墙,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瞥眼看看这几个哀号咒骂的大汉,石天威无奈地摇摇头,转身越墙而去。
墙那头的青石小径空无一人,只有月影下闪动着青惨惨的光。循着那道光,石天威一直追到城郊却始终未见人影,心里不由纳闷:明明见她受了百忌法师的寒冰掌,所以自己才未施全力抓她的。没想到她还能反击并且跑得这么快,难道她没有受伤?
他疑惑地仔细搜索地上的蛛丝马迹。
不久即在路边发现了一团黑黑的东西,蹲下一摸竟湿黏腻手,他在月光下展指细看。
是血!她果真受伤了。
石天威抓了把草擦干净手指,站起身来,继续在附近寻找,果然又在草叶上发现了血迹。于是他就这么找着、走着,走到山坡下时,血迹没了……难道她就在这里?
他举目四望,这片山坡光秃秃的,并没有可隐身之处。
就在这时,树林里突然飞出数只惊鸟,他立刻往那片山林奔去。
淡淡的月光下,浓重的雾气,若不是他眼力过人,只怕早就忽略了那倒卧在长长草木下的纤细身影。
他奔到那团一动也不动的黑影前,立刻感到了凉凉的寒气。他伸手轻推,可她毫无反应,露水已将她的衣服浸湿,石天威赶紧将她翻转过来,发现她身体冰冷僵硬,好像死了一般。他欲揭开那覆盖在她脸上的面纱,可那面纱与头巾连在一起,他只好将其一并除下。
头纱落地,一头浓密的乌丝倾泻而下,滑过他的手指,散落于地。而当他看清楚她的面容时,浑身一震,脸上露出了惊艳和赞赏的表情。
她有一张非常年轻俏丽,秀雅脱俗的脸蛋,朦胧的月光穿透云层洒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泛着一层稀薄的青辉。纤细的腰身,和蹙眉抿唇的神态,都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柔美,就连那握着剑的手腕,在月光下看起来都显得细小,她的柔弱叫人怜惜不已。
「这么纤弱的小人儿会是那个手段残忍的杀人恶魔吗?」石天威心里自问道,用那块黑色面纱拭去她脸上的血。
就在这时,她的睫毛抖动了几下,紧闭的眼倏地张开——他从没见过如此清澈漂亮,却又如此冷漠悲伤的眼睛!
她的美丽,她的冷漠和她的悲伤无不撼动着他的心,他注视着这双夺魂慑魄的眼睛,多希望能从当中看出她的心事。
可惜,那双眼睛又闭上了,接着,更多的血从她口中涌出。
石天威回过神,想起沿路的那些血迹,既然他可以跟踪而来,别人当然也行,他可不能在未弄清楚情况前将这个女孩交给他们!
于是他点了女孩的几处穴位,然后快步奔回去,用树枝将那些血迹尽数清除,再跑回来一把抱起她往山上奔去。
沁人的冰凉如针一样扎进她体内,她从一阵刺骨的寒冷中醒来,她觉得自己好像坐在冰块上,寒气不断地由下而上扩散到她的全身,唯一感到一丝温暖的只有她身后靠着的墙壁。她努力想往那里移动,寻求更多的热源,却换来万箭穿心般的疼痛。
她呻吟着,本能地闭上眼,默念心法调整内息,缓解体内的寒气和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清醒,觉得背部的暖气渐渐扩大,寒冷与疼痛也似乎减弱不少,正想试着动动,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不要动,继续吐纳!」那人命令道。
她想回头,可身体内彷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根本动不了,而且一动就气血翻涌,她只好放弃,沉默地继续调息,让那股外来的暖气贯穿周身经脉。
同时她也明白,身后温暖的「墙壁」其实是那个正在救自己的人,他在用内力为她疗伤,虽不知道那人是谁,但她仍心存感激。
疼痛减轻,身体回暖,脑子也逐渐清明。她记起了今夜在「源永斋」遭遇埋伏的经过,想起自己因惊见石天威而一时分心中了「寒冰掌」,不由懊恼不已。
师傅说过「寒冰掌」出自一百多年前横行天下的西域八大妖之一的玄天真人,但在「雪域惩妖会」中八妖被「百灵剑」与「催魂琴」夫妇合力击败后,那些诡异的功夫便随着他们在江湖上消失了。那么今天打伤自己的,难道是那番贼的后人?难道那些血案果真是他们所为?
思虑稍停,她慢慢张开眼睛,眼前是一个很小的山洞,旁边烧着一堆火,火旁的树枝上平挂着一件玄色长衫……等等,那长衫?她的心一紧,急忙低头,不由热血冲顶!
那正在烘烤中的衣物是自己昏倒前穿在身上的,而此刻她盘腿坐在地上,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内衫,虽未完全袒身露体,但也足以令她羞愤不已。
「你是谁?」
她想厉声问,可声音却细如蚊蚋,虚弱无比,令她十分沮丧。
坐在她身后的石天威并没说话,他正双手平抵她的灵台、神道二穴,专心地将自己的真气与内力缓缓输入她体内,帮助她疏通小周天和奇经八脉,排除体内「寒冰掌」的毒素。
当石天威感觉到气流突然逆向奔窜抗拒他的真气时,就知道她醒了,而且情绪非常激动。为避免伤及彼此,他开始慢慢撤回内力。
「你是谁?」得不到响应,又无法摆脱那股控制着自己身体的力量,女孩恼怒地凝聚起内力大声问,这次声音虽不高亢,但已清晰有力。
还是没人回答。
「你到底是谁?」她失去了耐心,明知此人在救自己,语气仍显无礼。
「石天威。」
一听这三个字,她彷佛被毒蝎子螫了一般,身子一震,猛地回过身怒斥道:「无耻之徒,竟敢轻侮我身!」
刚将内力撤回的石天威被女孩突来的怒气弄得一愣,但见她双手护胸,美目圆瞪,腮起红晕,自有一种楚楚动人的娇美,不由玩心大起,嘻笑地说:「我可是妳的救命恩人,这样回报恩人会遭天谴喔!」
「我宁遭天谴也绝不受尔等鼠辈戏弄!」女孩不顾一切地奋力出掌劈向他。
虽已有所防备,石天威仍未料到她的反应如此激烈,急忙闪身躲过。
只听「轰」地一声,山洞内壁的土石墙塌下了一大块。
女孩也因全力出掌而牵动内脏,一大口鲜血从她嘴里喷出,洒在石天威刚刚坐的地方,然后她再次倒下,失去了知觉。
「唉!我到底怎么轻侮妳了?」石天威叹口气抱起她。
他抓过身边的纱巾,细心地为她拭去口角的血。
看着她苍白灰暗的面色,他既心痛她的伤,又惋惜因她这一折腾,刚才的治疗已然前功尽弃。
望着她只穿单衣的身子,他似乎明白她的怒气缘何而起,也对自己贸然脱去她衣服的事感到有点不妥了。当时他一心只想救她,而寒冰掌的毒已经沁入她的血脉,如果不把湿衣服脱去,只会加重伤势。所以他忙着生火,忙着为她疗伤,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身上几乎衣不蔽体,难怪她会那么生气。
石天威心怀愧疚地将已烘干的衣服替她穿上,心想等她醒了要向她赔礼道歉。
他知道这下得花费更大的力气才能唤醒她了,但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救她。
不过首先他必须换个地方,这里离城太近,路上的血迹虽已被清除,但因必须生火为她疗伤,烟火难免被那两个「武林高手」或巡捕房的捕头发现而追到。
于是他将火熄灭,再做了一番手脚抹去曾有人在此过夜的痕迹,然后抱起她,往更高更僻静的山谷走去。
江南山水美,而江南清晨的雾也独具一色。
当天边的云渐渐透亮时,浓浓的雾纠缠着山林,将翠绿的山林笼罩在一片虚无缥缈中。
山顶破败的土地庙里,火焰摇曳,石天威凝视着在火堆旁厚厚松针上安睡的女孩,心思转到了自己接手协办的这几件血案——近一个多月来,一向繁荣安宁的京口血案频发,震惊了整个润州府。先是京口富豪薛鸿寿全家——除了已嫁到苏州的大女儿和又聋又哑的园丁外——一夜之间遭灭门之灾,豪宅付之一炬,宝库被毁。
就在官府侦查无果时,又有另一巨商王大东被家人发现吊死在自家房梁上;紧接着,是珠宝商人林彦忠被人刺杀于艳妓床头……这一连串的血案不仅将润洲刺史秦重搞得心绪大乱,而且惊动了朝廷,并发布行文,令他限时破案缉拿凶犯。急得秦重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惶惶不可终日。
就在秦重焦头烂额之际,两个自称有奇功绝技的江湖人上门自荐能帮忙破案。秦重虽觉得他们言行狂肆不端,但因病急乱投医,也就接受了。并由此想到了扬州的青鹤庄——早闻青鹤剑法独步武林,也知其与名震天下的「射鹰堡」及本地最大血案受害者薛府有着极深的渊源,于是他亲往扬州青鹤庄诚心相邀。
石家对此自然是一口允诺,当日石天威即遵父命随秦大人来到了京口。
数日来,石天威仔细研究后发现,这几件案子有个共同点——即死亡者均为当地富商,且都与古玩收藏有关。薛家全家遇难,宝库被盗,明显有谋财害命之嫌。薛家唯一幸存的是他们又聋又哑的园丁,石天威因年少时最爱缠着哑伯,所以能读懂他的大部分手语,无奈哑伯对他恨意颇深,不愿理他。
至于另一富商王大东,他的三个老婆都说丈夫素与薛老爷交好,自薛家遭灭门后他一直很悲恸。他年轻的小老婆还说那之后他经常作恶梦,还时常自言自语地说些「薛老弟恕罪」,「祸从口出」之类的话,最终竟走上自杀一途。
林彦忠死前与之共处的艳妓说在他被杀当时,她只觉得胸口一痛就晕过去了,醒来时,林老板已身插利刃死了,而她的房间被翻的乱七八糟。妓院老駂也证实,那段时间林老板经常流连妓院,出手十分大方。而搜查林宅,又在其卧房地底下挖出许多黄金和几件古玩珍品,而那些古玩底座都烙有「薛氏收藏」字样。
薛家的收藏怎么到了林家的卧室地下了呢?他与薛家血案有何关联?
王大东为何惧怕「薛家索命」?难道他参与了薛家的惨案?他的死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
林彦忠被何人所杀?妓女的房间又为何被翻?凶手会是同一人吗?
一连串的问题出现在他脑海里,也直指这几件凶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