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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喝着汤,心下有些茫然,突兀的,肠胃翻江倒海一样的涌动,是妊娠反应,冲进洗手间,没命的呕吐,脖子上的动脉像要爆断,同时也提醒了我一件事,不能拖下去了,我必须在所有人尚未觉察前处理好这件事。
这个小生命,如果注定我无法把握自己是不是能给他一个优良而温馨的成长环境,让他来这个世界是不负责任。
在洗手盆上洗手时,门外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我抬头时,身影已经闪过门口,我怔怔地抬着头,用手指抹了一下脸上因呕吐而流出的眼泪。
重新闪回的身影,在瞬间让我陷入苍白,是罗念庄。
他扶着洗手间的门,看着我,安静暖暖地看。
我们都笑了一下。
他张开胳膊,我的手指生疼生疼地扭在一起。罗念庄缓缓地收回胳膊,眼神定在我左手无名指的戒指上,它闪烁着隐约的寒光,利刃一样击穿了停留在他眼眸中最后一丝希冀。
许久,我们坐回餐桌边,罗念庄问:万禧,你来广州多久了?
我和一个广州男人结婚半年了。
罗念庄说哦,很长时间,在周围一片喧哗里,我们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地跳,潮起潮落般的痛楚淹没了身体。
他对你好吗?罗念庄低着头问。
很好。除了这个词汇,我找不到形容何家根对我的好的具体,因为没有,对幸福的描述,只剩了苍白的词汇,而没有具体的细节。
罗念庄看看我,有一些审视:万禧,你在撒谎。
我随便你怎么说了,幸福是我一个人的感觉。
十个月前,庄先生在广州投资了一间公司,由罗念庄管理,而我恰巧又来了广州,或许这就是冥冥中的定数,有些人你想避开,绕来绕去,又绕在了一起。
我告诉罗念庄,何家根对我很好,我没命到想一些细节向他证实,比如他知道我和阮石的事,却依旧毫不在乎地爱我,追到千里迢迢的青岛娶我,然后的细节,就是杜撰了,从港台电影里搜罗来的细节,我统统篡改一下安放在何家根身上,我兀自说着,被自己编织的幸福谎言迷住了,这些想象着渴望着却不曾到来的细节让我泪流满面……
罗念庄听得无动于衷,末了,我说:罗念庄,我要走了。
走在门口,罗念庄一把揪住我的手:万禧,我不相信这是真的。
这是你自己的事。
我甩开他,上街拦车,去医院,车子开出了很远,我回头,看见罗念庄呆在广州街头,是罗念庄留给我最后的样子,他高高的身体,立在上午的阳光里,有一些暖熙光芒,轻轻地扑面而来,轻轻地闪身而去……
2
进医院,一直被莫名的悲怆笼罩着,签字时,医生问我:要不要选择无痛手术?
我说:不,我想做痛的。
我想用身体的痛代替另一种痛,却是枉然,当冰凉的手术器皿叮当在身体里,它们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尖利撕扯着的痛压不过内心翻涌着的痛,它绵长绵长的盘桓在身体里,久久的不肯离去。
离开手术室时,我坚韧着,没有去看那个坠落在玻璃器皿里的小生命,轻轻的,我在心里说了:孩子对不起。笃定他与这个世界的阳光无缘。
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在街上,阳光好得刺眼,眼泪始终没有停过,拦了车子,在家门口停下,这栋房子变得陌生,曾经那么坚信地以为这里是我的宿命,事实却是,我只是匆匆的过客而已。
穿过客厅时,何家根的母亲正在看电视,我对她笑了一下,她说:万禧,你脸色不好哦?
我说有点不舒服。她说:好好休息一下吧,说过不让你出去做工嘛。
我拖着沉重的腿上楼,怪不得任何人,这都是我自己明明知道却一定要去撞的劫难。
进卧室,把身体摔在床上,静静躺了一会,我冲了一包医生开给我的益母草。
虚弱让我很快睡着了。
晚上吃饭,家政工人上来叫我吃饭,在门外叫了很久,没人应,何家根的母亲上来,把我摇醒的,我睡得像昏迷。
她摸了摸我的头,嘟哝了一句广东话。
她扫了房间一眼,扫见了床头柜上的益母草,她拿起来,狐疑地看着,然后看我。
我转过脸去,做为过来人,她应该明白女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吃益母草。
空气有些僵持的沉闷,她转头对站在门口的家政工人说:李嫂,去厨房煮一只乌骨鸡汤端上来。出门时,她说:晚饭不要下去吃了,让李嫂给你端上来吧。
事情终于开始了,以我设想之外的方式。
第二天一早,何家根回来,他黑着脸在床沿上坐了一会,然后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最后,他拿起台灯,摔碎在地板上,头也不回地冲出去。
很多天,他不回家,或者回,睡在客房里。
每当吃饭的时间李嫂上来喊我下去吃饭,饭桌上的气氛尴尬而僵硬,我尴尬地吃一点东西,感觉自己像极了一个并不受欢迎的穷亲戚,却还在死皮赖脸地寄居在别人家里。
千回百转里,我想收拾东西离开,却发现,除了几件衣服,在这个家里,无有一件属于我的东西。
大多数的时间,只要写字楼允许,我会带在写字楼里,一直到保安到各个房间巡视,我才恋恋拎起包,回一个叫做家的地方。
偶尔,罗念庄会把电话打到杂志社,每次,只说一句话:万禧,你不幸福。
我极力否认,一丝希冀于他,依旧没有完全的消退,经历过一个何家根,我对失去了对所谓男人豁朗的信心,一切都是一相情愿的错误设计,现实生活又是另外一个样子,退一万步,即使罗念庄的豁朗能够,我怀揣着一颗千创百孔的心,还能营造出什么爱情,更何况我们之间横桓如许千丝万缕不可能?
最后一次,我跟罗念庄说:如果你的电话只是质疑我的幸福,就不要打了。
3
几天后,我接到电话,是警察打来的,告诉我的一个朋友出事了,在医院里,想见我最后一面,我的心剧烈地跳动,在广州,除了罗念庄,没有人是我的朋友。
我冲到街上拦车,跟司机说医院的名称时,我哽咽着,几乎不能成声,心里不停地重复着罗念庄罗念庄……
到达医院时,罗念庄嘴巴里咬着最后点游丝,是车祸,曾经俊朗的脸,面目狰狞,他看着我,努力地笑了一下:你不幸福……
巨大的痛疼涌上来哽在喉咙里,我说不出话,只能望着他,泪如雨下。
他的手指着旁边一个袋子,示意我看,我拿起来,摸出里面的东西,是何家根跟一个女孩子在一起的照片,从拍摄角度可以看出,是偷拍的。
他看我,咬着最后一丝坚韧,等我的回应,我贴在他血肉模糊的脸上:我早就知道了,你何苦去证明?
他笑了:我爱你……一直……
他的笑容逐渐凝固成再也不会改变的样子……
我轻轻叫他的名字:罗念庄罗念庄……
因为急于跟踪何家根,罗念庄的车子闯了红灯,被侧面冲过的来货柜卡车挤扁了车子,他的内脏支离破碎,坚持到见我是医生都惊叹的生命奇迹。
尽管罗念庄父母的眼神足够杀死我千次万遍,我还是坚持着送走了罗念庄,对于连生命都丢掉了的罗念庄,这算不上我的屈辱。
几天后,我回家,平静地穿过所有的审视目光,我上楼,回卧室,何家根跟进来,他关上房门,寒冷的眼神咄咄地盯着我,我从包里拿出那个粘满了血迹的袋子,放在他面前: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可是,我最爱最爱的那个男子,你记得吗?我给你讲过的那个喜郎,为了把我的不幸福证明给我看,他付出了生命。
何家根打开袋子,一张一张地看,好象不认识了照片上的自己,然后,愕然地望着我,他无法分辨,从我的眼神他也知道了已经不需要分辨。
我柜子里拽出一个旅行包,打开衣橱,除了粟米给做的晚礼服,我不想带走这里的任何东西。
我合上旅行箱,说:何家根,我们离婚吧。
他的手指插进头发里,低着头,不说话。
对我们的未来,我没有信心,所以我选择做掉了你的孩子。
何家根拎起行李箱,放进橱子里,转过来,定定到看着我,伸手揽着我的腰,他的头埋进我胸前,那一刻,真的有一丝恍惚,像回到了我们最初在北方的时候。他说:万禧,我不怪你打掉了孩子,你做什么我都不怪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原谅我。
我的眼泪掉进他的头发里,这一次,我是为自己流泪,从来我就不是那种深思熟虑之后才斩断前路的女子,一切任凭身体跟着心性走。就像这桩婚姻,我们都错误地估计了自己。
某个早晨,我站在青岛的街上,像我走时没有任何人送一样,这次我回来,没有任何人知道没有任何人接,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这曾经是我试图抛弃的城市,辗转之后,我又回到这里,人生就像一个巨大圆圈,我们冲撞在生活的橡皮墙上,每一次,它又轻轻地把我们弹回来,我们呆在原地,张皇着双目,便可以看见自己挣扎过的痕迹。
家里,白色的单子上落满了尘埃,我轻轻扯起它们,灰尘粉齑般飞扬在穿窗而过阳光里,像极了抛也抛不开的往事,那些美好的痛疼,足够我享用一辈子。
晚上,站在粟米的设计室门前,笑吟吟地看着她,她眨着美丽的眼睛,我们之间飘荡着暖融融的祥和安宁,纯净而美好,像曾经的喜郎,在铺满晨曦的墙上,清脆地喊:阿喜,不要吃掉牙膏哦。
冲着阳光,我给他看雪白的牙齿……
(一稿:2003年2月18日)
(二稿:2003年2月28凌晨)
终于,他们像迁徙的候鸟,纷纷飞出我的内心,他们每一个人的生命精彩凝结在这段文字里,成为过去式,痛也好,苍凉也罢,都是爱情的足迹,以后的岁月里,这些往事,将如谷粒一样,渐渐堆积在心灵的谷仓……
用自己写给爱情的一首诗歌,结束这个故事,在每一个人的青春,爱情都曾在心灵上刻下了这样的痕迹:
在每一个不经意的时刻/
在我沉默的唇间/
就会滴落珠玉/
在荒草纷扬的土地上/
摆满今生唯一的字迹/
爱你/
它们令我失去语言/
在每一个广阔无边的夜里/
弥漫着陈旧的气息/
每一次抬头/
在你的每一次微笑里/
失去自己/
还用头发跳舞/
每一次舞伴都消失在风里/
等我老了,
请你再唱那歌/
然后,拍拍我满头的白发/
说:孩子,别疼/
我们还有爱情/
在今夜/
我可以藏起一切/
唯有你的眼神/
穿越了迷雾/
而我/
以圣徒的安宁/
伸出手臂/
划过闪烁的空间/
在神灵的额上/
挂上我对你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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