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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要摆,那可不容易。”他清楚根根藤藤的牵涉很多。
“我们是专干不容易事情的,你干的事就很不容易。”一提起工作,她脱胎换骨,立刻变成古罗马竞技场的女角斗士,精神铠甲熠熠生辉,每个部位处于攻击状态,左右肘部暗藏锋芒,随时能切割敌人头颅、豁开对手胸腔。
或许受到她的感染,潜伏的豪气重新在他胸内激荡:“我会打通所有能接触到的收购渠道,为你源源不断地提供支援。”
“走时,我能带些什么?至少十来件,不然不够摆,回去告诉他们,说是我此行收的土特产,昂贵的特产。”她伸直食指,“一是那没卖出的蓝釉瓶,它提醒我们牢记教训,再就是司马相如鞭、霸唱根雕雄鸡、瓜棱瓶,刚四件,任务很紧。”
他想笑,又忍住:“好东西多的是,别说十多件,一周之内,能收齐一百件,所以,别担心你的柜子空着,只是蓝釉瓶还等我去取回。”他设想好二人的默契角色,一定让张松心甘情愿地打开柜门,让苏曼香成天忙着访村走寨,唯有白岚的绝配玉锁暂不考虑,做买卖不是自找麻烦。
提醒自己不能走张松老路,收购热闹,卖时门前车马稀,意识到她所说的大厅展示是成功关键,等于在金融中心开了一个古玩窗口,窗口外站着熙熙攘攘、腰缠万贯的老外,其中还有不少国内富豪。
与那些古玩公司相比,自己玩直销和灵活无比的价格。
“永宁饭店”1019房里,烟雾缭绕,沈鸿滨为躲避烟熏,独自临窗而坐,自进屋起不讲一句话。
秦兵将背包里包裹好的物件取出一一摆上桌子,一块火柴盒大小的莲花童子绿玉佩、两枚完全相同的青铜古钱币、一只黄铜香炉和一卷画,最后从好几件衣服中取出一只青花瓷瓶。
也许是凑巧,苏曼香仍是上次见面时的裙子,眼影画的浓厚,眼眶像在跟五官闹分家,不细看,还以为遭遇家庭暴力。
何青屏重新点上烟:“发现有点变化,上次看一件拿一件,这次是和盘托出。”
苏曼香瞟一眼沈鸿滨,捏着嗓门说:“不奇怪,跟警察打交道,得多长个心眼,我们一位朋友曾被连锅端,损失惨重,罪名还不轻,最后被人家连蒙带吓,避口不提损失,一个月后才放出来。”
“是啊,我们就二人,有什么想法也不敢,呵呵,上次那只空盒里的东西,不是卖掉了吧?”何青屏脑里闪现她当时的表情。
“啥都逃不过你眼睛,进宾馆前,临时放朋友家了,带只空盒,是让那老哥觉得我们生意不错,虽然他不高兴,下次再打交道,会更主动一点。”苏曼香靠近一些,降低音量,“那盒子里的东西就在这桌上。”
“这只青花瓷呗?”何青屏起身到桌边,“不担心我出卖你?”
“呵,你会吗?”她到他身边,“你们跟他们不是一路人,我们也需要稳定安全的伙伴。”
“嗯,各自买卖,那天偶尔碰一块。”何青屏坦率承认。
“你们单独来,就说明一切了。”苏曼香又瞟沈鸿滨,“你们是真正的买卖人,打交道应该不费劲,谈得好,生意成交,谈不拢,后会有期,跟那位老哥打交道就不同了。”她捧起瓶子,“没错,就是它。”
场面话说过,何青屏接过瓶子,随即又放下,拿起古钱币上下翻看:“这件东西,你先收起来。”递给秦兵,又拿起香炉细瞧,“我们赶时间,都直接一点,这个多少?”
苏曼香担心他又递给秦兵,犹豫着伸出一只手掌。
何青屏笑道:“巴掌不算数的,单位不同,区别太大,多少?”
她卯足劲道:“五千。”
何青屏顺手放下香炉,低头自言自语:“两千,还可以考虑考虑。”抓起玉佩,对着阳光照照,又贴在面颊上,“这个呢?”
苏曼香见他对香炉再无下文,有些急:“这炉子,可是明代的。”
何青屏单手抄起炉子,底部朝天:“看见没,字旁边另有刻痕,可能后来刮过,好象把‘德’字中间那一横刮掉了,你好好看看。”
苏曼香不接:“这个早看到了……刮掉一横,问题也不大呀?”边琢磨边看他脸色,“这块玉,二万。
少一分都不给。”
何青屏不动声色地笑笑:“玉不错。”拿起画卷解黄绸结,秦兵伸手帮忙,二人蹲在地上把画拉直铺平。
刚看一眼,他叫道:“太夸张吧,韩熙载的《夜宴图》居然在这里!”
秦兵尴尬地笑,第一次参与生意:“不是原画,拓本,出自清代名家之手,虽不是原画,也算老画。”
何青屏移到他旁边,阅读画后面的一大块文字说明,大意是《夜宴图》珍贵,许多画家曾描摹过。
“还真是,一点都不隐瞒,直接说它是假的,这倒挺好。”他突然抬头看苏曼香,指着其中一个字道,“这可不是清代画家所画,绘画时间也就二十多年。”
“怎么可能?我们请人看过的。”苏曼香也蹲下来,短裙努力也包不住屁股。
何青屏问秦兵:“你对简体字有印象吗?这‘重’字,是简写字,清代画家肯定写不来这样的‘重’。”
秦兵摸摸脑袋:“有点印象,还真是简写!”说完伸手卷画。
何青屏也不阻拦,起身拍拍手:“现在,好东西难找啊!”走几步跟沈鸿滨小声嘀咕一句,她听话地往门口走。
苏曼香大急:“哎,价格可以商量。”
何青屏摊开双手:“关键是没法商量,东西不顺眼,价格更吃不消,就当又白跑一趟。”
“香炉二千,就依你……”苏曼香被何青屏摇手打断。
他说:“看在这只瓶子面上,你开个实价,玉、炉和瓶子,一共多少?这样简单。”
苏曼香与秦兵对望一眼,伸出三根手指:“三万,你们拿走。”
“不好意思,不要。”何青屏搀着沈鸿滨打开门,正想拉上门。
苏曼香急跑两步喊:“一万五!已经滴血!”
何青屏又敞开门:“八千,行,三件我们带走。”
苏曼香恼火地喊:“一万,总行了吧。”
“九千,再不讲了。”他暗笑双方是在服装市场。
苏曼香指着他,哭丧着脸:“实话告诉你,我急等钱用,没办法。”跺脚骂娘。
何青屏和沈鸿滨对视一眼,进屋对她说:“我拿香炉,你抱瓶子,宾馆旁边有取款机,一手钱、一手货。”
苏曼香跟秦兵私语几句,将瓶子装回盒里,顺手抄起那块绿玉递给沈鸿滨。
进电梯,何青屏问:“什么事?这样急需钱。”
苏曼香抹一把眼睛:“说出来丢人现眼,我家那傻子被女人煮了鸽子,人家正讹呢。”
何青屏碰碰她的肩:“其他不问了,刚才生意归生意,这会人情是人情,下去后,我多给你一千。”
苏曼香有些发愣,即不说话,也不点头,仿佛无动于衷。
第36章 野游
驶入街道,憋屈死的沈鸿滨终于开口:“什么是煮鸽子?”
何青屏斜她一眼:“男人跟人家女人好,床上正忙呢,被女人老公或别的什么人,堵了现场。”
“哦,真有人干这种事?”她又问,“那钱币不好吗?看着像老东西呢。”
“不太懂,制假很容易,总得有样东西先不要,下马威,尽量收市值更高的东西。”他清楚问答刚开始。
她从包里摸出玉佩:“这块玉,真的值钱吗?开口要二万呢。”
“玉,越绿越好,顶级的是菠菜绿,这块玉,我觉得接近,通体无杂色,雕工细,手感温润,你看那娃娃抱的是什么?”
“莲子,很清楚的。”她指给他看。
“按你说的,老外喜欢这种东西,连生贵子,典型的东方迷信。”他从后视镜观察后面。
“有意思,是很不错。”她为第一次顺利收购开心,“这三样东西,大体能卖什么价?”
“有一件成交,应该不低于二十万。”他尝试为它们订心理拍卖价,玉第一、瓶次之、炉垫底。
“你真的是想抢钱呢,那有这样的暴利。”她打死不相信。
“空时跟你细讲,你再上网查查,就知道我的话不是放风筝。”他第一次独自收古玩,也有些没底,但不能把这种感觉说出来。
“哪有这种可能嘛,一万块,收一百万的东西,100倍呢,利润百分之一万,比那些毒厉害多了,说给别人听,人家会当我发烧的。”她觉得生意达到整倍利润,就不正常。
“所以我认为这是巨大宝藏,第一线收购,之前即使有过易手,涨幅不大,对收购价几乎不构成影响,要每次都像这次收购,只要不走眼,那就真有100倍的利,玩古玩,千倍、万倍的利都有,你需要适应一下。”
“想一想,还真是,那天卖盘子,还没现在的感觉,要这么弄下去,我们真要赚大钱呢。”她没讲到底多少算大钱。
“古玩市场跟别的买卖不一样,那个喜鹊盘,猜我妈多少钱收来的?”他琢磨该去哪,后面无人跟踪,也不打算急着回凤凰城。
她伸出一根手指:“一千……八百……五百,那就是二千。”见他直摇头,觉得低于五百实在难以想象。
“八十。”遇红灯,他四下察看,见左侧有一条商业街。
“你就蒙……八十元!一千倍!那我成了抢钱帮凶呢。”她像听见一个天大笑话。
“这叫捡漏,捡着了,就赚大了,老话说开张吃三年,不开张、只收藏,赔是肯定的,等明天……”本想说明天带她见张松,一想不对,那相当于转告白岚有个女人来了。
“明天干嘛?也去捡漏?”她磨拳擦掌。
他赶紧附和:“今晚我们不走了。”左转后减速,边走边看,“在这里挖挖别的渠道。”
“那要住宾馆的,多破费呀。”她一本正经地嘲讽。
“就当庆祝我们第一次联袂行动,还能早早休息。”他想只要不回去就行。
“倒也是,休息好,才能工作好。”她话锋一转,“其实,挺想回家的,晒台上多自由,好神秘的。”
“晒台上是不错,要有门隔开汉堡才行,别正在兴头上,它来捣乱,弄得不上不下的。”他想为啥不加道门呢?汉堡成长迅速,客人越来越危险,亲一下、刮一下,都不是闹着玩的。
“哈哈,你就逗我吧。”她看窗外风景,左手不住抚摸阳光直射的右臂,想到什么嘿嘿直乐:“这块莲子玉佩,我不想卖了。”
他思索一下会意:“怎么有了这种灵感?事业要紧,你没时间生,我没时间养,会对不起孩子的。”
“我也觉得怪,怎么会有这种灵感?原来想都不敢想这种事,是不是玉佩引起的?它真的很灵呢,二十万,是值。”她前言不搭后语,握住他的手,又扯开话题,“多给她一千,就不值了。”
他不解:“一千元为彼此留条后路,不好吗?”
“生意就是要榨取对方,继不继续合作,不是靠怜悯与同情,取决于生意本身和相互需要。”她轻松提点自己的成功经验。
“要是那种只有百分之几利润的生意,你说的我赞成,多给对方一分,自己就少一分,不发展,等于死路一条。”他想不出达百万元的交易中,给对方一万或九千,究竟有多大区别。
“嗯,想到了,就说出来了,不用认真的。”她又望窗外,像根本没产生分歧似的。
遇下一个红灯,他终于意识到一万与九千间的区别,越想区别越大,接着深入地展开想,已不仅是区别,看到二人间有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缝,随时都有可能扩伸,直到能把他们一起陷进去。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