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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书-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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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诧异又迷惘。我们东聊西扯了一会(他们对于我的记者身份毫不感兴趣,认为这种职业只不过比贩卖小道消息好一点点),一边听收音机里的足球转播,一边喝茶配芝麻面包圈。他们热忱地邀我留下来吃晚餐,但我马上咕哝了几句,向他们告辞,连忙冲回大街。
户外的冷空气窜上我的皮肤,仍然冷却不掉我渴望接吻的欲火。我的皮肤寒冷如冰,但我的血肉却灼烫如火,我浑身难受得不得了。
我在埃米诺努搭上渡船,过河来到卡迪科伊。以前有个同学时常跟我们讲,说他家附近有个女孩是接吻出了名的(意思是说,她还没结婚前大家就都知道她很会接吻)。我朝我同学在费讷巴赫切的家走去,心里想着,尽管如今她已经名花有主,没机会了,但我朋友一定还知道其他类似的女孩。我在一幢幢木造的房舍和柏树花园之间绕来绕去,寻找我朋友过去居住的地方,但怎么都找不到。沿着如今早已拆除的木头建筑,我一边走一边望灯火通明的窗户,想像那位结婚前是个接吻好手的女孩住在其中一栋房子里。每每仰望一扇窗,我都会告诉自己:“她在这儿,会和我亲嘴的女孩就在这儿。”我们近在咫尺,只隔着一片花园围墙、一扇门、几道木头阶梯。
可我就是到不了她身边,吻她。此刻,这吻是如此接近又如此遥远!迷人又吓人!这个吻,如大家熟悉的神秘、诡谲、超乎想像,又如梦境一般陌生而魔幻!
搭乘渡船回到伊斯坦布尔位于欧陆的那一边,我独自思忖着,假使我强吻某个女人会发生什么事?或者如果我只是假装自己的嘴不小心碰了一下她的唇呢?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我的脑子没法仔细思考,更何况附近也没看到任何一张适合的脸。过去在生命中曾经有几段时期,我陷入痛苦而绝望的情绪,就算与城市里纷扰的人群呼吸着相同的空气,我仍觉得这座城市一片空虚。那一天,这种感受特别强烈。
踏着潮湿的人行道,我走了好一会儿,心里不停想着哪一天等我功成名就之后,重返这个空无一物的城市,到时候我必能得到我想要的。尽管如此,你们的专栏作家别无选择,只得乖乖回到他和母亲同住的房子里,回去读翻译成土耳其文的巴尔扎克,关于可怜的拉斯蒂涅的故事。年轻的时候,我像个真正的土耳其文艺青年那样认真读书,换句话说,不是基于我个人的喜好,而是出于一股为自己的未来做准备的责任感。但未来又救不了今天!躲进自己的房间里待了一会儿后,我烦躁地走出来。我记得自己凝视着浴室的镜子,在脑中勾勒出电影中那些演员的画面,心想一个人至少可以亲吻镜子里的自己。无论如何,我满脑子都是演员的嘴唇(琼·班内特和丹·杜瑞亚的),甩也甩不掉。但再怎么样我吻到的终究只是玻璃而不是我自己,于是我离开浴室。母亲坐在餐桌前,身旁堆满了做衣服的版型和天晓得从哪个有钱远亲那儿弄来的雪纺纱,正赶着为某个人的婚礼缝制晚礼服。
心中想着未来的计划,我开始向她解释自己的想法,大都是些有关自己哪天会功成名就的故事和白日梦。然而我母亲却没有全心全意在听。我发现对她而言,重要的不是我说的话,管它内容到底是什么,重要的是我能够星期六晚上坐在家里,和她闲聊。这让我怒从中来。不知为何那天晚上她的头发梳得特别漂亮,嘴唇上也涂了薄薄一层口红。我瞪着我母亲的嘴唇,望着那张大家都说和我的很像的嘴。我愣住了。
“你的眼神好奇怪,”她担忧地说,“怎么了?”
母亲和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接着我跨步走向她,但半路上陡然住脚。我的双腿在颤抖。我没有再走近她,只是站在原地开始用尽全力破口大骂。我现在已经忘了当时吼叫的内容,只记得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我们再度爆发了一次剧烈争吵。突然间,我们不再害怕声音被邻居听到。那是在气头上,一个人失去了控制而任由愤怒发泄。通常遇到这种情况,难免会茶杯被摔破或是炉子差一点被撞倒。
到最后,我好不容易从争吵中脱身,甩门离开。留下我母亲坐在成堆的雪纺纱、线轴和进口的缝衣针之中(第一批土耳其制的缝衣针到了1976年才由霍士门公司生产),低声啜泣。我沿着人行道在城市里乱晃到深夜。我穿越伟人苏里曼苏丹清真寺的庭院,跨过阿塔图克桥,走到贝尤鲁。我好像不是我自己。感觉有一个愤怒而恶毒的怪物正追逐着我。我理想中的那个自我似乎尾随在身后。


12吻(3)
下一刻,我发现自己坐在一家布丁店里,只为了混进人群。但我刻意避开视线,害怕和别人四目相交,然后发现对方也在设法填满星期六夜晚的无尽空虚。我们这种人往往一眼便能认出彼此,认出之后却打从心底互相鄙视。没过多久,一个男人和他的妻子来到我桌前,男人开口对我说话。这个白发的幽魂跑进我的回忆里来是想做什么呢?
真相大白,他就是我在费讷巴赫切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的老同学。他不仅结了婚,在铁路局工作,满头少年白,而且还把当年的种种记得一清二楚。你们想必也见过这种情况,一个老朋友出乎意料向你一股脑儿倾吐,装得一副他和你拥有数不清的共同回忆和秘密,其实只是为了让他身旁的太太或同伴以为自己的过去有多么了不起。我可不上这个当,也不打算配合演出,附和他夸大其词的过去。我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仍深陷于悲哀惨淡亳无改变的旧生活里,这种生活,他自己早已抛弃。
我挖起一勺没加糖的布丁,边吃边告诉他们独家新闻。我透露自己已经结婚好几年了,你正在家里等我,我把我的雪佛兰停在塔克西姆,走路到这儿来买你忽然嘴馋想吃的鸡肉咸布丁,我们住在尼尚塔石,待会儿可以顺道载他们一程。他谢谢我,但是不用了,因为他还住在费讷巴赫切区,不顺路。一开始他出于好奇,试探性地询问我,但当他听说你出身于“上流家庭”后,他也想暗示他的妻子其实他对上流家庭很熟。眼见机不可失,我赶紧声称他一定记得你。他果然记得,他很高兴,并且还要我代他向你问好。我手里拎着装有鸡肉咸布丁的盒子,起身准备离开,我与他亲吻道别,接着,仿效西方电影里那种潇洒的风度,我吻了他的妻子。你们真是一群莫名其妙的读者!真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国家!


13看谁在这里(1)
我们早该认识了。——朵儿肯·瑟芮,土耳其超级电影明星
离开了如梦前夫的住所后,卡利普来到大路上,却发现没有任何换乘的车辆。不时会有几辆市公交车呼啸而过,但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更别说停下来载客了。他决定步行到巴克尔廓伊的火车站。他拖着脚步穿过雪地,走向看似街角杂货店里那种小冰柜的火车站,心里幻想着,或许他会巧遇如梦,然后一切都将回复到往常,等到那些让如梦离开的理由都澄清了之后,他将几乎可以忘掉她曾经离开。尽管如此,就算只是在这场破镜重圆的白日梦里,他也想不出该如何开口告诉如梦,他去拜访了她的前夫。
在误点了半个小时的火车上,一个老人告诉卡利普一个故事,四十多年前一个和今天同样寒冷的冬夜里发生在他身上的事。老人的军旅在色雷斯的一个村子里驻扎过冬,那年冬天严寒,又遇上因为世界大战即将蔓延至国内而造成的连年饥荒。一天早晨,他们收到一道暗语指令,于是众人骑上马,离开村落,骑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来到伊斯坦布尔市郊。然而他们并没有进城,相反,他们来到俯瞰金角湾的山上,静待黑夜降临。等城里的活动逐渐停歇后,他们便骑下黝黑的街道,走入鬼魅般的街灯幽光里。他们领着马匹,安静地踩过冰冻的铺石路,然后把它们送进肃卢切区的屠宰场。在火车噪声的干扰下,卡利普无法一字一句听清楚老人如何形容屠杀的场面:马匹接二连三倒地,满脸茫然困惑,它们的肠子流淌在鲜血淋漓的石头地面上,内脏悬在体外,像是一把被开肠破肚的扶手椅中蹦出的弹簧。屠夫杀红了眼。剩下的马儿在后头等待轮到自己,它们露出忧伤的神情,恰似那些像罪犯一样偷溜出城的骑兵脸上的表情。
斯克西车站前面也没有任何换乘车。卡利普一时之间本打算走回办公大楼,上他的办公室过夜,但他看见一辆出租车来了个大回转,心想应该会愿意载他。不过当出租车在人行道前面一点的地方停了下来,一个仿佛刚从某部黑白电影里走出来的男人,一手拎着公文包,一手猛力拉开车门,自顾自坐进后座。司机在这位客人上车之后,又在卡利普面前停了下来,说他可以在送这位“绅士”的途中顺路放他在加拉塔广场下车。
卡利普在加拉塔广场下了车,步出出租车后他才感到后悔,刚才没有和那位长得像黑白电影里角色的男人说话。凝视着停泊在卡拉廓伊桥边、灯火通明但没有开航的渡船,他想像着与这个男人之间可能会有的对话。“先生,”他会这么说,“很多年以前,在一个像今天这样的雪夜里……”只要他开口说出这个故事,他必然能够一气呵成讲完,而对方也将会如卡利普所期待的,兴味盎然地倾听。
从擎天神戏院往下走一段路有一家女鞋店,正当卡利普望着橱窗时(如梦穿七号鞋),一个瘦小的男人朝他走来。他拿着一个手提箱,像是煤气公司收账员挨家挨户收费时拿的那种人造皮箱。“有没有兴趣看明星?”他说。他把身上的短外套当成风衣穿,一路扣到脖子。卡利普本以为自己碰到了塔克西姆广场上一个摊贩的同行,那个小贩会趁晴朗的夜里在广场上架起一副望远镜,给好奇的民众看星星,一次一百里拉。但眼前的男人却从手提箱里抽出一本相册,翻开内页,让卡利普瞧瞧他妙不可言的照片,精美的相纸上是一些国内当红的电影明星。
只不过,这些照片并不是当红的电影明星本人,而是外表酷似她们的人,学着明星穿衣服戴珠宝,依样画葫芦地模仿她们的姿势动作,比如说,她们吸烟的模样,或是撅起嘴唇诱人亲吻的神情。每张电影明星写真页中,都贴着她斗大的姓名和一张彩色照片,分别是从报纸和杂志上剪下来的。照片的周围,排了一圈由演员竭力模仿真人所摆出的各式各样“撩人”姿态。
提着箱子的瘦小男人察觉到卡利普不感兴趣,于是把他拉进“新天使戏院”后面一条无人的窄巷,并把相本递给他,让他自己动手翻阅。旁边一家孤单小店的橱窗里,假人的断肢残骸自天花板悬垂而下,展示着各种手套、雨伞、皮包和丝袜。借助橱窗的光线,卡利普仔细端详:“朵儿肯·瑟芮”身穿吉普赛服饰跳舞,转着圈绕呀绕进了无穷远处,或者懒洋洋地点起一支香烟;“穆洁艾”一面剥香蕉,一面淫荡地盯着镜头,或是放声浪笑;“胡丽亚·寇丝姬”戴起眼镜,缝补她脱下来的胸罩,俯身朝水槽洗涤碗盘,或是满脸忧凄地嘤嘤哭泣。相册的主人从刚才开始便一直聚精会神地观察卡利普,他猛然抽回卡利普手中的相册,一把塞回他的手提箱里,蛮横的态度像是一位高中老师抓到学生在偷看禁书。
“想不想让我带你去找她们?”
“哪儿可以找到她们?”
“你看起来像个正经人,跟我来。”
他们沿着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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