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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马时最后关头的全民欢呼鼓舞,这时皮鼓剧烈抖动,调子又一次如海东青冲击云海,比前一次更甚咄咄逼人。
二胡停,曲终,看似莫名其妙。
浸淫此道十多年的庄贤忍不住大赞道:“好一个曲儿,我记忆中的《赛马》只两人胜你尔”。
陆蒙临放下二胡,淡笑道:“可是祖师黄海怀和安徽流浪人二胡子秦怀?”。
庄贤哈哈大笑道:“不错,就是这两个人,黄海怀就不说了,我一次偶然机遇下曾有幸听过秦怀拉过一次《赛马》,只比你胜一筹”。
陆蒙临转过头看向窗外的小桥流水,哑然道:“比老师只逊一筹,这已经是天大的赞赏”。
坐在一旁默默无闻的茶馆老人猛然一怔,别过头摘去墨镜,身躯竟略微颤抖。
庄贤当然没能发现那位老人的不对劲,只沉浸在震惊中,他近乎结巴道:“你二胡是秦老师教的?”。
陆蒙临能够体会庄贤的大惊小怪,秦怀,虽然鲜为人知,但是只要听过他拉曲的老人甚至是中年人青年人,那都是会由心折服的,曾有一名业内大家笑言过,倘使秦怀入得世,定能于阿炳王者争锋,这是何等高的评价年纪小时陆蒙临不懂,等大了,他就明白了。
阿炳,就等同于中国文坛泰斗鲁迅郭沫若一流,是一根标杆。
陆蒙临笑道:“我八岁时他曾来过陆镇,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来找我爷爷,不知怎地我爷爷是他的老友,就在我家住了段时间,大概六个月零七天,他来的第二个月时我整天不懂事抱个二胡摆弄,那时候年纪小,哪懂半点音律,又不是生在这一行的世家,所以那东西的吸引力自然都是小孩子的好奇心做鬼,然后就学着天天清晨会拉上几曲儿的秦爷爷拉弓,竟真被我瞎猫碰上死耗子拉对了几个弦音,老人家就讶异哩,加上和我爷世交的关系,就一时兴起收我做了徒儿,从此的几个月可苦了我,天天被折腾,除了自己玩耍的时间就都扑在了二胡上”。
庄贤从不可思议中回神过来,苦笑道:“你可真是踏破填写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知道当年我为了再听他一曲几乎跑断了腿么”。
陆蒙临显然没想到他迷恋二胡到这种地步,失笑道:“有机会跟我去陆镇住上一段时间,老师一般每年过年都会来我家一次,只待三十晚上一天,过了大年初一中午十二点就一刻不留立马走人”。
庄贤有点迟疑,忐忑道:“这样可以?”。
陆蒙临扑哧一笑,道:“当然可以,这没什么大不了,老师人其实挺好,只是对陌生人比较冷漠,只要处熟了后就会一马平川如履平地,深交后更能经常听到他拉的曲儿,他老人家还是挺喜欢卖弄的,就是嫌现在的人太浮躁,不懂得欣赏二胡,都被西洋乐器糜烂了脑子”。
看庄贤疑惑,陆蒙临解释道:“他说小提琴就是盗版二胡,还理直气壮说无非就是变了调的尖锐,还把架在腿上该成了肩膀上,非驴非马”。
庄贤苦笑,只能归咎于世外高人脾性都古怪生僻,都不好想处,但这不妨碍他追求二胡极致的狂热,就算是天天被脾气古怪的老人家骂也都无所谓哇。
陆蒙临瞥他一眼,踌躇一会贴近庄贤道:“我帮你办了一张银行卡,里面存了些钱”。
庄贤白了他一眼,叹道:“煞了风景,你怎么不被秦老给训”。
陆蒙临哭笑不得,感情这仕途顺当的哥们还沉浸在二胡的世界呢。
庄贤又叹口气,道:“准备了多少来收买我”。
陆蒙临一愣,心道这家伙怎么转了性,上次不还是对钱无所谓论吗?也很谨慎的,今天咋就这么放的开了。
庄贤斜他一眼,见他还不知趣,冷笑道:“都能把我师兄给拉拢了,你本事还真不小”。
陆蒙临莫名其妙,一头雾水道:“你师兄?”。
庄贤喝口茶,提醒道:“跟你一个姓”。
陆蒙临愈发迷茫:“谁跟我一个姓?”。
庄贤疑惑抬起头,盯着他看了半天不像作家,转念一想才明了,不禁又苦笑:“你到底给王老吃了什么药这么护着你,竟然能让陆汗也来向着你说话”。
陆蒙临顿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涌起一股对王式微的感激之情,不论他处于什么目的,这一次如果自己在没有即将要送给庄贤的礼物的情况下,他这份动作可是要起到大作用的。
庄贤笑道:“陆汗,上海青浦大管家,现在已经被市政府拍板即将上调到市政府,官职只能升不能降,相比我,他前途不可限量,是以前我们一帮人最拔尖的两个其中之一,大出息啊”。
陆蒙临点根烟,无奈道:“可能是老爷子比较喜欢我的忠厚老实吧”。
庄贤笑骂:“贿赂国家公务员叫忠厚老实?能想的起来要给我塞留学名额叫忠厚老实?”。
当他提到留学名额陆蒙临就没附和他,而是莫名其妙突然低下头沉默不语。
庄贤笑道:“语塞了?”。
陆蒙临埋着头朝王孤息伸出手,拿过一个信封推到庄贤面前。
庄贤低头瞄了眼信封,皱眉道:“该不会是别墅钥匙和产权证吧?”。
陆蒙临皱着眉吧嗒吧嗒抽烟,似乎再考虑是不是该帮他揭开那道被蒙骗了二十多年的伤疤,烟烧到尽头后他抬起头看着庄贤,在对方疑惑下出声道:“我知道很多事情让人难以接受,但有的时候我们却必须要去面对,这一点我想多吃了几十年饭的你比我清楚,这张信封里的东西你看了后就很可能会接受不了,可无论是站在你是王老学生的角度上,还是站在商人追求互利才能长久的角度上,我都要把它给你”。
说完后陆蒙临就起身,在庄贤疑惑不解的神情下下楼离开。
吃过晚饭,陆蒙临接到一个电话,那头的人说道:“我已经跟规划部门打过招呼,‘苏州国际环球中心’重点扶持,另外,以后在苏州如果有事就来找我,这一次是发自肺腑,留学名额的话就算了,不需要了”。
陆蒙临坐在沙发上抽口烟道:“那对母子怎么处理的?”。
对面迟疑了一会,然后沙哑又阴森道
丢进监狱,那里面龙蛇混杂,每年都会死几个没有人去关心的人
陆蒙临骇然,大官人,真有如此歹毒阴狠?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将军
第二章晚点。
陆蒙临曾没少听卞变谈论过一些政客嘴脸和心思,大多混上位的都能八面玲珑,你来我往更是绵里藏针,别说什么以诚相待,相互扶持爬上去的最后关头别插兄弟一刀就万事大吉,傻不拉吉诚诚诚这么干的都在监狱里关着,严重的就只能坐在秦城围墙里看一辈子巴掌大的天,永远都别想出来。这些人在外面时风光无限,权势的外衣被他们发挥到淋漓尽致,到最后过了头,想回过去老老实实坎坷崎岖本分的再走一把已经晚了,铁手铐都挂在手上了。其实进去的人谁肚子里没本明帐,都只能怨自己时气不好,因果循环罢了。
有那些活生生的例子做前車之鉴,陆蒙临虽然震惊看似文雅书生的庄贤心狠手辣,却也不会太去讶异他会这么做,平日里在政府大楼都勾心斗角了,冷不丁被自己娘们插了一把刀,而且是纯粹的血淋淋,没疯癫到动用手头关系一枪把这对狗母子毙了都是善事了,最起码也没充昏头的找个理由丢进监狱,对他来说,丢一两个人进去还不是如翻掌便捷,之后呢还能赢个大义灭亲的美誉,那么人们的暗暗腹诽就无伤大雅了,起码组织上还是褒奖的嘛。
王孤息坐在他旁边,玩味道:“这个位兄弟可真彻底,就这么迅速丢进去了”。
陆蒙临抬起头盯着天花板,久久没能言语,唏嘘感慨啊。
“这家伙够干脆,做没有利益冲突的伙伴最合适了”冯真伟靠在旁边呵呵笑道。
“对我们来说是福是祸都不好说,我都怀疑我现在是与虎为谋,后悔了今天把那叠资料送给他”陆蒙临瞪他一眼,叹口气,这种人连相处了二十余年的老婆都能眨眼间直接六亲不认了,说没人性兴许过了,但成分不多那是一定的。
“我就怕他现在没亲没挂会利用职权瞎搞一通,到时候严重了层层下来我们难免要被折腾掉一层皮,严重点甚至都要跑路”王孤息眯着眼抽烟,行走了这么多年江湖,他比陆蒙临多的不只是多吃几年饭积累下来的睿智和见识,而是更多对大局上前后观望的那份细心,陆蒙临想要短时间内在帷幄中和他比肩,他自己都感觉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事。
“应该不会”陆蒙临抚摸发拇指上李苍苔上次带来的玉扳指,晶莹剔透,绿青交加乍眼看下就知道不是次品,李苍苔临时走对他说要时长把这个东西待在身上,人可养玉,时间长了就能养活,那时候玉里面就会出血丝,能辟邪,陆蒙临当时傻呵呵答应,就养成了每当思考时都会拨弄它的习惯,就像一个老人。
“何以见得,一个男人被带了20多年绿帽子,而且还是有了结晶的终极帽子,不发疯都是好事了,过分点情有可原”冯真伟反驳道,他感觉出现后就给他无与伦比强大背影的王孤息说地是很有道理地。
“如果真这么容易被逼疯,他就不会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一个被挫折摧毁的男人会让上海王老爷子上心?大家应该都知道,王式微爷爷可是沉浮了几十年的不倒翁,靠的不就是锐利的眼光和魄力,能被他上心,我就不去操这个心了”陆蒙临摇头道。
冯真伟双手抱肩,没好气道:“那你说毛的‘与虎为谋’,搞的就像有大灾难一样,吓死人你偿命啊”。
陆蒙临起身,唰唰唰给他几拳,怒道:“你个人性小白,不懂死远点,从现在开始你没发言权”。
冯真伟哆嗦嘴唇,扮悲戚戚道:“哪是没发言权,简直就是没人权”。
陆蒙临笑骂:“信不信哥让你自由权都没了,直接用铁链子绑起,没事还用冰箱里的水泼你下体,让你一辈子都不能人道,那样才够无人道嘛”。
冯真伟不寒而栗,赶忙屁都不放个跑回房间,锁好房门后嚷道:“尼玛,你是惨无人道”。
陆蒙临不理他,泡杯茶来了阳台,朝尾随而来的王孤息轻声道:“王哥,冯真伟不是如表面上那么肤浅”。
王孤息愣了下,随即哑然失笑,道:“其实我知道这孩子不笨,相反是太聪明,刻意压制自己,不想在某个方面盖过你的风头,这也难怪,他根本就没见过你跟陆老爷子下象棋时的模样,那时候的你才是最有儒士风范的,单个论谋略不输给黑瞎子一流的秦怀老先生不就说过,你要放在大清朝,肯定是相宰一流的硬笔杆子,这些话不是空穴来风,依我看啊,你还懂点武略,而且一直都在不断的进步,别人不信你有一天能胜过已经成王成霸的陆爷,我信”。
陆蒙临苦笑,他不想这个时候妄自菲薄。
王孤息斜他一眼,道:“你掩盖的好,冯真伟雾里看花很正常,跟你道一句实话,现在有时候连我都看不懂你”。
陆蒙临摇头,转移话题:“王哥,好象没下过象棋了,要不陪我来一盘?”。
王孤息脸色剧变,摆摆手道:“哥才不给你机会虐我”。
陆蒙临纳闷道:“曾经我们可是一盘棋杀了三个小时的,实力很旗鼓相当啊”。
王孤息白他一眼,怒道:“好意思说,上次要不是陆老爷子告诉我,谁能知道你是故意放水,你个家伙不是个东西,跟王哥还玩心眼”。
陆蒙临挠挠头,没想到被他拆穿,尴尬道:“俺是怕伤了你自尊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